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次日清晨,季明德的車架被三個人攔住。隻聽其中一人道:“中書大人可是在為那妖孽的事煩憂?在下特意為此前來,助大人一臂之力。”


  馬車中,臉色略顯疲憊的季明德聞言精神一震,伸手撩車簾,動作做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昨天自己才接到的消息他們今天就找上來了,而且還是半路攔車,這人很著急,是誰將我要今早上報給皇上的事兒,走露了風聲?

  他一時間想了很多,轉向車窗隔著簾子問:“你是何人”?

  那人身著棉布道袍,四五十歲的樣子,烏黑的發髻上插著一根木簪,容長臉上是清瘦的下巴殼,高慫的肩膀顯得沒有生氣,但他的眼睛卻奇怪的明亮。


  他淡淡開口道:“在下是來自涼山的方士,周信。”


  涼山的方士周信?季明德知道涼山,那是京城離千裏之外的連綿山區,這人竟然是個方士。


  季明德撩開簾子,看向他們,一行三人,皆是一身道袍,為首的年紀最大,目光明亮沉穩,另外兩人都是二三十歲的年紀。


  “不知方士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季明德問道。


  周信腦海中略過昨天半夜那一幕,守門人親自找上他,又連夜將他們帶到京城。他垂下眼簾拱了拱手,語氣平淡:“我們早就追蹤那妖孽多時了,普通人無法對付她,她並非妖孽那麽簡單,我等懇求大人將此事交於我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季明德笑了笑,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神情平靜道:“多謝方士好意,出了此等不祥之兆,我身為官員最先做的就是上報朝廷。”他們早就知道此事,卻沒能將那妖孽清除掉,任她胡作非為,看來這幾人的本事有限。


  周信本就沒奢望他能不公布於眾,退而求其次道:“能否請大人帶我們一同入宮麵見皇上?”


  季明德心中驚訝了一下,收回撩車簾的手,從裏麵傳來一句:“恕我不能答應”,朗聲道:“走。”


  車夫撇了那幾人一眼,揮動鞭子趕著馬車走了。


  周信對著前行的馬車喊了一句:“我住在祿安客棧,大人定會來找我們。”


  季明德暗自將地址記下,他是不可能帶那幾人入宮的,一來身份不明,二來事情還沒到那一步,等到有用的著他們的時候,他自會找上門去。


  此時正是深秋時節,季明德與其它上早朝的官員走在一起。時不時的小聲交談兩句,臉上看不出任何異色,與平常一樣。


  看到前邊的背影時,他與身邊的人輕聲說了一句:“先走一步。”


  腳步不急不慢的追上前麵的人,喊道:“範大人。”


  被稱作範大人的人扭過身,微胖的身材,濃眉下一雙精明的眼,酒糟鼻子下一張方口,他掃了一眼季明德的臉色,笑問:“昨夜睡的如何?”


  季明德搖搖頭,眨了眨酸澀的眼,輕歎:“範大人真是明鑒啊。”


  範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放心。”


  倆人並肩去了金鑾殿。


  太監扯這尖銳的嗓子喊:“皇上駕到。”


  百官羅列整齊,依次按官職大小排列,齊聲喊道:“皇上萬福安康,”跪下磕頭行禮。


  明黃色的身影坐在龍椅上,跟隨的太監跪下身快速的給他整理了一下龍袍,又退至一旁。


  一道威嚴洪亮的聲音自上方傳來:“眾愛卿平身。”


  天庭飽滿,皮膚是細膩的小麥色,濃眉下是一雙睿智的利眼,鼻子直挺,下巴剛毅留有短須,在明黃色龍袍的映襯下更加威嚴莊重,神情不怒自威,氣場十足。


  這人是大周朝的皇帝,周顯,現年四十六歲。


  照曆是尖利嗓子喊的那一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有要事的官員便站出來啟奏,一番唇槍舌劍,大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季明德朝踩著點,喊道:“臣有本奏,”他向前走了幾步,越過眾人,躬身朝龍座上的皇帝行禮。


  龍位上的明黃身影坐的筆直,雙手放於膝蓋處,千篇一律道:“季愛卿有何事要奏。”


  一旁的太監將季明德手中的奏折呈給了他。


  皇上單手拿著快速看了一眼,眸中閃過驚訝,撇了季明德一眼,又細細的看了起來。


  他是帝王,山河崩塌而麵不改色,臉色威嚴的將奏折遞給到一旁的太監手中,看向大殿中的季明德問:“季愛卿說說奏折上的事。”


  季明德直起身,臉上是一副擔憂的神情,將事情的始末敘敘道來。


  大殿裏炸開了鍋,一時間議論紛紛。


  “季大人是從何處聽說的此事,這不是無稽之談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兒,純屬胡扯。”


  “這是不祥之兆啊,大周豈不是要有災禍,欽天間為何沒有預算到。”


  “我倒是想看看那死而複生之人是何等模樣,哈哈哈。”


  “妄言,妄言啊。”


  “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誰會拿這種事兒取樂,”範大人插話在其中。


  他是內閣大臣,想要巴結他的官史多的是,有人見風使舵道:“範大人說的有理,季大人向來言之鑿鑿,從未無的放矢過。”


  幾十人紛紛出口附和,一時間分成了幾派,你一句我一句的爭論起來。


  天地生人,怎會有人死而複生,難不成是上天給自己的預告不成?是江南道要出什麽事了?還是季家做了什麽有違天道的事兒?一時間眾多想法在皇帝腦海中略過,看著下麵議論紛紛的眾人,開口嗬斥道:“好了,亂糟糟的成何體統。”


  他心中有猜疑,卻也沒當著眾人的麵兒問季明德。


  天子發怒,眾官員禁聲,齊道:“臣等有罪。”


  皇上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此事過後在議,誰還有本奏。”


  在無一人站出。


  太監高聲道“退朝。”


  皇帝撇了一眼季明德,拿著手中的奏折大步離去。


  眾人再次跪倒,高喊:“恭送皇上。”


  下朝後。


  一直跟隨在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甩這拂塵在眾人背後道:“各位大人可否讓雜家過去啊。”


  圍著季明德的官員讓處一條道。


  “公公是要找季大人吧,”有人端著笑臉問道。


  太監腰背微馱,麵色白皙無須,年紀大了之後就顯得整個人陰氣沉沉。


  白胖的臉上有些許的皺紋,笑道:“季大人隨雜家去麵聖吧。”


  季明德跟那太監去了宣德殿,皇上正坐在書案旁看奏章,聞言抬頭看向他,道“起吧。”


  季明德這才起身。


  “你仔仔細細的把奏章上的事兒在給朕說一遍,”他拿起旁邊的印章在手中把玩。


  季明德微微躬身,垂下眼瞼,恭恭敬敬的把了解到的事兒講了一遍,揚州福文錢一家的身份也為隱瞞,包括清晨遇見了那幾個方士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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