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煩情難棄

  “你在說什麽胡話啊……”


  當初莫曦顏與眾族人提議應選駙馬進駐皇宮時,隻打算通過招婿比試取得進宮的資格,與那婉湘公主稍加接近便好,駙馬之爭待尋到合適時機便會全身而退,殲除妖魔不作其他想法。可是自傍晚回府之後,莫曦顏竟一反常態,為博公主芳心精理容裝,大有一副不勝旁人誓不罷休的態勢。


  “不是說了隻進宮調查那公主被附身的事嗎,為何你現在與那妖孽像好友似的熟絡?你想做什麽?”瞧見慕容婉珺已扭頭不再看筵席的位置,慕霏語將手附在頰邊對莫曦顏小聲竊語,“你可別告訴我你真要去做那駙馬啊……”


  話音一落,莫曦顏便略顯心虛地垂了垂眼眸,慕霏語見此反應驚慌直咋舌,“喂……你是瘋了嗎?你可是女人啊,怎能做這種沒腦子的事?!”


  “無所謂,即使最後被揭穿了身份又如何?”垂首搖著杯子裏的酒,微微抬頭朝不遠處坐席上冷顏清冽的赦闌尋瞥眼睨視,莫曦顏故作從容地青澀一笑,“反正得到鸑鷟石後,那罪惡深重的妖孽我遲早是會手刃的,現在我如何行動都無妨……”


  知曉赦闌尋也參與了招親的比試,慕霏語聽著莫曦顏說話時平淡不驚的口氣無奈搖頭。


  不隻為了是鸑鷟石吧……


  你隻是不願意瞧見昭月另娶他人,想阻止而已……


  暗暗歎氣的慕霏語猜出了莫曦顏的本意,不便阻止、未作多言。


  ——


  皇宮宴會雖隆重豪奢,卻也無非是言談作食、舞樂升平、觥籌宴飲。


  晚宴間,對著滿桌的佳肴珍饈,微顯沉寂的莫曦顏手執銀箸卻也沒吃下些什麽,隻顧一杯接一杯地抿著酒、偶爾和周圍人寒暄幾句,便再無其他。


  半晌已過,莫曦顏抬著微醺的眼看向此刻濟濟一堂、高朋滿座的殿閣——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貴族大臣互敬相談,宮娥太監穿梭陪侍,來往的名流佳人言笑嫣嫣。


  一派燈火暖融、氛圍和洽、笙歌鼎沸之象……


  躍眼之景漸顯混沌,喧聲入耳時也越發續斷,麵色嫣紅的莫曦顏戀戀不舍地放下酒樽、扶著微昏的額,發覺自己竟有些醉了。


  和席間眾人道聲暫別,莫曦顏揉著迷離發酸的太陽穴,虛茫著腳步走出了廳殿。


  思慮頹然、意誌昏醺的自己想借殿外的晚風明月清醒清醒……
——

  《妖君戀:魅顏鳳燼天》-——

  高閣玉殿,遊廊流水,莫曦顏獨自癱坐在一方亭台上,背靠朱紅的梁柱,臂倚臨水而設的扶欄,托腮看著池塘荷葉下,閑遊吐泡的魚。


  皓潔的月色映照莫曦顏嬌玉般白淨的臉,無暇的麵頰浮起一抹殷紅如沙的薄雲。


  自小在現代社會便喜好交際、向來酒品極佳的莫曦顏本是千杯不倒,百盞不醉,誰料今日沒飲幾杯竟已這番醉醺醺的模樣。估計是這宮中的禦酒佳釀醇厚年高了些,還好及時打住,雖有些昏暈,幸而意識還算清明。


  以為沒飲幾杯,可那都是錯覺。席間諷笑對視著冷若寒霜的俊美妖君、一杯接一杯地往嘴中送酒的某女,已然辨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


  朦朧夜光中,玉顏微醉的莫曦顏對著茫茫夜空中那一彎清朗的皓月苦笑。


  此次為查殺妖魔進宮比試,自己終於見著了日日掛念、離別良久的昭月。


  對,是昭月……


  莫曦顏落寞抿唇,在心裏強調那稱呼的迥異。雖是同一個男人,可自己掛念的隻是往昔那個陪伴身邊、溫柔善良的落難仆人,而不是如今為娶他人、與自己敵對相向的赦闌尋。


  夜風襲吹,撫在因酒醉而發燙的皮膚上,雖涼意侵浸、卻也還溫煦柔和。酒精對人體的迷醉是隨時間漸進加深的,莫曦顏微微闔眸,抬頭看向夜空時本還沉定的眼神愈發的迷離。原先神緒還覺輕盈,現下沒過片刻,便感到腦袋好似掛了疊加的稱碼、沉重異常。


  身子很累頭很暈,莫曦顏趴在扶欄上,一下又一下地手攥成拳、自顧自地敲著腦袋。


  隨著那沉沉的敲擊,泉湧不止的思緒呼嘯著侵入腦海。血瓔珞的追尋、烏月鏡的封印,妖魔的絞殺,現代社會的瑣屑……太多的事裝在心裏,在莫曦顏混沌迷雜的心神中縈縈繞繞,煩亂不息。


  然而現下最令自己焦躁的不是這些,


  而是某個許久不見、見如未見的人的心意……


  想到這,莫曦顏不敢將泛淚酸紅的眸赤 裸裸地抬起,便把頭深深地埋進臂彎中。睜著眼睛置身於密不透光的黑暗裏,莫曦顏暈醉的思緒還在白天藏身樹上時、目睹的那一番令自己怔然心驚的場景中彌留——


  才子佳人,起舞撫琴,暖言相擁、語笑纏綿。


  失落的酸意在胸中蔓延開來,莫曦顏越想越醉,越想越迷。


  明知道身為靈祭師的自己沒有權利愛上任何人,孤身一人的日子裏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語地勸誡、卻還是收不住心。現如今暗地喜慕便罷,控製不了心緒的自己明知赦闌尋已移情他人,竟還要霸道地在招親中攙和一腳、幹涉赦闌尋的選擇。


  參與招婿比試的目的明明隻為得到鸑鷟石、斬殺妖魔。現如今卻因一己私欲,演變為勾引公主、破壞他人姻緣,大亂陣腳的任性妄為。


  說到底,自己究竟想做些什麽啊……


  都是因為被奢望的愛情衝昏了頭腦,自己才如此無用彷徨。正如十七年來對自己鐵麵寒嚴的父親所言——成大事者從不需要纏亂瑣屑的感情,這等無用之物隻會礙困手腳、丟棄便好。


  自己本就不是尋常女子,赦闌尋更不是平凡的人類。


  為了血瓔珞而穿越時空的自己即便是與人相戀,也有重重的溝壑與阻礙,更何況對方是個種族不通的妖靈?


  父親說得對,沒有結局的感情丟棄便好……


  可為何我卻丟棄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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