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自戕求閑
晁千琳近來為容貌鬱結於萬事的憤怒突然蓬勃而出
“憑什麽!你們這群瘋子!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嗎!”
奚鉤月的眼淚和笑容都沒有停止“是你自己要出現在我麵前,又怎麽能怪我愛上你?”
晁千琳一時語塞,又是一口汙血嘔出,看著其中綠色的黴菌和被黴依附的肺部組織,握緊了手上的兵刃。
她對自己恢複力驚人的體質也不免憤慨起來,凶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朝奚鉤月喝道
“好,那我就死給你看!”
晁千琳把九節鞭猛地收回,化作一柄長刃,神色逐漸冷寂下來。
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證實她的情緒不穩定到了極點,這句話底下潛藏的,至少有半數真心。
她是真的受夠了這群人的無理取鬧。
從頭到尾,她除了處理和晁千神的複雜關係,就是本分地跟著任道是的案子跑前跑後。
她主動去招惹的隻有不可能被招惹的白陽,可圍上來的卻有李立青、齊升逸、奚成必、藍晶、奚鉤月……
紛亂事態的源頭,就僅僅是她這個人的存在而已。
也就是說,隻要她還帶著這具從頭到腳都必須完美的身體活著,麻煩就永遠不會停止。
她和晁千神安穩的日子,總也不會到來。
更何況,晁千神,不也是個麻煩嗎?
腳下的菌類已經在散播孢子,頭頂的天穹也逐漸匯聚起濃稠的陰雲,醞釀著成魔將渡的天雷。
暗下來的天光和雷電前令人呼吸不暢的空氣使在場三人心弦繃緊,似乎稍有異動,微妙的平衡就要全盤皆潰。
奚滿月聽到她二人情緒失控的言論,已經放棄了在主動說服奚鉤月平息情緒的假想,做好了趕緊逃脫的打算。
對這個妹妹,她一直習慣於用自己的直覺應對,不思考,往往很有用。
昨天“談心”時,她就預見到今天奚鉤月將會入魔。
她以為自己會最先趕到快入魔的奚鉤月身邊,像以往那樣阻止她入魔,或是幫她調整好入魔後的心態。
沒想到晁千琳,真的是個異數。
她的邏輯奚滿月可以想象,隻是靈轄在場,她事先準備用來暫時製住奚鉤月的真正鬼符就不能使用了。
好在直覺告訴她,有晁千琳在,最後的結果不會太糟糕。
此時此刻,她絲毫不知晁千琳說出那句話到底要幹什麽,卻隻盡責地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們二人再不離開腳下這棵樹,馬上就要被乘風緩慢飄散的孢子感染,被速度不容小覷的尖銳樹枝穿透。
有了奚鉤月刻意地抵製,與她座下藤條纏鬥的五鬼中已經有三個被拍滅了額頭的本命火,直接飛散。
奚滿月讓身邊的四鬼劈砍著枝杈,卻不敢去觸碰那些效果未知的菌類,情況之會越來越糟。
她隱隱有種強烈的不詳——奚鉤月到這時還沒有使出全力。
奚鉤月身上的逆流靈力一直不像酆都鎖魂陣中的清逸道人那樣強烈。
她比清逸道人控靈的能力高強太多,這種狀態倒是正常。
正因如此,她故意一招一式地和奚滿月、晁千琳戰鬥才顯得更加奇怪。
她明明就有能力同時使用多個法術,直接讓二人屍橫當場。
【莫非……對了,對現在的她來說,曾經的理智變成了潛意識,同樣會影響她的行為和決定……所以,鉤月的殺意高漲卻依舊不願殺了我們?】
這個想法並沒讓奚滿月安下心來。
魔和普通修者能力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她隻能腦子飛轉思考著該用哪個法咒拖延時間,帶著重傷的晁千琳快些逃走,在對方的一線不舍間生存下來。
奚滿月的手依靠慣性搖鈴禦鬼,根本就沒發現身邊的少女情緒也已經攀升到了頂峰。
和奚鉤月對視著的晁千琳在這沉默的對峙,逐漸緩和了呼吸,手中的長刃上鮮血滴落,緩緩縮短成匕首,手臂也跟著高舉而起。
她皓白的腕子和手臂上,藤蔓的劃痕和自己割開的傷口似張張猙獰的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桀桀笑聲,嗤笑著眼前萬物。
晁千琳自己也掛上了嘲諷的微笑,眼中盛怒消退,隻剩淡漠和無謂,忽然間兩手交握住那柄利刃,把它反轉向自己。
——燃著藍火的尖銳刀尖幹脆利落地插進她自己的胸口,破開皮肉,筆直地下切到了小腹。
潑濺而出的鮮血同樣帶著藍焰,灼燒著晁千琳身前的樹幹和奚鉤月的眼睛。
“……千琳!”
奚鉤月愣了一霎,腦海裏翻滾的殺意和嫉妒全數化為飛灰,大腦隻剩一片空白。
她發現自己在這一幕前慌亂得像曾經被她玩弄於鼓掌的“兔子”,對命運全失了抵抗之力。
“要她死”,在她真的尋死的現實麵前像個玩笑。
奚滿月對妹妹的猜測分毫不差,她的心魔雖然已經贏了,卻依然被壓在下層的本心影響著。
隻因為她對姐姐的親情,對晁千琳的愛情,分毫不假。
晁千琳這一舉,狠狠翻轉了棋局。
她用自己的資源抓起了奚鉤月這隻“兔子”的後頸,讓她再無還手之力。
奚鉤月的顫抖比入魔之前更勝。
躬身匯集的樹木在她奔向晁千琳的同時全都停止了生長,地麵上的菌類植物也靜靜地合攏了張揚出鮮豔內裏的傘狀頭部。
從她身處之處到晁千琳身邊那短短的兩三秒鍾長得像一個世紀。
她接住晁千琳正自倒下的身子,高聲大叫到聲音都走了調“晁千琳!你在幹什麽!”
“幫我和你重新認識一下你這個人……”
晁千琳的聲音被口中湧出更甚的鮮血掩蓋得有些模糊。
奚鉤月憤恨地瞪視著她,手卻慌亂地調動著自己逆天的生長能力,去捂晁千琳的傷口“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才是瘋子!我要殺了你!”
然而,晁千琳不是植物,奚鉤月的能力對她的肉身毫無用處。
晁千琳臉上漾起得意的笑“真是可憐,看來你的愛大過了心魔呢……”
“晁千琳你太惡毒了!你太惡毒了!”奚鉤月不知道她怎麽在這種時候還有閑心奚落自己。
她要的是親手殺掉她,她自戕又有何用?要她無窮無盡的餘生被她這副血淋淋地樣子折磨,犯下更無窮無盡的殺孽嗎?
“嗬,”晁千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臉色又白了幾分,“你們受害的根源是奚成必,為什麽要殃及無辜?”
被心魔衝斷的理性邏輯忽然在奚鉤月腦中鏈接起來。
她驚詫的表情定格在臉上,還沒做出回應,就忽然被晁千琳大力地拉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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