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新寵
彥祖攜起她的手,走向為自己準備的那批汗血寶駒,將她的柳腰一攬一提,便雙雙落至馬上。
雙人一騎,奔馳在曠野中,看起來十分恩愛愜意。那個首領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露出些深思……
路上倒並無什麽異樣,那群人始終畢恭畢敬,可不知為什麽,顏棠總覺得背後仿佛總跟著道目光,冷颼颼的,讓人不舒服。
又走了兩天,終於到了南越都城。
一時城門,便有另一隊人馬前來迎接,而這次,顏棠看見彥祖的眼神,鬆懈了許多。
“主子。”從稱呼中,就可以辯出親疏,這應該是彥祖自己的人。
果然,無需任何介紹,來人便齊齊向顏棠跪下:“拜見娘娘。”
被他們一口一個娘娘的叫,她也慢慢習慣了,微微點頭致意。
而先前迎接他們的人見狀,但順水推舟:“既然林尉官來了,那我們也算任務完成,這便先回去,向大殿下複命。”
彥祖微勾唇角:“替我多謝大哥的關心。”
那幫人唯唯諾諾地答應著退下,彥祖看他們遠去,冷冷地哼了一聲,回頭問那個被喚作林尉官的人:“魑魅,最近有什麽新動靜嗎?”
“回主子,還算平穩。”這林尉官,便是當日替代彥祖的魑魅,他身懷奇門異術,不僅擅長易容,且會縮骨功, 平日做為林尉官時,看起來不過是個矮小敦實的平常人,可有需要時,卻能瞬間變化成和彥祖一樣的身材。
而除了彥祖和魍魎,再無第三人知道這個秘密。
魑魅來時,早就預備了豪華舒適的馬車,彥祖抱著顏棠上去,她看著連掛簾的流蘇上,居然都綴著名貴的珍珠,不禁失笑,想起第一次在馮城,看見戰場上的彥祖,花天酒地,奢侈享受的模樣。
彥祖看見她微翹的唇角,奇怪地問:“你在笑什麽?”
“我隻是想起了第一次見你時的情景。”顏棠笑著睨他一眼。
彥祖的呼吸,卻忽然微微一滯,隨即立刻恢複如常,輕描淡寫地哦:“哦?第一次見我時,是什麽感覺?”
“覺得你是個妖孽。”顏棠老實不客氣地說出自己的觀感。
“妖孽?”彥祖佯裝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是啊,從來沒見過那樣打仗的。”顏棠撇撇嘴。
彥祖眼神一閃,似暗暗鬆了口氣,又痞痞地摟緊她:“當初有沒有對我一見一鍾情?”
顏棠無語,這人經常自戀得過頭。
就這樣一路到了太子府,顏棠在途中,好奇地看著窗外,和本王朝截然不同的民風民俗,直到下車之時,還在回頭張望。
他敲敲她的頭頂:“別看了,等哪天得閑了,專程帶你出去逛逛,你現在要注意點太子妃的儀態。”
“我又不想當太子妃。”顏棠低聲嘀咕一句。或許是已經有過那樣的親密,在他麵前,她好像特別放鬆。
他喜歡她這樣,因為這意味著,她對他,至少已習慣。
進了太子府,顏棠的第一想法是,這人果真是太浪費。這地方的物件兒,甚至比當初她在本王宮裏用的都奢華十倍,連喝茶,都用金杯。
難怪當初他看到見自己用瓷杯喝茶,那麽稀奇,還要帶回來作紀念,顏棠腹誹。
而彥祖顯然沒她這麽輕鬆,將她安頓在臥房休息,便親了親她,匆匆忙忙離開。
又是那間密室,他和魑魅進去,魍魎早已在此等候。
“夜垣那邊怎麽樣?”彥祖問。
“他最近看似平靜,但據我調查,他好像在和夜鷲的舊部暗中聯絡。”魍魎的話,讓彥祖挑了挑嘴角:“煽風點火麽?”
“難說。”魍魎搖搖頭。
“宮中呢?”彥祖又問。
“皇上還是老樣子,不過最近新得寵的那個胡昭儀,似乎身家背景不太尋常。”魍魎皺眉。
“怎麽個不尋常法?”彥祖眯起眼睛:“莫非是夜垣的人?”
“這點未知,但是聽說,有人在兩年前見過她,長得根本不是現在這副容貌。”
彥祖嗬嗬一笑,摸著下巴:“這何奇了,莫非是有人比著我父王喜歡的模子,給她刻了一張臉?”
三人均陷入思慮,一時之間無言。
過了一會兒,彥祖擺擺手:“先不說這個了,這次我去本國,又拿了些東西回來。”
他從懷中摸出了個錦囊,眼神中閃著幽暗的光:“這是第二份了,還差三個。”
魑魅和魍魎異口同聲:“恭喜主子。”
“好了,魍魎你先回去,以免別人起了疑心。”彥祖吩咐:“那個胡昭儀的事,一定要仔細查明,有了消息就及時傳回來。”
“是,主子。”魍魎應聲,迅速消失在中,沒有外人知曉,出了這個暗道,他究竟是誰。
彥祖坐在暗室中央的椅子上,半撐著額,顯得有幾分疲倦:“魑魅,以後除了我,太子妃也是你們的主了,記住。”
“是,奴才一定會誓死效忠娘娘。”魑魅垂首而立。
“說了很多次,你們不需要自稱奴才。”彥祖擺擺手。
“我們就是主子的奴才,一輩子都是。”魑魅在這一點上,卻並未聽彥祖的話,十分執拗。
彥祖也懶得再說,起身先出了密室,魑魅則是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從另一個暗門出去……
等彥祖回到顏棠麵前,便又變回了那個吊兒郎當卻又溫柔有加的彥祖,而剛才那個詭譎陰森的彥祖,則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裏。
他依舊是賴著顏棠調戲捉弄,當她惱了,又壞知著求饒。
一直到用過晚膳,天色漸暗,顏棠本意是旅途勞頓,今日早些歇息。
彥祖卻突然說,今晚去世拜祭他母親。
顏棠愣了愣,想起當初他送自己的那把防身的折扇,點頭答應。
出乎她意料,他的母親,曾經被稱為天下第一美人的雲姬,並未葬在氣派的皇家陵園裏,而是郊外的一座孤塚,很像她在馮城外看見的她自己的墓。
而且墳前居然隻有一方無字碑,不知道是因為立碑的人,對她有太多的話說,還是根本無話可說。
彥祖到了這裏,仿佛變了一個人似地,極為沉默。
顏棠有點不知所措,最後輕聲問:“我們不是來拜祭的嗎?”
夜色中,似乎看見他在冷笑,他甚至沒有跪下,就那樣拉著顏棠,彎腰湊近墓前,似乎要讓墓中的人,看清她的模樣。
下一刻,他的舉動更詭異,忽然扯掉了顏棠臉上的人皮麵具,聲音冷幽得讓人背脊生寒:“看清楚了麽?她就是顏棠。”
麵具被猛地扯掉時的那種疼痛,讓顏棠微微皺了皺眉。而她更覺得不舒服的是彥祖的動作,在黑夜中,臉這樣快要貼到墓碑上,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慌。
所幸這種姿勢並沒有持續太久,彥祖就鬆開了她,然後又像剛來時那樣,沉默死寂地站在那裏,望著無字碑。
過了半響,他說了聲走吧,便扯著顏棠的袖子離開。
他走得太快,她有些跟不上,而且因為今晚沒有月光而天暗,沒走幾步,她的腳尖就在碰在一處石頭上,悶哼一聲。
彥祖這才停下來,回過頭問:“怎麽了?”
“沒事。”顏棠忍住痛。
而彥祖居然沒有像平時那般體貼地仔細詢問,竟又徑自往前走,隻是這次的腳步,慢了一些。
黑暗的曠野,風似乎呼嘯出極為古怪的聲音,還間或夾雜著不知什麽鳥的叫聲,讓顏棠有點害怕,但她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地跟著他。
她發現,他今晚的心情,十分異常,卻並不是麵對亡母時該有的那種悲傷,而仿佛是……恨意。
心中微顫一下,她看向他的背影。不知為什麽,看起來那般蕭索冷然。就這樣走了半晌,她終於快走了幾步,自後方,輕輕握住他的手,在那一瞬,她感覺到他的指尖一顫,卻立刻回握住了她。
兩個人就這樣手牽著手一起走,誰也沒有說話。而他原本冰涼的手心,似乎終於慢慢回來了一些暖意……
回到太子府中,彥祖依舊沉默寡言。她慢慢地散開頭發,一頭青絲,烏瀑似地墜落在肩後。
然後走過來,給坐在床邊的彥祖,取下頭上的金冠,就在她的指尖,穿過他的發絲的那一瞬,他忽然伸手抱住她的腰,將整張臉都埋入她懷中。
她怔住,但沒有動,就這麽任他抱著。仿佛是靜止的雕塑,就這樣過了許久。“睡吧。”她的聲音低柔,想要輕輕推開他。
他的臂彎,卻驀地收緊,語氣裏有絲說不出的意味:“顏棠,你以後會不會背叛我?”
顏棠一愣。
他卻像是在問完之後,突然回過神來,即刻鬆開手,勉強地對她笑了笑:“對不起,就當我胡言亂語。”
語畢便蹬掉靴子上床,翻身對著裏麵。
顏棠怔然地站了片刻,也吹去蠟燭,躺倒在他身邊。黑暗中,隻聽得見彼此的呼吸,一起一伏地相和。
“彥祖,你到底怎麽了?”猶豫了許久,她終於還是低低地問出口。今晚的他,似乎……很脆弱。
彥祖沒有回答,仿佛已經入睡。
顏棠卻知道,他必然還醒著,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的腰,身體貼著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