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37．久違的關懷
皇甫訾一手執毛筆，一手端著打開的賬簿，一一核對，對著剛提拔上來的皇甫府管家欽岐說道：“欽岐，仔細再查看一下藥材藥粉數量，千萬不許有半點紕漏。”
“是，少爺。”欽岐一邊答複一邊認認真真地查看包裝好的藥材，這批藥材是要送往皇宮裏頭，不可有半點差池，這點他早就銘記在心。
“當歸和青黛按是往常的數量，秦妃娘娘上個月囑咐過，天氣漸熱，恐肌膚受黑，所以需多一些白芷，半月天配搭的瑩肌如玉散甚得後宮各位嬪妃的喜愛，這次多運送一些，至於其他藥材，宮中並無新的安排，按原來的數量不要變化，但府裏要準備好相應的替補數量，不知道新後對於這些藥材數量會有何變動，我們也要見機行事。”
皇甫訾交代完，命令幾位小廝和欽岐將所有捆綁好的藥材送出皇甫府。到了鳳陽門，拿出令牌跟守門城兵道明身份，駕著馬車進入皇宮內。
隨著馬車的突然停下，皇甫訾眉頭一蹙，掀開簾子一看，竟然是軒轅荀那廝帶著一對護衛攔截下了馬車，身著盔甲官服的軒轅荀，眉眼裏多添了一抹英氣，站得筆直，腰佩禦劍，腳著軍靴，和平日裏那不羈成性的模樣截然不同。
“這批藥材是趕送到禦藥房去的，不知道軒轅大人攔截下來做何意？”皇甫訾麵無表情地問道。
軒轅荀輕咳一聲，繼而一本正經地說道：“咳咳……護送你過去。”
皇甫訾感覺到額頭上豎下三根線，那日在湖畔邊，他那似告白的話語還停留在耳際，什麽陪她一塊下地獄，他要想下，讓他一個人下就好了，跟著這個人一同過奈何橋，怕是下輩子還有更牽扯不清。
“軒轅大人很……不忙？”其實皇甫訾想用“閑”字來替代，但念及他身後跟著一群侍衛，不便掃他顏麵，所以迂回了一番。
“還行吧。”軒轅荀鎮定自若地答道，心裏卻在想：本公子這天天月月盼著你大“少爺”親自護送藥物進宮，這不是偶遇，因為本公子已經在這裏等候你多時了。
皇甫訾嘴角微抽，放下簾子，不再看軒轅荀。
到了禦藥房，宮人將所有藥物一一挪出放進，皇甫訾和負責人在進行交談，待兩方確定了數量，核對正確，互相登記入賬。
皇甫訾見事已完成，轉身一看，軒轅荀竟然還呆在身後。
打定主意不理他，皇甫訾抬起步，自顧往前走。
軒轅荀見狀，趕緊跟上她的步伐，出了禦藥房門，截住了她。
“你就這樣走了啊？”軒轅荀連忙開口道。
“軒轅大人，今天不用當值嗎？怎麽跟著一個小小的藥劑師？”皇甫訾沒好氣地說道，每次跟軒轅荀說話，他總要說出一些“驚世駭言”，說完後又是一副放蕩不羈的神情，亦真亦假難以分辨。
“這幾日宮中事務繁忙，我難有空閑去找你……”軒轅荀儼然以一副戀人的身份自然而然地說道。
皇甫訾一聽，心中大喜，總算擺脫這瘟神了，可是麵容上仍舊裝得若無其事，“既然如此，那恭喜軒轅大人總算找著點正事做了，我就不耽誤大人值班了，先行告退。”皇甫訾說完，作了一個揖，打算要走。
“皇甫訾！”軒轅荀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話說得透徹，她是榆木腦袋麽，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軒轅大人，就此別過。”皇甫訾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一臉怒氣的軒轅荀。
鳳凰殿中。
石凳上坐著一個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寬大的裙邊散在石凳周圍，三千青絲隨風散落在空中，麵容恬靜，神情呆滯，視線直直地盯著宮牆外，赤腳放在冰涼的石凳上，雙手環膝。
碧月拿著繁花貂毛大衣走近貴妃娘娘，柔聲說道：“娘娘，穿件衣服吧。”隨即將手中大衣披在她身上。
軒轅婕猛地坐起來，雙腳踩在鋪麵碎石的地麵上，貂毛大衣落在石凳上，“你不是說皇上會來看我的嗎？皇上呢？他去哪了？！……”軒轅婕的雙眼瞬間便得淩厲起來，看著碧月狠狠地問道。
“娘娘！”碧月趕緊扶緊情緒躁動的軒轅婕。
“皇上，你不要婕兒了嗎？皇上……不要不理婕兒……皇上……”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軒轅婕腳踩碎石，跌跌撞撞地跑著。
碧月見狀趕緊追隨而去，連聲喊道：“娘娘……小心腳……娘娘……別跑了……”
可是此時的軒轅婕絲毫不顧腳下咯疼的石子，瘋狂地在庭院裏跑著，邊跑邊笑，繼而又放聲大哭，碧月跟在身後，怎麽都抓不住她，連衣衫也未曾捕捉到。
軒轅婕披散著青絲，絕美的容顏上沾著淚滴，白衣飛舞，赤足而跑，似走失在人間的仙子，淒涼的美，動人心弦。
碧月見炎燁走了進來，趕緊喊道：“炎燁公子，娘娘她……”話語未完就見炎燁點足而起，騰空躍過，碧月隻見一襲白衣空中飛過，目光再定住時，見炎燁公子已經製止了瘋亂的貴妃娘娘。
炎燁迅速點軒轅婕的穴道，見她停住不動後，把她抱在懷中，大步朝著她的寢宮走去。
碧月見狀，撿起貂毛大衣連忙跟上走進寢宮。
炎燁放下軒轅婕，正準備察看她腳的傷勢，手還觸碰到她的腳就被碧月開口製止住，“炎燁公子，還是讓我來吧。”
碧月說完，屈膝蹲下，看著貴妃娘娘血肉模糊的雙足，倒吸了一口氣，聲音不穩，“炎燁公子，快讓人去喚禦醫，去稟報皇上。”
淮帝怒氣衝衝地走進鳳凰殿，看著床榻上躺著的人兒，再看站在一旁的炎燁和碧月，沉著嗓音問道：“不是讓你們照顧好婕貴妃的嗎？怎麽還會傷著！”
碧月連忙跪下，顫抖地說道：“回皇上，都是奴婢的錯，沒有看好娘娘才讓她傷著自己，求皇上處罰。”說完，碧月將頭磕向地麵。
淮帝把視線轉向炎燁，冷聲問道：“不是讓你保護好她嗎？！”
炎燁低著頭，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句，“娘娘想見皇上。”
淮帝狠狠地掃視炎燁一眼，猛地拂袖，大步上前，坐在軒轅婕旁邊，握著她包紮得厚重的腳，柔聲問道：“婕兒，疼嗎？”
軒轅婕濃密的睫毛微顫，眼波淚光流轉，薄唇微抿，低著頭不敢看淮帝，聲如蚊蚋，“疼……”
一句疼便讓淮帝心中修建的圍牆轟然倒塌，也不顧或許有軒轅奕的眼線在場，一把將軒轅婕攬進懷中，輕聲說道：“有朕在，不會讓你再受傷害了。”
軒轅聽聞久違的關懷，掛在眼簾的淚珠如枝葉邊緣的水珠，風一吹，成串而落，撲進寬大的懷抱中，泣不成聲，“皇上……婕兒會聽話……會好好吃飯……皇上不要冷落婕兒……”
淮帝將情緒激動的軒轅婕安撫下來，待她睡著之後，將炎燁叫出了房門。
“她到底是……”淮帝背對炎燁，未將剩餘的話說出來，因為他相信炎燁能明白他想說什麽。
“皇上，娘娘是……癔症。”炎燁略微停頓，還是說出那兩個字。
淮帝猛地轉過身，淩厲地視線掃過炎燁，冰冷地聲音問道：“朕不信！”他不相信那樣眉目如畫，傾城傾國的絕世女子，竟然會突然瘋癲，潛意識裏，他認為這是軒轅婕退而求其次的招數。
與其清醒地看著他將軒轅一族置於死地，不如瘋瘋癲癲地活在著豪華的囚籠裏度過餘生。
但是，炎燁告訴他，軒轅婕不是假瘋，是真瘋……
胸腔裏似乎有什麽在破體而出，疼得他的五髒六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