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皇命難為
袁可顏風風火火出去的，卻是被人抬著回來的。
明持緊張的站在院子裏張望，但也隻知曉這樣傻愣愣的望著，不知要如何是好。
聽說了此事的袁家亦是一頭霧水，左右想不明白花家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爹，難道當初這件事你也不知情？”袁林坐在那裏愁眉不展，無奈的問向那邊一直垂首不語的袁鎮遠。
袁鎮遠緩緩抬起頭來，腦袋似有千斤重，梗著脖子，許久未吭聲。
他淡淡的掃了一眼袁林，而後長歎一聲，仍是沒能說出半個字來。
袁林怒氣暴漲，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動的桌麵嗡嗡的響，他霍然起身，怒喝道，“我去問問花顧，這小子豈會不知情？難道花家就想將這門親事蒙混過去，而後故意施計叫咱們袁家下嫁？這……豈不是抗旨不尊？”
“怕的就是皇上那邊知曉此事，而睜隻眼閉隻眼。”袁湘平淡淡的吐出一句話，眉頭凝成一坨。
“姑姑，這，袁家當年站錯了隊，已經交出了大半個家業，姑姑又常年在邊塞效力，爹也退避到這偏遠的小城來了。皇上為何還是對此事放心不下，可顏又能參與什麽，這門親事為何就成了如今的樣子？”
“嗬……”袁湘平無奈的輕歎一聲，嘴角露出一抹難以言狀的冷笑，她想了想又道，“當年袁家不光是站錯了隊伍，還得罪了如今的太師。太師是擁護皇上的關鍵人物，若不是因為皇上念及咱們家祖輩為國效力的份上，這件事豈會就此善罷甘休。要知曉，如若當時不是你爹帶人去解圍，現在的皇上就換成了六王爺了。想必，花家就是在那個時候借助可顏一事才扭轉乾坤的吧？可不想，花家竟然下了一盤這般大的棋，嗬嗬……”袁湘平無奈搖頭，想起當年之事袁家幾個長輩被要挾，寬刀架在脖子上，眼看人頭落地，袁鎮遠若不是臨時改變主意，現在袁家都成了無主冤魂了。
袁林眉頭一擰，默默垂下眼臉，亦不再吭聲。
本以為袁家與花家聯姻，袁家會因此東山再起，在朝為官的老二袁山的官職就不會一再被打壓，可若是袁可顏嫁的人換成了花顧，他不是花家之子……
那袁可顏豈不是嫁給了一個沒有身價背景的街頭爛小子？！
“哎……”袁林微微一歎，仰起臉來看著那邊袁可顏已經走了過來。
“可顏，你怎麽起來了，為何不再多休息休息？”袁林起身，伸手拉住了袁可顏的小手，頓時心中一驚，袁可顏的手涼的刺骨，他不安的瞧著她。
“花顧我嫁定了。”袁可顏撂下話，扭頭就要走。
全家人臉色皆變，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可顏，此事可大可小，休要再任性。”袁鎮遠低聲喝道。
“爹，我知曉你們擔心的是什麽，怕我嫁過去了，花家就將花顧趕出家門，我就不再是花家的人了，咱們家的所有祖業和官路就會一落千丈，你們所期盼的官運和商路會一敗塗地，可你們可有問過我想法，要嫁的人是我，是我袁可顏，是我？”
袁鎮遠已經氣壞了腦子，氣歪了鼻子不說，胡子都被氣的撇在一邊了，一聽袁可顏這麽說，更加的怒氣暴漲，沉聲道，“胡鬧，孽障，胡鬧！”
“爹，我不是胡鬧，我袁可顏生在袁家沒有辦法，可不代表我出生以後的所有事情都要聽你們的安排，自小我就被你們送到了邊塞，要我與姑姑一塊學習武藝帶兵打仗，可你們可有問過我是不是喜歡？我隻想陪在爹娘身邊，隻想像平常的姑娘家一樣安安靜靜的順順利利的長大，你們知道嗎？後來你嫌棄我在家中礙眼，又不顧及我是女兒之身將我送去了少林寺，爹，我是女子，我曾經一度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女子，你們可有問過我這個女兒在外麵是否想家，是否想跟著你回來看望我的娘親，可有問過我？”
“混賬！”袁鎮遠一聲低吼，抬手掀翻了手拄邊的茶碗，茶盞“叮”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直接砸向了袁可顏的腳邊。
袁可顏身子一跳，挑眉看向他，頓時怒火中燒的低吼一聲，“爹，你越是不同意的事情我越是要做，不管花顧是不是花家的人，我都要嫁過去，我不管……哼！”說罷，袁可顏一扭頭，還不忘扯住那邊已經看傻眼的明持，“師叔，我們走。”
“孽障，孽障！”袁鎮遠氣的渾身發抖，不安的抓著桌椅強加鎮定的盯著袁可顏飛身而去的背影。
袁湘平彼時微微一歎，“可顏長大了，可……”她話鋒一轉，又道，“大哥可有問過可顏心中所想？”袁湘平眉目頓時斂上一絲溫柔，痛惜的望著袁可顏的背影，好似那個背影漸漸的成了自己，像極了當年自己被父親送上邊塞鎮守邊關的場景，時光飛逝，輾轉歲月，這樣的事情為何在周而複始的發生著？
“我？”袁鎮遠話語一頓，垂下頭去。
“老爺，皇城來人了。”那邊，急急的跑來一個家丁，身後還跟著幾個衣著華貴的男子。
袁湘平定睛一望，默然的上前，拱手道，“張公公。”
“恩，都不必拘謹，雜家不過是奉了皇上的命令給你們說件事。”
袁鎮遠身子一震，還未平複的心頓時又被提將了出來，微微晃了一下有些渾濁的頭，快步上前，“張公公，袁鎮遠有失遠迎，贖罪，贖罪！”
張公公眼皮拉的老長，許久才抬眸看向他，一甩手裏的拂塵，尖利著嗓音道，“免了，雜家還有要事要忙，這件事可大可小。說小，嗬嗬，不過是你家的親事，皇上手頭上忙的沒時間吃上一頓好飯，這件事在皇上看來不過是件小事，雜家隻是通傳一聲。說大，關係到袁家姑娘的姻緣，是一輩子的事。”
“張公公，煩請明示。”袁湘平微微上前欠了欠身，從衣袖裏掏出了一疊厚厚的銀票。
張公公臉色一變，雙眼瞬間迸射出光芒來，悄無聲息的接過銀票塞進了袖口中，清了清喉嚨，對袁鎮遠道，“花家與袁家的親事順利進行，花顧已經巡回，聘禮也歸還，此事就該不了了之，選個良辰吉日，早早將事情辦了，免得兩家人惦記，免得皇上惦記。還有……”張公公看了一眼袁湘平。
袁湘平示意的伸手揮退了身後的家丁，湊上前去，低聲問道，“請張公公明示。”
“算不得明示，不過是一些內情。皇上的意思，既然要嫁，就嫁給花家，既然是花家，那必須是花家的種，所以……”張公公一抹嘴角，拂袖間緊閉了嘴，“時間不早了，雜家還要盡快趕往京城複命。”
“啊，張公公有勞！”袁湘平側身，彎腰退讓開去，差人恭送。
轉頭之際，她看見了袁鎮遠眼中的神色頓時泛了光彩，那張一直緊抿的唇都翹起一條縫隙來，難以言狀的喜色溢了出來。
袁湘平卻是笑不出來，因為她想到，袁可顏一心要嫁的人不是花顧，依照袁可顏的心性，不知她會不會懸梁自盡啊……
可是，皇命難為，這世間誰又能扭轉乾坤呢？
已經跑出去的袁可顏聽說皇城來人了，半道上跟著明持急火火的跑了回來，一見滿院子的家丁已經散去，心頭也跟著喜悅了起來，上前抓著一個丫鬟問道，“是不是皇上來了消息，這門親事還能成？”
那丫鬟碧珠跟著樂開了花，“是呀，小姐，聽說是叫花家盡快跟咱們完婚呢，這件事就當做沒發生，嘿嘿，小姐是不是很開心？”
“是嗎？”袁可顏眉頭一皺，忽覺有些不妙，此事皇上那邊一直壓製著的，幾日之後竟然就變了？她低頭想了一陣，又問道，“我爹可有說什麽？”
“老爺？”那丫鬟想起方才袁鎮遠臉上跟開了花似的連忙點頭，“是呀，老爺可高興了，跟開了花似的，嘿嘿，小姐這下您可要幸福了呢，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一定很歡喜。”
“哦？”袁可顏狐疑的扭眉望天，忽地一個想法蹦了上來，她臉色大變，驚叫道，“不對，此事不妙。”
“哎？你去哪裏？”明持一個沒拉住，袁可顏猶如竄天候似的一躍而去。
“大哥，大哥。”袁可顏知曉直接去問袁鎮遠不光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還會被大罵一頓，索性就直接去問她大哥袁林。
袁林一見是袁可顏，扭頭急行，似乎見了閻王爺一樣，任由袁可顏怎麽在他身後追著呼喊都沒吭聲。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你等等我。”袁可顏一路吵著叫著。
“大哥……”袁可顏一個健步，追著拽住了袁林的衣袖，“大哥，你躲我做什麽，是不是怕我知曉什麽事情？”
“啊，這個，我有急事，青樓那邊有些急事要我過去，可顏有事可暫時先放一放？”
“成親是大事，大哥，是我的終身大事，難道你也要放一放？”
“我……”
“大哥，你休要躲我了，我已經猜到了，是不是皇上要我與花家盡快成親，可成親的人不是花顧，是不是？不是不是？”袁可顏眉頭緊皺，想起了在莊園內見到的白衣少年，柳宿。那人生的真是俊美，任誰都想占為己有，他風度翩翩，英俊瀟灑，樣樣都好，唯一一一點不好的，他不是袁可顏心中認定的那人。
“可顏，此事，哎……皇命難為，或許這也是好事。”
“大哥……”袁可顏一歎，“對於你們是好事，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要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更可說是一個陌生的人，那對於我來說會是好事？”
“……”袁林身子一僵，啞口無言。
“大哥……”袁可顏微微垂眸，喟歎一聲，“算了，我知道要怎麽做了，你們都去忙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顏？”袁林欲要上前，卻被身後走上前來的袁湘平拽住了。
袁湘平苦著一張臉，對他搖搖頭。
兩人並肩而立，望著袁可顏那張孤單落寞的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