第 27 章
關海南得到臥底學生的報告,打人首犯,外號“黑旋風”的這幾天在家裏。關海南立即去鄉派出所報信。夜幕降臨後,毛風細雨,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關海南與六個幹警,在離村口一裏左右的地方下了車。他們不敢打手電,悄悄摸進村去,把凶手的房子圍住,幹警一腳踢開門,把凶手赤身裸體從床上擰出來。?
“抓賊啊!村子裏來賊了!”突然,有人大聲喊叫起來,緊接著鑼聲四起,三眼銃響徹雲霄,火把蛇似的四處遊動。幹警們架起凶手趕緊往村外撤。可是,村口站滿了人,火把熊熊燃燒,映紅了一張張同仇敵愾的麵孔。幹警隻好往田野裏走,可是田埂路蛛網似的複雜,轉來轉去走不出去,結果被村民圍了起來。幹警朝天鳴槍,叫道:“我們是鄉派出所的,在執行公務。”可是村民不信這一套,一擁而上,硬生生將凶手從幹警手裏搶走了。幹警們好不容易從田野裏走出來,個個成了落湯雞,滿身泥糊泥漿,有個幹警的皮鞋陷進稻田裏去了,打著赤腳,凍得直哆嗦。狼狽不堪的幹警就拿同樣狼狽不堪的關海南當出氣筒,有人甚至罵他“掃把星”。關海南欲哭無淚,想起當初有人說“捉個虱子放在頭上爬”的話,便直罵自己混帳。?
這件事搞得學校裏人心惶惶,大家都憋著一口氣無心上課。那些當初反對農場承包的人一有機會就說風涼話。關海南窩著一肚子無名孽火沒個出處,在教師會上大罵朝天娘,大家也不知他罵誰。
這天,周興平母親到學校來拿醫藥費,關海南在借條上簽字時說:“錢要節約用,年終是要扣周興平工資的。”
周興平的母親接受不了,一時傷心得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興平為學校裏的事無緣無故被打成那個樣子,聯校領導不關心,學校領導也不關心,用了醫藥費還要扣工資,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關海南更加不耐煩了,沒好氣地說:“聯校領導親自到醫院看望,我也三番五次到醫院去,這還不叫關心?但是,醫藥費學校是無法負擔的,一則學校出不起,二則也不能出。你想想,這麽多的老師,有人住了院,幾千塊錢的發票不能報銷,這個口子能開嗎?醫藥費應該由凶手出,可是凶手沒抓到,學校能先墊出來已經算盡力了。你應該多往公安局、派出所告,催他們早日把凶手抓捕歸案,如果抓不到凶手,你興平的醫藥費真的是個問題。”?
周興平母親見校長發了脾氣,就默默退了出來,到出納室拿錢時,還眼淚汪汪的。場裏不斷來告急,又有多少畝土地被村民占去栽了鬆樹苗;水源被切斷,魚塘被偷偷放幹水,兩千多塊的魚苗全部損失。關海南對付書貴和匡家寶隻是苦笑地搖頭,他已經是黔驢技窮了。王鬆主張立即將那個村裏的學生趕回家去,逼村民就範。關海南不同意,他有他的想法,丟了農場教委不會怪他,政府都奈何不了,何況他區區校長?如果把學生趕出去,村民告起狀來,他關海南就會吃不了兜著走。?
學校終於得到了一個紅頭文件:農場的權屬歸新寨中學。關海南拿著文件兩眼發直,這意思是再也明白不過了,權屬已經搞清,今後依法管理是你們學校裏的事,事情就這樣了結,這個臭腥腥的屁股看你關海南如何去揩。關海南把那廢紙一般的文件拍在桌上,氣得大聲地罵娘。?
關海南捎信要周興平回來上課,可周興平也捎信來,除非校長親自去接。關海南一聽火冒三丈,強硬地說:明天還不回來,就按曠工論。第二天,周興平乖乖地回來了,他衝進關海南的辦公室大罵,罵他根本不配當校長。關海南冷笑道:“配不配當校長,不是你周興平來定的。”
周興平白挨一頓冤枉打,又貼一千多塊冤枉錢,還要受校長這樣的對待,老師們都為他抱不平。王敏之晚上來看周興平,周興平對王敏之說:“學校領導真是吃了屎,這麽長時間,竟沒安排人代理班主任。”周興平說著,眼圈就紅了。
王敏之說:“你是一個普通班,學校領導沒當回事,如果是尖子班,情況就不會是這樣。”
“普通班的學生,雞巴不算娘身上的肉,隻要沒有打死人,就是全部垮了、爛了,也不會影響學校的評價和形象,領導當然不會著急。這一點,我心裏自然明鏡似的。可是,不知為什麽,就是放心不下學生。”
“我知道你很委屈,是看在學生份上才回來上課的。”
“王老師,隻有你知道我的心,如果不是為了學生,不鬧個天翻地覆我就不姓周。”
王敏之和周興平圍繞“老師的良心”這個話題聊了很久。
王敏之從周興平房裏出來,就到李靈芝房裏來看當天數學測驗的成績。李靈芝剛好把卷子批完,笑著問王敏之:“王老師,你猜,鄭娟秀考了多少分數?”
“又不及格?”
近段時間,王敏之為鄭娟秀古怪的情緒很是焦心,找鄭娟秀談了好幾次,竟是越談越僵,越談越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李靈芝將鄭娟秀的卷子抽出來,擺在桌麵上。王敏之拿起來看,是一百分!李靈芝若有所思地說:“鄭娟秀是這次測驗唯一的滿分,這次測驗有個難題,得滿分是非常困難的,頭次試題容易得多,班上有十二個滿分,而鄭娟秀隻有四十八分,我覺得這裏麵肯定藏著一個謎。”
“一個謎?”
“鄭娟秀已經好久不交作業了,有了疑問也不問我,去問唐明鋒老師。我找她談了一次,她對我很冷談,甚至愛理不理的。我好像並沒有得罪她,自認為還格外看重她的。我真好迷茫。”?
李靈芝的眸子亮熠熠的掃向王敏之,好像要從王敏之臉上尋找答案。王敏之想起鄭娟秀那句“妖裏妖氣”的話,便自言自語地說:“為什麽是這樣呢?”
“十七歲姑娘的心,夏天天上的雲。王老師何等細心,難道看不出個一、二?”
李靈芝詭秘地笑起來。王敏之隻沉沉的想著,並沒聽懂李靈芝話裏有話,還有她那笑聲裏的無窮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