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無私之至
藍晶已經徹底打消了自裁的念頭,聽著任道是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不禁好奇:“你一直在這兒,沒離開過吧?”
“……是啊。”
“晁千神掌握全局靠的是傀儡,你靠的又是什麽?”
任道是就實回答道:“網絡,監控,和你師傅差不多。”
“你有黑客技術我倒是早就猜到了,但現在這種情況,監控應該很受影響吧?”
“從駐紮嵐城開始,我去過所有地方的監控探頭上都被我留了圓光術。”
“可是有很多事發生在嵐城之外。”
“所以我始終對晁千神的作為沒太大把握。”
藍晶覺得有些諷刺:“你這個人看似無所不在,卻又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就像個旁觀者,我總算懂了老爹為什麽要找上你了……”
“你老爹沒告訴過你,他為什麽會找上我?”
“我猜,是因為嚴良墓裏的事。”
嚴良墓的整個經過任道是了解的不甚清楚,原理更是模糊,便問他:“怎麽呢?”
“蓬修當時為什麽會反複模仿你,即便我這樣常用幻術的人也很難猜出切實的邏輯。”
任道是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他不信藍晶會沒有結論:“我覺得你說明一下,我們倆的生還幾率都會提高一點。”
“老任,我隻是不明白,活著對你有那麽重要嗎?既然你想要的是活著的意義,那如果你得到了,你是不是就不需要再活著了?”
任道是被他問愣了。
是啊,如果活著就是為了得到活著的意義,得到了活著的意義之後,還有必要活著嗎?
而且,得到活著的意義也算是他活著的意義啊。
這簡直是個悖論。
任道是忽然發現,他剛剛會對藍晶使用暴力,正是因為他本以為他像晁千神一樣,是個和自己有共同點,能稍微理解自己的人,卻轉眼又像晁千神一樣,為了晁千琳放棄了自我,放棄了理解他的可能。
而且他似乎總是這樣,在事情發生之後才去反視自身,得到些讓他不快的結論。
任道是頹然地坐回床邊:“晶哥,你覺得你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麽?”
“做想做的事,愛想愛的人。”
“如果你像我一樣,沒有愛的感覺,你又會為什麽活著?是不是也像我一樣,不斷地尋找這些他人都擁有的東西?”
“不會,我會直接放棄。”
“放棄?”
“我會選擇死,結束一切。”
“哈?你想讓我死?但你把東西給我就是因為你知道我不能死。”
藍晶卻道:“我隻是閑聊而已,沒有目的。反正我已經認命了,不用費心像你這樣去推斷每句話背後的意思,也算幸運吧。”
“行吧,”任道是把玩著那部手機,沉默了許久才起身說道,“因為你知道愛是什麽,所以你可以對比,可以得出結論,可以說出沒有愛就不要活著這種話。但我不知道。”
他終於想通,下了決心將這東西交給奚滿月。
地表的嚴寒把土地凍得結結實實,好在土遁術不會被這些事影響,因為分散成靈子的身體沒法構成完整器官去感受溫度,任道是甚至不覺得冷。
這樣的移動速度很快,他以為自己悶頭趕路就能放空大腦,可這一路上,晁千琳卻還是占據著他的思緒。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玩笑,竟然會試圖從她身上得到答案。
一旦理解了晁千琳的構成,他就懂了,所謂的愛,就是晁千琳本身。
那些渴求著愛的人都把希冀投射出去,唯一能接收信號的晁千琳給出了反饋,接受了塑造,變成了值得他們渴求的樣子。
何其荒謬,何其悲哀。
任道是從未有一刻這麽恨她,也從未有一刻這麽想保護她。
而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個保護她的方法,藍晶已經給了。
他得殺了她,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
如果說尋找活著的意義也能算個意義,她活著,對她自己毫無意義,隻是在為他人提供意義。
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樣毫無意義的人生有多痛苦。
他沒有愛,在這樣的痛苦裏依舊可以活著,但她有,還是晁千神給的,強烈到毀掉世界也在所不惜的程度。
她隻有在知道一切之前就死掉,才能擺脫這樣的痛苦。
即便從前為了自己活命,任道是都堅信著她隻有被殺的必要,沒有死去的理由,此刻,他卻如此堅定,要在最後之前,找到讓她消失的方法。
任道是很確定,如果自己懂得愛是什麽,他一定也是愛她的,而且,是家人一樣的愛。
無論是晁千神、藍晶還是奚鉤月,都做不到像他這樣絕對不代入自身情感地去為她著想,這世界上就唯有他,能對她無私至此。
二號研究所外環繞著寬達百米的深坑,建築外牆上也全是昨日魔和蓬修留下的黑焦痕跡,場麵一如被因果憑空吞食空間的蘇城,若沒有土遁,任道是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進去。
奚滿月對他的到來稍感詫異,接過他奉上的祭品,臉上登時露出驚喜神色。
“原來是這樣……”
任道是比她更詫異:“你不知道的嗎?”
奚滿月聳聳肩:“我能怎麽知道?我原本覺得千琳的命魂一定可以算是白明的牽絆,沒想到還真的得到了實打實的他的東西……”
她這麽說著,忽然顯得有些懊惱:“早知道是這樣,我該跟千琳更常相處才對,說不定,她現在就不會那麽討厭我,也會對成神更感興趣。”
任道是更加好奇:“我還以為你會想殺她。”
“那隻是無奈之舉……對了,老任,你給我這個,是要和我一邊咯?”
“我們本來也不是敵人,隻是一直沒一起行動而已吧。”
“話倒是不錯,可你和晁千神、二凶結了盟吧?”
任道是尷尬地笑笑:“怎麽,你和阿神鬧崩了,還要連累家屬啊?”
“當然不是,隻是……”奚滿月放下手機,笑吟吟地翻出張X光片,遞給任道是,“你知道‘它’到底是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