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05、


  夜晚,草原上駐起了一簇簇的篝火,就像午夜半空中的星光,唯美而被賦予了希望的願念。


  男人頎長的身影在燈火如晝的空地上就如仙人一般的輕飄飄的不像凡人,但是現在,他卻不想平時的沉靜淡漠,臉上滿是無措又是期待已久的緊張,甚至有時候會流露出痛苦,許是那時他在回憶時流露的悔恨吧。


  當草原上的人們開始載歌載舞圍著篝火快樂地跳舞,喝著馬奶酒聊開心的事情時,笙漓化作狐狸敲開了那半山腰的茅草屋的門。


  一個老婦人走出門,步伐還算健朗,臉上卻已是歲月的痕跡,皺紋布滿了昔日粉嫩臉蛋已經布滿滄桑,她佝僂著背走了幾步,像是有感應一般,腳步挺住了。


  他有些無措,步子停在那裏便不敢再上前,倒是她麵容祥和,難得笑了,問他是誰。


  “薩迪……是我,我……”


  婦人顫巍巍地後退了一步“……”


  “是我,薩迪……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他說,我是金胡祿。


  “胡祿……”


  他羞澀地朝著她笑,他說,薩迪,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她看到的明明不是金胡祿,可是她真的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氣息。曾幾何時夢中的景象千祈萬願終於成真了。


  沒有不可置信,隻有一種超越了時間的,超越了一切的一個微笑,那個微笑,不能代表

  什麽,卻又像代表了一切。此刻的無聲勝似有聲

  笙漓也不知暗暗盯了他們多少眼,默默地踩著狐狸碎步在他們的不遠處徘徊,然後走遠了。


  “別把我留在沒有你的世界。”


  “宵錦”將茅草屋的門再次關上,走到笙漓麵前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他說:“謝謝。”笙漓知道是金胡祿在對她說感謝。


  他說:“我要走了。”


  笙漓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一個輕飄飄的影子從宵錦的輪廓褪脫而出,在空中饒了一個圈後徹底飛向天際的盡頭。


  滿身的陰氣離開,宵錦踉蹌地往前撲去,差點摔倒在地上,笙漓急切地驚呼立馬過去扶住他,哪知道他太重了,因為種種原因,宵錦最後倒在了笙漓的懷裏。


  “有點冷。”


  宵錦清清淡淡的聲音飄到笙漓的耳朵裏,有點撒嬌的意味,她忍住想敲開他腦袋。摸到他的臉,果真冷得像冰塊,好在他的心還是熱乎乎地。笙漓環住他的頸,抱住他說“你是不是應該慶幸幸好我不是個冷血動物?”


  他順手摟著她,頭支在她的肩上,汲取她的溫暖。聽到她這句話後,在她的頭頂悶悶地笑了“是該慶幸,你是一隻狐狸,還是一隻很會找麻煩的狐狸。”


  “找麻煩?明明是我在幫你在保護你哎!”


  “嗯,你在保護我。”他說。


  她瞅了瞅鼻子,有些想哭“我覺得很難過。”她說。


  “他們現在很幸福。”


  這輩子錯過,他們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至少他們可以輪回後再重遇,他不像青淚,他們幸運太多了。


  隔天。宵錦決定這日大早走,牽著馬同笙漓離開的時候族長烏羅來送行,他的麵上滿是哀傷,笙漓還以為他是因為舍不得他們。


  “洛維娜的外婆昨夜去世了。”他哀傷地感慨這可憐的老婦人,她的死甚至是今天鄰家的人發現的,冷冰冰的屍體躺在床上,寂靜的隻有一個人孤單單地死去,但奇怪的是她嘴角蕩著的是安詳的笑。


  宵錦想起起昨天她同金胡祿說“別把我留在沒有你的世界。”也便懂了。安慰了烏羅幾句,又讓他好好照顧洛維娜的話。


  此次離開,也不知何時會回來了,或許沒有機會回來了吧,他向族長討要了點東西,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包得好好的,笙漓好奇一路逼問宵錦,宵錦卻就是不告訴她,神神秘秘的,惹得她心癢癢。


  宵錦回了城裏,笙漓自然也屁顛顛地跟著回去了。


  “真不想回去。”笙漓舉頭看著正當的日頭

  宵錦淡笑,“這裏的生活,你很喜歡?”


  “當然喜歡啦。”笙漓咧著嘴,蕩著極其喜歡的笑,就像她平時看到桌子上有肉吃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這裏的生活寧靜又快樂,就像從前我在九蒼山裏的日子一樣無憂無慮地什麽都不用煩惱。你不喜歡那樣的生活不想那樣生活一輩子嗎?”人的生命多短暫,安安穩穩地度過不是很好嗎。


  “喜歡。”他說,“因為喜歡,所以才要回來。”


  笙漓搖頭,她不明白。


  “一場戰役即將開始,在所難免。回到這裏來,不過是為了守護那片淨土。”


  “那篇草原是在城都的交界處,一旦開始戰亂,那裏是第一個受到波及的地方對嗎?”笙漓問宵錦“可是你又怎麽知道要開始打仗了呢?你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宵錦將那匹馬交給侍從,才勾了勾唇角冷冷地說:“金胡祿。”


  “咦?和他有什麽關係?”


  “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突然出現?”笙漓重複他的話,她沒有想過,為什麽金胡祿沒有早些出現也沒有晚些出現,卻在這個時候真好飄蕩到了草原上,嚇得十七歲的洛維娜,他的外孫女嚇出病來,他為什麽會出現?


  “洛雲國即將要發動戰役了。”宵錦從前從來沒有同笙漓說過這些話,這次回來之後,他對笙漓的話多了,她有什麽問題,他也會回答她。譬如現在。


  “金胡祿戰死沙場之後,或許是被敵軍的將士遺棄在簡陋的土坑中,甚至曝屍荒野。”


  可想而後,得不到安葬,得不到重返故土的孤魂野果所在的地方,怨氣以及陰氣必定衝天,方圓之內陰氣逼人,鬼哭狼嚎使人不得接近,所以也必定會有人請來得道的高僧超度,可是怨氣實在太深,就連高僧都沒有法子,最後擺了陣法暫時的封印,隻是近來那片被封印的土地再一次得到大規模的破壞,封印被毀後孤魂破除封印而出。


  而這大規模的破壞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洛雲國的士兵操練之時途徑此地而照成的。宵錦原本去到草原便是為了同在兩地皆熟悉的族長烏羅打聽洛雲國之事,後來也正如他所料,洛雲國之中已然蠢蠢欲動。


  宵錦到府中沒有過多久,言書易便來了,以及後頭跟著的德景,麵色都是緊繃著的。


  “如何?是有什麽要事要同我商量?”


  宵錦倒是一點都不著急,一副天塌下來自有人頂著的樣子,慢悠悠地靠著椅背看他們。


  “你沒有聽說這三天發生了什麽事?”


  他的聲音也隨著言書易這大嗓門微微挑高“正等你來告訴我。”


  言書易道:“你不在的這三天,整個朝堂乃至後宮都變了天了!”


  “蘭莎被廢了?”宵錦眯起泛著寒氣的眸子,“大王將她打入冷宮了?”


  “哪是冷宮啊!死了,蘭莎同八駙馬的奸情被大王發現後,大王極度震怒,二話不說便將其二人打入天牢,也不知是不是蘭莎命中劫難至此,她被打入天牢之後一夜裏感染了風寒,第二天她僵硬的屍體被人發現。”言書易這樣敘述給宵錦聽,末了還歎息感歎“這幾個月裏大王給了她無比極致的寵愛,最後卻是這樣的下場。”


  宵錦靜靜聽完問“洛雲國有什麽動靜?”


  “昨日洛雲國派了使者將蘭莎的屍首取回,並且轉達了洛雲國王的憤怒。”言書易憤怒地說“說起來這本就是蘭莎公主的錯,但似乎洛雲國王十分憤怒,這場交戰怕已在所難免了,大王特地交代了若是你回來,便即刻入宮見他。”


  宵錦望向德景,後者也是一臉認同地頷首。


  “不急。”宵錦真的一點都不見著急的神色“趕了一夜的路,現在肚子倒是有些餓了,既然已經到了午時飯點,你們也便一同在這裏用膳吧。”


  於是喚來那個盡忠職守的管家交代了多準備兩副碗筷。


  德景還想在說些什麽,言書易已經從驚奇之中頓悟,也嬉笑地入座,順帶還極其友善地拍拍德景的肩“既然將軍請你在這裏一同用膳就不要推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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