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血脈上的紅緣線
曲潭靠在椽木床上,視線掃向自己的女兒,看她此刻雖然衣衫整潔,但頭發稍顯淩亂,臉頰紅撲撲的,兩個大眼睛更是出奇的明亮,還滲了一些斑斕的色彩。
高山一樣的劍眉攏了起來,語氣嚴厲:“問你話就回答,為父也想知道,你一個女孩子家的,不在府上好好呆著,跑到這前線做什麽?”
果然是興師問罪起來了。
曲尚歌癟嘴,“女兒聽說你中毒了,哪還能無動於衷地呆在府上,我出來的事情,娘可是允許了的。”
這一招果然夠靈。
曲潭一聽是夫人同意她來的,本要責備的話,到了嘴邊,硬是給咽了回去。
狠狠瞪她一眼,那樣子明顯是在說,就會拿你娘來做擋箭牌!
曲尚歌知道他不會真怪自己,淘氣地湊過去,又端起他的脈,兩指搭上去,邊診邊問:“爹,你們是如何中毒的?”
“既然來了,想玩就自己去玩,別的事情不要多管。”曲潭似乎不打算跟她說這些軍中之事,把手收回來。
可是曲尚歌本就是為這毒而來,又怎麽能不管。
她強硬地按住他的手臂,皺眉間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凝重,“爹,女兒就是來為你解毒的,還有其他中毒的人。西域之毒,以至陰至邪著稱,一般的大夫是沒那能力解的。”
曲潭帶著疑惑之色望著她:“為父怎麽不知道你會解毒?”
刑北在一邊看著聽著,也是目露不解,“歌兒,這毒連隨軍禦醫都沒辦法可解,你如何會知道解方?劉禦醫說過,要解此毒,隻有曾經屬西域三司的聖靈才有辦法。”
“我,”曲尚歌咬著唇,目光看向床櫞上雕刻的鳥紋,淡淡道:“刑哥哥還不明白嗎?我就是他們要找的西域聖靈,唯一可破解百裏燼辰毒物的人。”
室外。
北歐炎弘剛剛站定,聽到這句話,眉目間落下一片冰寒,他緊抿著唇,站在外麵一動不動,也不支聲,不知道在想什麽。
跟隨他而來的琉影,步封玨還有東方楠木皆被裏麵的話驚的一震!
曲九小姐就是曾經的西域聖靈?
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這段時間,他們也派了好些人去打聽西域聖靈,沒想到……竟然就在眼前!
可是。
琉影抬眼,看了看佇立在門口,一臉陰沉,寸聲不發的男人,心中有點發怵。
王爺在六年前遭遇的傷害,正是當年名貫西域的三司所為,不知道其中有沒有曲九小姐的參與。
北歐炎弘站了片刻,舉步進去。
深斂的眸光微垂掃向榻前的女子,然後揚了揚眉,“曲九小姐先下去休息,解毒之事自有本王來處理。”
在盛京的時候,他差不多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雖然知道她一出手,這毒絕對是輕鬆就可以解的,可是,私心裏,他是千般不願意她來到西邊。
畢竟,那個人也在此。
曲尚歌對上他的視線,鳳眸微眯,“王爺的血確實可以暫時緩解西毒的擴散,但卻不能治標,而且軍隊中有這麽多人中了此毒,光靠你的血是不夠的。”
北歐炎弘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略微沉吟道:“那你提供藥方,剩下的事情交給本王來處理。”
“嗯,也好,但是有一味藥,需要臣女親自去采。”
一聽到她說要親自去,北歐炎弘眉心不自覺地跳了起來,總感覺心裏不踏實。
他沒回應,隻淡淡道:“你先出去,房間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先休息,這事晚點再說。”
浣州。
百裏燼辰的端陽高殿裏。
整個大殿被一種暗色調的黑所籠罩,重簾深深,空曠幽遠,屏風後側擺著一張平頭案,案兩邊是多層藏書櫃,沒有榻。
紅燁一進來就隨地一坐,暗紋係的朱色地毯上,隨著他的紅衣鋪展,現出一種瑰麗的妖,極致的魅,蠱惑人心。
跟隨她進來的廖青虹癡迷地看著他,在他的手臂伸過來之際,順勢倒入他的懷中。
衣服摩搓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百裏燼辰做畫的手一頓,滿臉煩燥,“不要帶女人進我的寢殿!尤其是她!”看到她就讓他想到了那個女人!
一想到那個女人,心中就浮燥難平!
“青虹本就是你複製出來的那個人的影子,既然那麽討厭,當初又為什麽要給她換臉?”紅燁略略諷刺地勾了勾唇,“還是說,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這張臉?”
“出去!”冷鷙,陰寒,紅眸掃來,帶著狷猖的殺氣。
青虹哪怕是被紅燁抱著,還是止不住地渾身顫抖,她想到了那夜,在幽離宮,被他血腥折磨的場景,喉嚨突然一陣腥甜,似有血要噴薄而出。
“尊主,帶我走!”她低低地喘氣,強烈抑製住腹中的惡心。
紅燁低頭看她一眼,大手順著她的發絲輕輕的撫,卻是沒有走,在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欲要把臉深埋進去時。
他猛然起身,抱著她,把她放在了百裏燼辰做畫的平頭案上。
女香鋪鼻,百裏燼辰紅眸染起濤天火焰。
“先別生氣,”紅燁安撫,“你該知道青虹與她有著一脈之息,何不試試,從青虹的脈息上探知她的蹤跡?”
聽到這話,百裏燼辰一直低頭做畫的高貴頭顱這才稍稍抬了抬,眸光瀲著一抹濃重之色,“你以為本殿下沒試過?”
“這次再試試,說不定就能探知到了。”紅燁低語。
百裏燼辰眸光微眯,視線定格在青虹的臉上,然後又下移,定格在她微弱的生命線上,毫不猶豫的出掌,以血封命。
曲尚歌剛剛躺下,心口猛然一疼。身子便不受控製地蜷曲了起來,“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
怎麽會?
她看著脈搏上隱隱跳動的紅線,內心一陣一陣恐懼。
明明消失了的!
冬晴原本守在外間,一聽到動靜,立馬推開門衝了進來,還沒到床前,另一道身影已經先她一步衝了過去。
“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會吐血?”北歐炎弘擁住她發顫的身子,伸出手指擦拭她唇角的殷紅。
見她臉色蒼白,神情緊張,心口那裏莫名的有絲揪疼,語氣不自覺的就溫柔了起來,“是不是連夜趕路,傷了身子?”
曲尚歌搖頭,“不是。”
“那是怎麽回事?本王從沒見你這麽一副驚懼的樣子,”他輕輕托起她的下頜,眸光垂下來,“說實話,發生了什麽事?”
“真沒事。”曲尚歌還沒從這震驚中恢複過來,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手脈上的這條紅緣線,曾經是聖教裏最高貴的存在,可是現在,卻成了她最可怕的惡夢!消失了那麽多年,為什麽會憑空又出現了?
北歐炎弘對她如此敷衍的話很不滿意,手上用了力,薄唇貼下來,緩緩道:“在本王麵前,不要說謊。”
“王爺,我……”曲尚歌咬唇,清麗的瞳眸定定看著他,“受人控製了。”
她把手臂伸過來,白皙的手腕上麵,一條隱隱跳動的紅色線圈浮隱浮現,像一條豔麗端媚的手鏈,紅的驚心動魄。
北歐炎弘眸光一寒,“受人控製?”
箍在她腰間的手一鬆,伸過來握住她的細腕,仔仔細細看著那條紅圈,“你指的是這條莫名出現的紅圈?”
“嗯,這是百裏燼辰的血凝練出來的。”她說,“原本離開西域之後,這紅線一直追隨,可是……”
不知為何,那次從他的馬車內出來,這紅線就突然斷掉了。
“可是什麽?”
北歐炎弘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他知道,她最後的話才是重點。
“王爺還記不記得,六年前我借由你的馬車回到北歐之事吧?”
“當然記得,雖然你拒不承認!”北歐炎弘笑了笑,手指撫上她的臉頰,無限愛戀地摩挲著,“當時是不是你救的本王?嗯?”
他曾經中的是西域之毒,怎麽想也不可能是赫連容月救的他。
“不是!”
曲尚歌就知道他要翻老帳,瞪他一眼,拍掉他又不規矩的手,很肯定地回答。
“哦。”
北歐炎弘眼神暗了暗,然後伸出手勾住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壓向自己,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直到深長的一吻結束,他才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舌,邪笑道:“不管你承不承認,本王還是那句話,本王說你是,你就是。”
曲尚歌皺眉,怎麽又繞到這個話題來了?
北歐炎弘揉揉她的細腕,眸光微垂,“是不是那天從本王車上出來,你這條線就沒了?”
“你怎麽知道?”
“西域之毒至陰至邪,而莫訖聖物卻是至聖至潔,當年赫連容月把莫訖聖物放在本王身上,或許,是它起了作用。”
不然,無法解釋這線莫名失蹤,現在又莫名出現的現象。
真是那樣嗎?
曲尚歌想到她接觸的莫訖聖物,確實具有靈性,真的能克製百裏燼辰的至邪之血?
“別擔心,本王這就派人前往莫訖。”說著,就要起身。
曲尚歌立馬拉住他,“王爺……”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闖入的聲音驚然打斷。
“本殿下一直找不到你,原來你是受了莫訖聖物的庇佑。”來人黑袍翻騰,腰間龍玉一如他暗紅的妖瞳般,紅的嗜血,墨發玄裘,冷豔而冰絕。
對上她視線的那一刹那,紅眸猖狂獵豔,薄唇緩慢而深沉地叫出那個藏在心口多年的名字。
“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