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江婆子一路回了寒碧房,正房門前坐著的宋婆子正與丫鬟們閑話兒,看見江婆子進院子,笑道:“倆孩子可安置下了?”
江婆子神情淡淡的,邊往丫鬟拿出來的凳子上坐,邊道:“妥當了,少不得我在去看看,那院子裏空落落的,要置辦的東西不少呢。”
“媽媽有事兒隻管吩咐我們啊,哪裏一趟趟的親自跑,倒讓我們偷了懶。”
其中一個丫鬟笑著接了一句。
宋婆子笑著橫了一那丫鬟一眼。
她道:“你們這個小蹄子哪裏懂的那些,等老夫人分派下來,你們誰也別想偷懶。”
幾人坐著說會兒閑話兒,江婆子就起身朝小佛堂處去。
她放輕腳步,躡手躡腳的進去,看季老夫人正背對著念經,便立在門前靜靜等著。
季老夫人合上小幾上的經書,不由的歎了一聲,回過頭去看。
江婆子在那聲歎息時就走了過來,扶著季老夫人起了身。
扶這歪在炕上,江婆子端著茶水送過去。
季老夫人接過了,放在一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
描繪精致的眉頭似蹙非蹙,不甚清明的眼睛卻很亮,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的人。
她道:“那邊兒怎麽樣了?小五可陪著?”
江婆子坐個半個身子,神色怪異,她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說,例如她剛一進那座新院子時,看見五爺甚是親密的抱著哪位小少爺。
走時不放心又心疼的樣子,看的她心肝直顫,自古就又斷袖之說,可五爺那麽一個清心寡欲的人,若真動了心思可還了得。
這也難怪五爺動心思,都怪那個李少爺長的太好,眉清目秀,粉麵朱唇,又端的氣度不凡,且年歲又小,看著竟雌雄不辨。
思忖著,有關舉止言談太過親密的話兒又壓了下去。
她道:“老奴看那李少爺實在太過怪異,就回來跟老夫人念叨念叨。”
季老夫人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身子微微前傾,“你說說,都發現什麽了?”
江婆子麵無表情的臉,此刻嘴巴抿的緊緊的,組織了一下語言。
她道:“老奴在李少爺跟前總覺的氣悶的慌,跟有什麽東西壓著似的,我隻當年歲大了,也沒在意。”
頓了頓,宋婆子恐怕季老夫人說她多心,便抬眼看她。
“你接著說,怎的也吞吞吐吐起來。”
宋婆子擰著眉頭接著道:“是黃鶯和柳兒那倆丫頭,說在李少爺哪裏不敢喘大氣,總覺的背後有幾百雙眼睛在盯著。”
宋婆子覷這季老夫人的神色,不肯再說。
其實她隻說了那麽冰山一角,柳兒那丫頭還搓這胳膊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隻說李少爺連睡著了都很嚇人,問她怎麽嚇人,她隻說有眼睛盯著她看,小孩子的眼睛最幹淨,況且自家孫女也不是會說刁鑽話兒的人,說的她心裏也直發毛。
聞言,季老夫人久久無言,腦海中那雙血紅的眸子,像狼一樣的目光,怎麽也揮之不去。
就算她念了幾十遍靜心咒,也無用。
她閉了閉眼,揉著額頭,用頭疼掩飾住自己的失態。
臉上淡淡的,隨意道:“那是新院子,又大又沒有人氣兒,初一進去難免有些陰滲滲的,哪裏就是李少爺的過,那倆丫頭膽子太小,休的疑神疑鬼的,在嚇到她們自己。”
“是,老夫人說的對,老奴也是這麽說的。”
江婆子垂下眼瞼,放下心裏慎慎的感覺,但心裏的疑慮卻揮之不去。
“李少爺的傷勢如何了?”
這是季老夫人最關心的,她問過鄭子聰了,他吞吞吐吐的說人怕是活不成。
可看小五的意思像是知道什麽,很確定李晨語不會又性命之憂。
五髒六腑都有損傷,古話說:少年吐血,年月不保,她吐了那一灘血,竟然也沒怎麽樣。
她到底是那方神聖!是人,是妖,還是仙。
他們季家是造了什麽孽,竟然招惹了這麽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
江婆子欲言又止,隻怕剛才摸李晨語鼻子時出現了錯覺,但那似有若無,又重重的鼻息噴灑在手指上的感覺還在,又怎麽會是錯覺。
她想了想道:“可能是有傷在身,老奴摸過她的鼻息,似有若無,又很快恢複正常,也能坐起身,頭腦也很清醒,就是看著累的很,渾身無力一樣。”
季老夫人臉上有意露出點兒詫異,出神一般沉吟了片刻,交代道:“好生照顧,有什麽事兒立馬回來告訴我。”
她頓了頓,一手拍了拍江婆子的手,“李少爺的身份特殊,不宜讓人知曉,你回去後多交代那兩個孩子,讓她們不要多言。天下事兒多有千奇百怪,那李少爺是不出世的高人,有咱們常人無法理解的之處也應該的。”
季老夫人點到為止,放下李晨語的事兒不再說。
江婆子又待了些許時候,才起身離開,依舊是返回新院子。
遠遠的就看見黃鶯與賈探離的遠遠的,走近了才聽她說:“喊了李少爺許多回,她隻皺著眉,也沒出聲也沒睜眼,想來是乏的很了,我出來與賈爺說一聲兒,也好讓您知道。”
黃鶯說這話兒,向走上來的江婆子笑道:“江媽媽回來了,剛才還念叨您。”
“江媽媽,”賈探拱手行了一禮,“我是五爺派來的,這幾天就在附近守這,您老有什麽差遣盡管吩咐。”
江婆子對賈探並不熟悉,但也還是認得,連說不敢,便問他們再說什麽。
賈探一張方臉,顯得很是正氣,此刻兩條濃眉皺在一起,指了指地上放著的黑漆食盒。
他道:“這是給李少爺送來的,剛剛黃鶯姑娘說叫不醒少爺,我這兒正不知道該怎麽辦。”
江婆子看了一眼黃鶯,道:“是我忘了說,李少爺午間的時候說是不讓進去打擾,明天在進去,還說夜裏院子裏不讓留人。”
幾個人麵麵向覦,不明白怎會有如此怪癖的人。
賈探笑了笑道:“李少爺向來不喜夜裏有人打擾,說是覺淺,一點兒的動靜就醒了,怕是睡不好才如此說吧。”
這話兒是他聽桂叢院裏的人說的,還有什麽不喜用丫鬟小廝,洗衣裳都親自之類的。
在想她是從大山裏出來的,之所以會這樣也情有可原。
幾人說了幾句閑話,便都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