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這個世界不配提及正義
為了方便效率，升降區、醫療中心、獵荒者整裝區都被設立在燈塔主要結構的最下層。
因此，當小蘿莉艾麗卡腳下開足馬力，很快便找到了剛從醫療中心出來的冉冰。
聽聞馬克與飛雪鬧意見要單挑，冉冰一個頭兩個大，飛快趕回獵荒者大廳。
才一進來，就看到眾人縮得遠遠的，全都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瑟瑟發抖。
飛雪立在場地中央，手裏吊著把小銼刀，心安理得地修理指甲。
她右腳踩著一尊大冰坨，要不是馬克的腦袋從冰坨裏露出來，鬼曉得那是個什麽玩意。
額……打完了麽……
冉冰抓抓後腦勺，好像已經輪不著她來打圓場了吧。
話說，這還頭一回見馬克隊長單挑吃癟呢。
“馬克他……”冉冰走過去，望著凍成冰雕的壯漢，揪心地問道。
“放心，死不了。”紫發少女吹吹指甲，回答得輕描淡寫。
她隻是拿消防噴槍對著馬克噴了一通，然後吸收空氣中水分的熱能，讓水汽凝結成堅固冰牢罷了，憑馬克的身體素質還不至於因此喪命。
無計可施的馬克隊長此時麵色鐵青，原以為飛雪隻不過能把自己化身成冰人而已，卻怎麽也沒想到能力居然如此變態，早知道是這樣，就不該硬頂消防水龍頭。
特娘的，以為是物理攻擊，沒想到卻是魔法攻擊的前戲。
有那麽一段時期，舊世界小說在燈塔挺流行的，後來，因為其中某些內容與光影教義相違背，被列入了違禁品範疇……
“難道你一直隱藏實力？不對，一定是近期才變得這麽強。告訴我方式！”
單挑落敗並未讓馬克更加氣憤，他反而逐漸冷靜下來。
如果每一位擁有深淵基因的同胞，都能夠覺醒這般強大能力，他們何苦還要被光影教會壓製？何苦還要去畏懼噬極獸？
飛雪搖頭不語，她還不清楚堯光是否有意願，向燈塔透露關於金字塔的信息。
那地方詭異而恐怖，靈態放射塔不但能夠控製人類，連同噬極獸也會身不由己被召喚。
當初，飛雪以及使者團其他成員，就是在跨入某片區域之後，腦海深處猛然跳出一道威嚴且不容反抗的聲音。
促使他們在頃刻之間，喪失對身體的控製權，仿佛行屍走肉一般，穿越森林樹海走進漫天黃沙中的金字塔。
那部機械的作用功效，簡直就和傳言中的光影之主如出一轍。
金字塔刺激強化了飛雪身體裏的特殊血脈，而要塞士兵們也有不少人出現身體畸變。
一方變得更為穩定強大，另一方卻像是從高等智慧生物退化為野獸。
飛雪覺得，至少近期之內，堯光絕對不會讓使者團以外的人得知金字塔群存在。
因為會加劇帶有深淵基因的人種，和普通人類之間的矛盾，這與堯光製定的‘統一戰線方針’背道而馳。
哈秋——
想曹操，曹操到。
飛雪循聲望去，堯光正揉弄著鼻子走進獵荒者大廳，自從經過一處不知道幹什麽用的加工廠房後，噴嚏就沒斷過。
堯光早已預見，一旦馬克得知4068死訊，肯定會刨根問底弄明真相，於是，便授意要塞軍醫主動說明。
憑他對這位獵荒者隊長的人格分析。
馬克是那種，無論別人怎麽坑害他利用他，隻要出發點是為了更多人，那麽馬克也會選擇漠然承受毫無怨言。
但，此類人有個底線——搞我可以，搞我身邊之人？我特麽幹不死你！
馬克的“紅蓮形態”能夠吊打所有獵荒者，以及要塞探獵者，甚至是硬剛動力外骨加持下的士兵也不虛。
不傷及對方性命前提下，唯有拜托飛雪先治住這位鋼鐵硬漢了。
“快給馬克隊長解凍。”眼見那尊橫躺在地的冰坨坨，堯光暗自咂舌，飛雪這丫頭下手也太沒分寸。
好歹馬克也是獵荒者總指揮，在眾多部下麵前被凍成冰雕，人家做老大的不要麵子的啊？
“不會解。”飛雪高冷地往旁邊一退，事實上她還真沒法子把吸收的熱能還回去。
“我自己來吧。”壯漢低沉道。
隻要飛雪不再繼續抽取水汽中的熱量，對馬克來說，寒冰牢籠簡直不堪一擊。區區十來秒，紅蓮形態下燃燒產生的生物能量，便將冰晶統統震碎。
馬克看著麵前身著軍服的要塞指揮官，切齒道：“如果你了解查爾斯是個什麽樣的狗雜種，就絕對不會做出今天這份注定失敗的選擇。”
“查爾斯是人是狗，對要塞來講沒有區別。”堯光麵露慚愧道，“我隻知道，區別在於你的獵荒者百分之八十以上信奉光影教，而查爾斯的光影教派卻無人打算投身獵荒者。”
好一個權衡利弊！
“怪不得飛雪說，你我之間，她更願信任你，作為一名掌權者。”
馬克臉上呈現出無法辨別情緒的淡漠笑容，“因為你的心中，隻有利益，沒有正義。”
“正義？那是舊世界出產的名詞，在這片廢土裏，正義不止會遲到，而且也會一直缺席。”
軍裝少年為什麽會露出慚愧之意呢？
因為就在十多天前，當使者團車隊把不落要塞偉岸的身軀甩在背後時，堯光內心早已做出艱難決斷：
深淵。
沒錯，那是除燈塔之外，將要結盟的第三方勢力。
即使深淵罪惡種種，即使他們間的仇恨不共戴天……
也必須把深淵聯合進來！
堯光之所以努力促成要塞與燈塔先行締結盟友關係，就是為了提升共同體的實力，達到能夠與深淵平起坐上談判桌的資格。
說白了，燈塔隻是塊踏腳石。
真正能夠對抗末日的力量，其實一直都在深淵那邊！
堯光不願就意識分歧，繼續跟馬克打嘴炮，他調轉話頭道：“聽說4068的屍體已經被運往煉人爐，雖然你們燈塔沒有家庭觀念，但我覺得這時候你應該去送送他。”
人，是種極度害怕孤單的生物。
而死亡，更是徹底的孤立。
再也看不到、聽不到、感受不到。
所以從文明誕生以來，人類與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對亡者的緬懷。
塵民除了編碼什麽也沒有，4068死後他的所有物質財產都將被充公。
他的名字不會被刻上陣亡碑；
他的骨灰不配被藏進一方小小的鐵盒；
他曾經來過這個世界的一切痕跡，用不了幾年就會被冷酷的燈塔規則抹除！
當馬克死去的那一天，世界將忘記，這名塵民少年曾英勇地從怪物嘴中，拯救過他人性命。
鋼鐵硬漢粗重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眼神寂寥，拍拍身旁默不作聲的冉冰。
“冉冰，幫忙去趟懸吊區，找到塵民4277和4079，帶他們到焚化間。”
“比起我們，4068應該更願意朋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