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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一章 悲劇人生

  第七百六十一章悲劇人生


  “有什麽好擔心的,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男人勉強壓抑著不耐,語氣有些煩躁的說道。


  “怎麽能不擔心?咱們莊子上出去找活路的不止你一個……村頭張家的兒子幾年沒回來,年初有人給捎了信,說是在外麵一病不起,人便那麽沒了。張家大娘和兒媳婦抱頭痛哭。可日子還是得過,兩個婦道人家帶著個七八歲的娃娃,日子才真的難熬。”女人似乎看不出男人的不耐,依舊和男人扯著閑話。


  男人狠狠的閉了閉眼睛。


  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麽就腦袋一熱,覺得娶個鄉下媳婦是非少。


  便是那一對兒女,男人看了也不覺得親切。


  女娃模樣單薄,一看就不像是有福氣的。


  男娃傻氣兮兮,三四歲的孩子還不知道自己撒尿。每天都要女人追在後麵提醒著,一個不提醒,便能尿濕了褲子。


  這是他的孩子?


  以前他接觸的孩子,甭管是高官家的還是富人家的,都幹幹淨淨。


  這麽在的小姑娘,已經知道說話走路要有度了。


  這麽大的男孩子,雖然同樣淘氣,可不會像自家孩子這樣尚著鼻涕,隻知道在院中瘋玩找鬧。


  他訓斥過幾次,可孩子仿佛沒聽見。女人又在一旁護著,生怕男人動手打了她的寶貝兒子。這樣能教出什麽有出息的孩子?

  還有這個在自己當初看來還算順眼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離家幾年許久未見的原因。他隻覺得女人粗糙不堪。收拾屋子隻知道用撣子撣灰,讓灰在屋子中亂飛,最終還是落回了桌子,所以她收拾完的屋子,也是一層薄灰。


  他看到別人家婢女收拾屋子。


  手腳麻利不說,婢女都用半濕的巾帕輕輕一拭桌麵。


  擦過後桌麵能亮的照出人影。他也教過女人,可女人不舍得用,說要留著給孩子擦臉。


  還有灶上……


  男人這次回來是帶了銀子的,也都交給了女人,女人收到銀子很是歡快,可翌日,桌上依舊是粗麵餅子。問其為何不買些細糧,答銀子要攢著將來給兒子娶媳婦。


  兒子如今還穿著開襠褲,就要惦記著娶媳婦的事。


  男人覺得女人這想法簡直讓人無法理解。還有自己那個叫花兒的女兒。


  瘦的像根豆芽菜,男人有一次吃飯忍不住往女兒碗裏多夾了幾根青菜,被女人劈手夾起,重新夾回他的碗裏。還說一個丫頭,養大也是要嫁給別人家的,左右也是別人家的人,養活就行,沒必要供她好吃好喝。


  都是自己的骨肉,女人這般區別對待實在讓男人不能理解。


  瘦小的女娃似乎早就習慣了,對此隻是沉默著捧著飯碗。


  嚼著難以下咽的粗糧餅子,看著女人將青菜夾到男娃碗中。


  眼中即無嫉妒也沒有傷心,仿佛已經麻木了。男人覺得女人簡直瘋了。


  她自己不是姑娘嗎?難道她也是被母親這樣養大的?男人隨口問了一句,不想女人竟然點了頭,而且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公平。她說莊戶人家都是這麽養女兒的。


  讓男人覺得匪夷所思。


  他當初娶這個女人,隻是覺得這女人模樣還算周正,手腳也還算麻利。


  反正他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處處無家便能處處家。他娶了女人,在這個鄉下地方安了家。成親後幾個月,他便以學手藝為名出了門,隻隔三差五的送些銀子回來。


  便是女人產子的時候,他也沒有回來。


  因為對女人沒什麽感情,也因為當時情勢緊張,容不得萬一。


  如今回來看女人言行舉止,隻覺得不堪入目。


  “當家的,你說句話啊。”男人的思緒被女人強橫的喚醒,男人怔了怔,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話。


  “你是不是不走了?咱們隻有一個兒子,我娘說一個兒子若是個狼仔子,咱們老子無所依。娘讓咱們再多生幾個。”女人有些害羞,這樣的話題本不該由女人來說。可是男人回來幾天了,晚上竟然縮在火坑一角睡,根本不和她親近。


  不親近自然便生不出兒子來。


  女人隻有一個兒子,心裏覺得不踏實。


  隻能硬著頭皮提議道。


  還生?男人覺得女人簡直瘋了。一對雙生兒女已經讓他幾欲瘋癲,他已經後悔萬分了。


  “什麽都是你娘說,你便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女人臉色有些發白,她能說什麽?她一個人在家拉扯孩子長大。因為男人長期不在,還要飽受爭議。莊子裏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也偶爾來糾纏她,好在她性子烈,這才沒讓壞人占了便宜。好容易盼回了男人,她隻盼著男人好好和她過日子。


  可是男人自從回來便心不在焉的。


  她說什麽做什麽,他似乎都不在意。連對兒女也沒有熱乎勁。難道真像她娘擔心的那樣,男人有了外心。


  “……我也不是容不下人的性子。你若有了相好的,大可以娶進門。咱們莊上也有納妾的人家。”


  這都什麽和什麽?男人覺得女人簡直瘋了。


  “什麽娶不娶的,你一個我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既然不是有了外心,又何必對我如此這般冷漠。我當年生孩子的時候,你都沒有回來。我懷的是雙胎,險些難產而死。你那時候在哪裏?”


  “我回來有什麽用。我又不是穩婆。你這不是好好的嗎?別一天到晚的胡思亂想。”男人覺得女人是這世上最煩的東西。


  說也奇怪,以前怎麽沒覺得女人煩。相反的,她還挺喜歡和女人打交道的,尤其是那位女主子。


  說話風趣,便是和小丫頭也能說說笑笑半日。


  他每次奉命前往,都覺得看了一出好戲。


  這人是誰?


  沒錯,這人便是石和。不過在這裏,他有個很普通的名字,他叫田大壯。


  是個外來的,娶了鄰村人家的姑娘,便把家安在了這裏。


  幾年未回這裏,田大壯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已經是陌生的了,他還是習慣稱呼自己為石和。


  他早有打算,給自己弄了個大相徑庭的身份。沒人會認出這個莊稼漢便是石禦醫。這世上,隻有天知地知他知。石和有些不受控製的想到了蕭櫻。


  那位長寧皇後。


  明明高高在上,地位卓然。


  可是卻能和小丫頭打成一團。


  一點架子都沒有。說話也透著風趣,人又十分聰明。那樣的女子,即便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也會讓男子癡迷的。


  高高在上的鳳帝便如此。


  鳳戈還是五皇子時,石和就曾驚歎於那人的相貌的才能。


  所以他才爭取到了上蕭府問診的機會。


  這機會對於禦醫院來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因為沒有願意沾上那時候還聲名狼藉的長寧郡主。


  可對他來說,卻是個好機會。


  他賭對了,五殿下最近問鼎帝位,長寧則成了皇後。


  便是當了皇後,石和竟然也沒感覺到她有丁點變化。還是像過去那般平易近人。


  對“自己人”十分信任。換了任何一個人,事情都不會這麽順利。他配的藥遲一日發作,當滿城尋找他的時候,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得成了田大壯。


  沒人會在意鄉下突然間多出個莊稼漢。


  石和沒想到隨後的事情竟然也這麽順利。鳳帝竟然真的會讓庚帝二十年舊案大白於天下。


  此時他腦子很亂,女人卻還在那裏說著生兒子……石和握了握拳,這才勉強壓抑住自己暴怒的情緒。


  “你頭疼的厲害,你先出去照看孩子吧。”


  女人這次卻沒有乖乖照辦,而是固執的留在屋中。“你總是用這個法子支開我。我們成親這麽多年了……你在家的日子還不滿百日。你去莊上問問,哪家男人像你這般說走就走?走了後音訊全無。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我受了多少委屈?”


  女人性子其實挺堅強的。


  要不然也不能順順利利將兩個孩子帶大。


  而且還在應付莊上的無賴漢。


  終於盼著自己的男人回來了。可是男人的冷落終究讓女兒的堅強崩塌了。男人是她自己選的,當初兩人偶然相遇,女人對男人一見鍾情。


  央求了父親打聽,才知道男人是外鄉人。


  家鄉遭了災,逃難的路上父母兄妹都染病死了,隻有他一個人走到了這裏。


  女人很是同情,又是哭又是哀求的,終於讓父親點了頭。主動找了媒人上門提親。


  男人拒絕了,後來她偷偷從家裏跑出來,不顧姑娘矜持的親自來找男人,問他為什麽沒有相中她?


  男人那天一句話也沒有說。第二天媒人便上門了,說男人同意這門親事了。女人高興極了,滿心期盼的嫁給了男人。可是等來的卻隻有幾天的新婚甜蜜,隨便便是永無止境的委屈。


  “我按時送銀子回來。你和孩子衣食無憂。你還要如何?”


  “銀子?我嫁的是男人,不是銀子。田大壯,你有沒有良心?我生孩子時你不回來,如今你說回來便回來了。回來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我不順眼,看女兒和兒子也不順眼。你既然不喜歡這個家,你回來做什麽?”


  女人的委屈一下子暴發了。


  溫婉也蕩然無存。她本也不是多溫柔的性子,隻是男人好容易回家了,她自然要溫柔些。


  可是不管她多溫柔也沒用啊。男人眼中依舊沒有她。


  既然沒有她,當年又為什麽娶她。


  娶了她又把她扔在家裏,一人在外闖蕩。她甚至不知道男人這些年身在何處。


  隔三差五的銀子來處更是各不相同。


  每次把銀子交給她時,她都要追問,對方給的地點每次都不同。


  男人隻是花銀子讓信差送銀子回來。


  她找不到他。


  如今他回來了,可是回來的隻是他的人,他的心?丟在了哪裏?女人就算不聰明,就算不識字,也能感覺的出男人對她的不耐。


  “你若是不願意我回來,我馬上離開便是。”石和有些忍不住了。他在這裏時時刻刻都是煎熬。


  如今鳳帝有了回應,他也是時候站出來給天下一個交待了。


  還有長寧皇後,他沒想過害她。她是這世上對他最寬容的人。他不會恩將仇報。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他雖然做事不擇手段,可還是有良知的。


  男人起身,突然覺得一身輕鬆。原來他壓根就不想回這個家,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兒。


  因為在他心中,複仇是第一位的。這些年他心裏裝了仇恨,根本裝不進一個家,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


  女人見他要走,登時慌了。


  不管不顧的上前拉扯他。“你別走,我錯了,我不該抱怨的……你不想生兒子我們便不生。你不喜歡我嘮叨,我閉嘴便是了。你好容易回來的,能不能……多留幾天再走?”女人卑微的祈求道。


  石和重重一歎。


  她其實也是無辜。當年雖然是她先找上他的。可她也隻是個性子有些魯莽的姑娘。


  他順水推舟,想到成親也許是絕佳的藏身法子。


  於是娶了她。


  一直覺得是她自己送上門的,所以對她沒有愧疚。可複仇是他的人生,他娶了她,卻沒有善待她。


  明明不喜鄉下姑娘,明明覺得姑娘應該知書達禮,應該通曉詩文,應該舉止優雅。可女人樣樣不沾邊。這不怪她,她隻是個鄉下村婦,一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便是鄰村的娘家了。


  “不怪你,怪我。我們當年,不該成親的。”


  “你別這麽說,我性子不好……可是你幾年音訊全無。我害怕,我天天提心吊膽。我知道自己粗魯,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我喜歡你啊。喜歡你有什麽錯啊?我隻是……不想你離我而去啊。”女人終於哭了。


  石和的怒意似乎也隨著女人的眼淚而流走了。


  他苦笑,覺得自己很悲哀。


  悲哀的人生,庚帝二十年初夏的那個午後……便注定他人生是個悲劇了。


  從那人找上他,他點了頭,就注定了。


  沒法回頭,也不能回頭了。


  “我還有筆銀子,你馬上收拾行裝……我們離開這裏。”女人猛的抬頭,麵露驚喜。他願意帶著她一起上路?

  “你先去隔壁娘家等我,我得辦件大事。辦完後,我去接你……我一定去接你,這次我絕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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