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生而為己
“藍晶,請問是你的觸覺被封鎖了,還是你本人是我看到的幻覺?”
藍晶垂頭想了想“我有沒有回答過你之前不可能知道的問題?”
“好像有吧……”
藍晶歎了口氣,又看了一圈周遭景物“看來我們被幻境連接在了一起,卻在現實中被分開了。”
“所以這兩個小女孩其實是撲向我的兩把飛刀?”晁千琳看著那一條細嫩的手臂穿過藍晶的身體,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突然有些無奈又有些傷感。
藍晶看她落寞的表情,把她更緊地摟在懷裏“陛下,今天,辛苦你了。”
“可是我……全程都在醉生夢死,什麽都沒做,連自己都保全不了。”晁千琳說著,自嘲地笑了兩聲。
“但是你促成了現在的一切。”
晁千琳一時語塞。
藍晶的話無褒無貶,隻是陳述事實。
影響力也是一個人的能力。
就像是資本家在宴會上被有投資需要的創業者團團包圍,就像明星在機場走過勾住媒體和粉絲的手指按下快門,就像殺人狂憑一張通緝恐嚇著全市中小學提前放學。
她什麽都沒做,僅僅是存在於此,卻引導著事態一步步的發展。
這樣的影響力是很多人獻祭自己和他人的一生都無法得到的。
奚家的預備族長、桃灼堂的反叛頭目、貨真價實的魔頭為她在此處爭鬥,沒什麽比這能更真切地讓她了解到自己的價值。
可是,這有什麽意義?
她生來如此。
不是用這雙手握住命運,而是被命運握住了自己。
晁千琳回抱住藍晶,低低地說道“我真的,再也,不想,遇見幻術了。”
她一句一頓地說著,全封了自己的五感,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抱著她的人已經不是藍晶,而是奚鉤月。
看她醒了,奚鉤月搖著頭淺淡地一笑,居然比未入魔時更像個普通女孩。
離得這麽近,晁千琳才看清她碧綠的眼睛,更加搞不清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現實。
一道天雷驟然劈下,奚鉤月勉強躲開,整個人搖搖晃晃,差點兒把晁千琳脫手扔出去。
晁千琳驚訝地發現她半邊身子都已經燒成了焦炭,現在隻剩下一條手臂,之前被她當做“飛刀”的,是奚鉤月用來固定她的兩條藤蔓。
“你的手?”
奚鉤月沒說話,腳下已經沒有植被可踩,隻能在地麵裸露著的鋼筋上縱身越過巨大的塌陷。
晁千琳極目四望,周遭居然一片空闊,一個人都沒有。
原本形成迷陣,讓人迷失方向的集裝箱都掉落在腳下的深坑中,而坑中確確實實存在著桃源號,桃源號上似乎也沒有任何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奚鉤月胸口一熱,聞到血液的腥甜,知道晁千琳又嘔血了。
可是又一道天雷直劈下來,比上一道來得更快更猛,她根本沒精力顧及她。
這已經是第四十五道,還有四道她就要熬到頭兒了,但她已經遍體鱗傷,還抱著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奚鉤月急躁得不行。
而這詭異的事態其實全部都要怪奚鉤月自己。
因為她不願離晁千琳太遠,道道天雷被她避過,都擊在了大陣之上,幫了杜秋風一個大忙。
當時的奚成必已經解開幻術,杜秋風當即發動了新的範圍幻術,想借著混亂無比的情況徹底攻下四大家族。
沒想到趕過來的奚成必在路上也發動了偽港上最大的法陣。
主陣會被費盡心力建在這個沒有任何現有港岸為憑依的地方,有三個理由。
一是給四大家族的前期準備爭取時間,防止主陣的情報事先外流。
二是用可以隨意排布的集裝箱和塔吊圍成讓敵人喪失時間感和方向感的陣法,最大範圍地控製住桃灼堂眾妖。
而三則是建立在一和二之上。
所謂的大陣,從一開始就有兩個。
那張模糊的戰書,寫明的津城港太大了,大到包含了數個口岸和這個臨時搭建的場地。
四大家族阻止情報外流除了保護這些陣法的細節,還為了掩蓋他們分別在兩處布陣。
集裝箱和塔吊布成的迷陣模糊了方向和時間,也模糊了下方壓住的巨大傳送法陣。
這個傳送法陣鏈接的位置就是津城港的主港口三號港,那裏列隊等候的是同袍會派來鎮壓桃灼堂的各堂精銳。
因為下了戰書,奚成必也抱著居高位者的自尊,希望打得杜秋風心服口服,所以第一戰隻用自家的天師和他們相對。
按照和杜秋風相同的備戰思路,奚成必也準備了第二階段——迎頭痛擊之後,他要把這群滿心不甘的妖怪交到他們的自己人手上,讓他們被同樣遭受背叛的同胞處置。
大陣發動時,晁千琳正被藍晶攜著,掛在集裝箱上岌岌可危。
杜秋風的幻術和傳送幾乎是同步進行,他作為全場唯一清醒的人,自然不會放過晁千琳這個已經到手的“戰利品”。
奚鉤月一直在遠遠注視著戰況,她失了使用幻術的能力,居然也產生了對幻術的免疫,見晁千琳又被杜秋風奪走,當即過來搶回。
可是,傳送法陣能夠傳送的靈子量是有限的,成魔的奚鉤月遠遠超出了那個數值,被她抱著的晁千琳受她波及,也沒有被傳送到主港的大陣。
光華閃過的一瞬間,周遭的人和妖都消失一空,奚鉤月不自覺地欣喜了幾秒,才被又一道天雷提醒了現狀。
她還在渡劫,拖上晁千琳實在不是什麽好主意。
杜秋風若是能把晁千琳帶到那邊的大陣,也肯定會被四大家族和同袍會的眾人製止,奚鉤月不出手她才會更安全。
可搶回晁千琳是她的第一反應,即使是現在為了護住她失了一條手臂,奚鉤月也談不上後悔。
又將將避開一道天雷,奚鉤月在心底默數【四十六。】
聽著還沒徹底消散就再次響起的轟鳴,她低下頭對晁千琳說“這隻手是我欠你的,抱你吻你的事,差點兒殺掉你的事,不要恨我,好嗎?”
晁千琳幹笑了一聲。
無論是之前對她造成的傷害,還是此時強塞給她的補償,從頭到尾,這個人都在自說自話。
“鉤月,我是一個‘人’,你給我的傷害和補償我都有權利不要。
“你想要的愛和原諒,我也有權利不給。”
奚鉤月點點頭,看著晁千琳蒼白卻堅韌的臉,熟悉的嫉妒和愛一齊溢出“我明白了。”
這就是值得她愛的晁千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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