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篇﹙下﹚
她又亂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俯身對著宵錦,用手掰過他的頭便對與他的唇相對。
此時,黑壓壓的烏雲層層堆積在空中,風雲轉變瞬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間傾盆大雨又急又猛,彷佛老天爺也在發怒。一道道雷鳴在天際打響,突如其便的天讓雙方廝殺的人竟有些愣怔,天際的雷電隨著勢頭增大,竟有一道落在了她所護的結界上。
她“嘩——”地噴出一口血,竟是天劫!
徒然而來的雷電重創了她,她埋下頭,濃鬱的血腥味刺入鼻息也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她熏紅了眼,卻沒有放棄,又一擊雷擊在了她護結界之上,生生地將之完全擊碎了,是天!竟不讓她救他!為何?
她的眼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天,為何會如此!
“不,要。”他拽了她的衣袖,目光是平靜,氣息虛弱“別讓我,走的不安。”他的眼微闔,似乎再也沒有生氣了一般。
不,是她不夠強大,是她,救不了他。
他吃力地持起她的手,將一物放與她手心,然後連同她的手一起包裹,他說,快點,我的時間不多了,把心給你,我也可以安心了。
他給她的,便是那蓮花墜子,從前從族長那裏討要來的珍品寶石雕刻成的蓮花,那時候沒有機會送她,卻未曾想到竟然是這時這地給她。
在這最後一刻能見到她,也是好的,那日的德景告訴他,他是如何極其殘忍地對她,他無法置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德景悲痛地說,他也無法想象笙漓竟然是一隻妖狐,他沒有錯,妖隻會害人。
可是他不同的,他知道她是隻小狐狸,還是隻奇奇怪怪的狐狸,還是……他上了心的狐狸……就算他被施了法被操控,他也無法置信自己會這樣殘忍地對待她……現在看到她出現他終是放心了,那日……她為了救他化作原形奄奄一息卻突然消失,或許是有人救了她……
此刻她的眼滿是淚水,她救不了他……
他執起她的手,看著她,嘴角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可是她知道她想說什麽。
她哭著,顫抖著手幻化了利爪,生生地刺進了他的胸膛,一顆心髒,血淋淋仍然在微微挪動的心,宵錦的心,她五指微收緩緩地送入口中。血緩緩滲溢唇邊有了豔美之感。
眼前恍然出現了一個片段,似是幻境又感覺真實存在,蓮花池邊霧氣嫋嫋, 鏡溪呈水天一方,似不染纖。風過溪畔邊,蓮香伴鬆竹,此時不是碧蓮花期,溪中卻已有蘇醒蓮花依晨光綻放,滿畔飄散著馥雅芬芳之氣,風拂過,吹散霧氣。她正在水畔光著腳丫子漾著水花。他從林中走來皺眉拉她上岸“水中涼。”
她笑他將她真當做凡人了,他微歎,伸手剝開她前額被霧打濕的發絲又拈一朵紅蓮覆手輕別她的耳畔,蓮花香彌漫在她鼻尖。
她笑顏明麗問他“好不好看?”
他不言不語,山中寂靜清明,一瞬便是永恒。他眼底那絲溫柔如今她才恍然清明。
她將他的心,生生地吞下了去,悲哀的雙眸仿若經曆了什麽突然暴睜竟是血紅一片,還有一顆血紅的淚水,從眼角滴落,詭異至極。
幕落,她望著宵錦,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黃土沙地,任憑雨水衝刷著身,卻再也不動彈。一時間,她純潔的麵容變得開始絞獰,嘴角有殷紅鮮血流出,眼中凶惡,淡紅衣綾羅裙轉眼之間化為烈火般紅豔血紅之色,天地之間刹那生出半透明的紅光,籠罩著她的周身,她的目光淩獰詭譎,扭頭看著還在蠢蠢欲動的眾人。
湧來的敵軍眼見此景驚駭地瞪直了眼珠子,先前的恐懼現在徹底席卷了全身,拿著兵刃的手不停地顫抖,止也止不住。
“妖!妖怪!妖怪……”
“有妖怪……”
“救命,救……救命……”
她還沒有動手,他們已經嚇得四處逃竄大喊救命了。
她見此,慢慢地將懷裏的血人放下。
她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慘厲的聲音明明不大卻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你們,殺了他。”
她原本那張有些稚氣純淨的臉上掛著笑,那種似笑非笑的邪魅,混合著滿地黃土的濁氣,偏偏生出一種詭異的和諧,宛如地獄羅刹在降人間,笑看眾生,顛倒眾生。
她仰頭望天,雙眸赤紅,眼亦是輕狂輕蔑,左手虛空一畫,一層紅光隨即罩住了這一方土地,她或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力量,或許她現下已然發狂了,除非宵錦此刻睜開眼來製止她,否則,這裏即將會掀起腥風血雨。
然而,與妖不同的人,沒了心,又怎會再活。宵錦,是注定要死在這場戰役裏的,天命,難違,這場血雨腥風是注定躲不過了。
一瞬之間她的周身忽然就如燃燒的火焰一般四處蔓延,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色彩更濃更豔的血色了。驚濤駭浪,風鼓陣陣,她雙手揮灑扭轉幻化,巨大的紅光一處爆破,頃刻天崩地裂。那光如火似焰般灼熱,灼得人似要融化,熱得人嘶喊不已。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一道直衝天際的詭異光芒以及紅衣女子身後突然洶湧而起的血光,以及……隱約可見的,嚇破所有人膽的,九條詭譎的血色狐尾,九條私下竄動的狐狸尾。
天是陰暗,風雷電鳴愈加強烈,然而那道道如刃的閃電卻再也沒有穿透那層紅光結界。被隔絕的此地哀泣猶如厲鬼哭啼,似有無盡無窮的哀傷,無休無止的哀苦,宛如要泣出血來。一瞬之間,塵歸塵,土歸土,支離破碎,血濺黃沙,血水蔓延千裏遠。
屍山血海慘不忍睹,血流成河白骨森森,空氣彌漫了濃鬱的腥血。唯獨那宵錦一方的將士絲毫發未傷,然而即是如此他們也嚇得瑟瑟發抖,看著這個毛骨悚然的場景忘記了喉間直作嘔感,隻有恐懼,仿若無法相信一般望著那血染青衣的女子,不,應該是妖女,眼中駭人的恐懼,仿佛擔心下一個死在她手中的便是自己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地放下手,似沒有看到血豔的大地,空洞的眼神移向副將德景“我不殺你們。”
德景的身子微微抖了抖,最後咬著牙穩了心神,理智地遣著士兵撤退。原本,這場戰役他們便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迎戰的,卻不料到此結局,他怎麽也難將麵前這可怕的妖女與昔日跟隨在將軍身旁天真無邪的女子聯係在一起,可如今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無不說明了一切。他是恐懼,卻又不得不慶幸,這妖女,救了他們。他沒有辦法對今日發生的事忘懷,唯一能 做的便是絕不透入今日所發生的這一切,頤祤國以一萬兵力殲滅南疆叛軍十萬之餘,然龍驤大將軍卻在此戰役中歿。
荒蕪的大地,風雷退去,天地蒙的黑紗卻還未退去,她呆呆地走向那具冰冷的屍體,意識像是被抽離。心,疼得一抽一抽,原來有了心,是這樣的感覺,看著那熟悉的,清逸的臉龐,她的呼吸似乎也停止了。
隨著靜謐席卷全身,她終於看清楚了那個幻影,是誰在叫她?是誰在笑?又是誰在背著她生氣?
是他?卻又不是他……
那個幻影……
她突然跪倒在地,黃土沙塵之上,她抬手緊抓胸口處,從前戾魔說的,若惑說的話突然在腦海裏交疊重現,萬物無心者皆無發成靈成形,她從前沒有心,她的心髒處是一滴淚,一滴血淚,她知道那滴血淚並不是她的,是誰的?那血淚……是誰的?
她抱著頭,痛苦猙獰地在地上沉=吟……
是誰那著冷劍在指著她?是誰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她?是誰……將她退下萬劫不複……
良久,良久……久到天際雷鳴漸漸停止,久到雨水已經衝刷走了這滿地的血跡。
她安靜跌坐在沙土上,目光空洞地望著蒼茫的大地,沒有了焦點。仿佛這樣的畫麵天地混沌,日月失色,一定格,便成了永恒。
良久良久,她突然木訥地爬到宵錦身邊,抱起他,突然笑了。
天地,隨之開始再次色變,止不住的從天際盡頭似乎有一抹黑暗的霧氣不斷的湧動,欲想撕裂止擋它的屏障。
蒼茫的大地一切泛著紅光的萬物,天際似乎更加混沌了。
雲起雲湧動蕩的雲層像是老天在攪動著,可怕陰冷地嚇人。立於雲層上的白衣仙子,她本是要去東邊的大殿給侍從送蠟燭去的,半路上突然收到一股猛烈的衝撞,一時好奇便轉了個方向朝那個源頭看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竟然看了這麽一出戲。
她一見原本倒下的宵錦那身軀正飄飄蕩蕩地劃過一道亮光正朝著她這邊的天際飛來,眉梢剛露出喜色,看來是又有哪個上仙在凡間曆劫,這會兒劫難曆成,是要回歸仙位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上仙呢。
她想這司命也是怪殘忍的,如今上前是功德圓滿了,可那狐妖可就要慘了,雙手沾染了這麽多人的血,要如何遭受天劫如何痛苦的死去,或許還會灰飛煙滅。
她正想朝那抹白光追去一探究竟,又見抱著屍體的女子周身的紅光更加劇烈,還感覺到了一股勁流,似乎是一股極其強大的怨恨之氣,但是又似乎不僅僅是怨氣……竟比這女子方才屠殺眾人時候的氣量更加強大,饒是她站在三重天上都感覺到了這雲層的洶湧狂動。
一時間不知到底是什麽狀況。
“快,趕快阻止她啊!”
雲端上的仙子突然聽到一聲至急的呼聲,奇怪地回首,見到來人後皆恭敬地作揖。那知那紫衣仙人根目不斜視,她不禁奇怪,想問個所以然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又見那紫衣仙人迅速地發出一個光暈投向天際,又輸出極大的法力朝地麵擊去,形成了一個大光柱,正巧投在女子身上,她沒來得及問為什麽要這樣做。
仙人在嘶吼“祝我一臂之力,趕快要阻止她,再慢封印便要衝破了!”
封印?什麽封印?
她正想問什麽,徒然發現了,那狐妖!睜圓冰冷的眼,抱著屍體朝他們這邊飛身而來,或者說……是帶著一股極大的恨意朝天際飛來。
“仙人,仙人,怎麽辦……哇……怎麽回事!狐妖也這麽厲害……哇好可怕……”
紫衣仙人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衝向他們這裏,死,現在在她還沒有完全衝破封印之際,隻能讓她死去,才能再次讓天際不會重蹈當日覆轍。
今生情盡緣滅灰飛 ,浮生又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