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四月的天氣
雖然隻是四月的天氣，但陽光卻出奇的毒辣，此時通往楚國的寬敞的大道上，四匹馬飛馳而過，路上行人還來不及看不清楚馬背上人的麵容，便隻留下漫天飛舞的塵埃。惹來一聲聲不滿意的抱怨。
傲－－一隻黑色的雄鷹在空中盤旋飛轉了幾圈之後，落在了楚絕殤的肩膀上，楚絕殤麵無表情的取下黑鷹腿上的紙條，打開看起來。
這已經是這幾天以來收到的第十封信了。一路上越靠近楚國，信鴿來的頻率越發的頻繁，莫邵誼和白素衣兩人雖然心裏疑惑，但是也不是多話的人，再加上楚絕殤越發凝重的臉色，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消息。
不用看，千落也知道那是來自幽冥宮的信件，莫邵誼兩人不知道楚絕殤是幽冥宮主，還以為楚絕殤是因為出國的情勢而著急呢。
那日楚絕殤聽到幽冥宮出事之後，再也坐不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四人就匆匆上路，經過三天馬不停蹄的趕了四天的路，終於還有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達楚國了。
楚絕殤緊緊的捏著手中的信，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已經是第十封信。從兩個月前開始。
皇宮內有異動，皇位之爭可能就要開始，是否需要行動，請宮主指示！雲輕字，
離王登基問鼎，宮主決定如何？－－雲輕字。
宮主，幽冥宮江州分舵被毀滅，凶手未明！－－雲輕字。
宮主，幽冥宮總部遇襲，損失慘重，速回！－－雲輕字。
情勢危急，速回！－－雲輕字。
幽冥宮暗部勢力已經成功轉移－－雲輕血字。
宮主，幽冥宮總部被毀，總部五百八十人，全部陣亡，雲輕為掩護暗部轉移，陣亡。－－冰清字。
暗部遇襲擊，求援－－長風
暗部遇襲擊，無人員傷亡－－長風。
江湖不知名勢力重金懸賞擊殺幽冥宮主，宮主如回到楚國，務必隱匿行蹤－－冰清。
從兩個月前開始，十封信不間斷的發出，然，他卻一封也沒有收到！楚絕殤很難想象，往日那些出神入死的人，在死的那一刻他們心裏一直視為信仰的宮主，竟然連現身都做不到！
兩個月前，正是他和千落裸男斷魂島的時候。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哪個時候！楚絕殤狠狠地捏著手中的信件，再一次催動胯下駿馬加快速遞。
雲輕！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你總說我是難得的聖主，是你甘心效忠的主上。是你今生最好的朋友。可是，你這個所謂的好朋友卻眼睜睜的看著你陷入困境，陷入死地，直到最後一刻的絕望，竟然都沒有現身。
雲輕，你一定很失望吧，在那樣孤立無援，直到最後一刻死亡，都沒有任何人伸出援手。那種墮入無邊深淵的無望，是怎樣的一種悲哀？
駕－－
馬鞭狠狠的揮下，快下的馬吃痛，邁開四蹄狂奔起來。
莫邵誼無奈的看著前麵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的楚絕殤，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了？為什麽，一路上越靠近楚國，楚絕殤的臉色就越發的凝重，渾身上下透出的氣息仿佛連靈魂也墜入黑暗一般，讓人看著從心底打起冷顫。
如果說以前的楚絕殤是慵懶深不可徹的話，那麽如今的楚絕殤絕對是冷酷無情的。雖然依然俊美如鑄，卻反複從地獄中出來的浴血修羅。銳利的冷酷森寒之氣讓人為之窒息。
還有那雙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的黑眸，此時竟然帶著血腥的冷酷，還有裏麵凝固著的是仇恨？
仇恨？！莫邵宜心裏一驚，楚絕殤眼底的那種決然瘋狂的恨意絕度不是假的，
楚國，又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他到底是怎麽了？”莫邵誼也不敢問楚絕殤，悄然策馬靠近千落，低聲問道。
“你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楚國可能要大亂了。”
“什麽！”楚國要大亂？莫邵誼不解，如今的楚國已經夠亂的了，難道還不算是大亂、他實在是想象不出大亂是怎樣的。
千落搖了搖頭，並沒有解釋太多。她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幽冥宮的覆滅，暮雲輕的死對於楚絕殤的打擊太大了
凝視著渾身繃緊冷酷如冰雕的背影，絲毫不掩飾的決然瘋狂，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情緒完全外露的楚絕殤。
坎坷的經曆已經讓楚絕殤習慣性的掩飾自己的情緒，無論多麽的心情起伏，也絕對不會讓外人看出來自己內心的波動。可是，如今，楚絕殤卻連掩飾也省略了，憤怒的氣息毫無保留的完全表現在臉上。
這一次不僅僅是江湖，恐怕連整個楚國都不會有安寧。
麟州，楚國東邊的一處小城，夜幕傍晚時分，西邊的最後一絲光亮徹底的滑下地平線。
冷清的城門口，遠遠的四匹高大的駿馬風馳電掣的踏著風塵而來。
踏風而來的正是千落一行人，四人本來是決定直接車馬穿過麟州成的，不過看到往日城門上守衛森嚴，來往巡邏的士兵如今一個都不見蹤跡，整個城門形同虛設。周圍除了偶爾發出的一聲聲的呻，吟以外，竟然寂靜的如同一座無人的死城！
夜幕降臨，高大的城牆在蒼茫暮色裏顯現出模糊的輪囊，猙獰如一頭張著大嘴隨時吞噬的悚然怪物猛獸。
四人麵麵相覷，千落或許不清楚麟州往日的情形如何，但是，作為商人的莫家大少爺卻不肯能不知道。
雖然說麟州是楚國的邊陲小鎮，但是因為這裏是和效果交界地方，來往的商人頻繁，雖然比不上楚都繁華，但好的也算是楚國比較富裕的城市之一。不敢說川流不息，但絕對不會是如今這種萬裏人蹤滅的慘滅景象！
四人正有些怔然的停在城門處，身後卻傳來一虛弱的聲音。
“幾位是從外地過來的吧，要不要買一些野果解解渴？”
幾人順著顯現看去，隻見暮色中，一位年邁的老者坐在路邊，麵黃肌瘦，嘴唇是眼中卻是導致的幹裂，他的麵前放著一個小籮筐，裏麵裝著紅紅的不知名的野果，他方才所說的野果想必就是這個了。
四人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的同時翻身下馬。走到老者的麵前，莫邵誼臉上揚起笑容，“老伯，這麟州怎麽這麽安靜啊？”
老者睜著渾濁的眼睛打量了四人幾眼，然後無奈的歎息，“走了，都走了。我兒子，媳婦，孫子……能走的都走了。就剩下我這個走不了的隻好留下了。”
莫邵誼微微一怔，疑惑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為什麽都走了？”
唉，似乎是說道了傷心事，老者一歎，“商人沒法做生意，旱災連連，田地沒有收入，糧食吃完了，不逃就要餓死了呀。所以呀，能逃的，都逃走了。”
“那你怎麽不走？”
“老頭子老了。這裏畢竟是我的根，離不了啊，家裏能賣的都派去換糧食了，如今，去山上摘野果來換糧食還能度日。”骨瘦如柴的手撥弄著籮筐裏麵的野果。
莫邵誼會過頭來和三人對視了一眼，默然。雖然信中收到消息，楚國的經濟危機，局麵不容樂觀，但是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引發災難的程度。莫邵誼痛苦的閉了閉眼，心裏一陣難過。二弟，你這下可是闖下大禍了啊。莫家，給如何承擔這個害盡蒼生的罪名！
楚絕殤安慰的拍了拍莫邵誼，轉向那老者，問道。“朝廷都不管嗎？”
“朝廷？朝廷得罪了莫家，自身都不保了，哪裏還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還不是那個什麽離王，當了皇帝了還這麽貪心不足，還非要去招惹人家莫家，這下遭到報應了吧。”
莫邵誼和白素衣渾身一震，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揮著這樣，“你們不恨莫家？”
“莫家是好人啊，為什麽好恨？”老者搖了搖頭，“那些當大官的一個一個的說的好聽，當上官之後，就不再管我們的死活了，要不是莫家，恐怕，死的人還更多呢。”
莫邵誼和自己的妻子對視了一眼，眼底殺過一抹慚愧，如果他知道，如今的局麵都是莫家一手造成的，會不會還這樣的信任莫家呢？
莫家雖然家大業大，平日裏卻經常接濟一些生活困難的災民，在民眾中的名聲的極好的。看來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名聲都是極為重要的，得民心者得天下。
“幾位是剛從蕭國過來的吧，我勸幾位還是不要進城了，趕緊繞道走吧，這城啊，不能進。”老者看著麵前風塵仆仆的四人，喃喃道，渾濁的眼看向城門洞方向，聲音低低的似乎是在提醒，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這是為何？”見莫邵誼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楚絕殤上前來，開口問道。
“城內已經亂成一片了，現在城門已經被封鎖了，隻許進不許出。每天對死很多人呢，從來沒有見到過那麽多的死人。”仿佛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畫麵一般，老者渾濁的眼裏染上了恐懼的神色。
“不錯，幾位還是不要進城的好。城裏的街道上到處都是死人的屍體，堆集如山，那裏麵的人都被餓瘋了，連人肉都吃！”似乎是看到這邊的動靜，一個高高壯壯的黝黑男子緩緩的走過來，皮膚黝黑，臉型方正，鼻梁挺直，很憨厚的一個男子，身上雖然穿著破爛，臉色蠟黃，但雙目卻晶亮有神，時不時的精光閃過。
千落眼睛微微一縮，冷冷道，“你什麽人？”
那人被千落這麽冷眼掃過，卻不見緊張，但見他神色淡定的抱拳一笑，“在下於常。”
“你似乎對裏麵的情形很清楚。”這個男人的反應如此沉著冷靜，絕非一般的平民所能做到的。
千落那愈發冰冷的語氣讓男子微微一怔，立刻明白其中緣由，連忙苦笑道，“在下就是剛剛從裏麵逃出來的。”男子似乎想到了裏麵的恐怖場景，眼裏滿是厭惡和恐懼。
千落眼神微微一閃，挑了挑眉，故意冷聲哼道，“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你們是城內派出來的奸細，阻止我們進城呢。”
“你－－”男子頓時氣的呼吸上下起伏，一張黝黑的臉漲紅，特別是千落提到他有可能是城裏派來的奸細的時候，仿佛是對他莫大的侮辱一般，氣的渾身顫抖。當下也冷冷的道，“我於常就是看不慣那些人的做法，不想泯滅自己的良知，才離開起義軍逃出來的，不然如今城裏起義軍的頭領絕對非我於常莫屬！還需要來這做奸細？”
千落微微一怔，重新審視起眼前黝黑的大漢，隻見他雖然穿著破爛卻雙目有神，身上散發著一種軍人特有的氣質。不由得皺了皺眉。
於常的話音剛落，角落裏麵就陸續走出了幾個人，出聲附和道。
“於常說的不錯，他是以前城門守衛的統領，起初朝廷將所有難民趕出城的時候，就是他帶頭起義的。隻可惜那狗官太狡猾，一聽到風聲就逃跑了，沒有能夠抓住他。”
“不錯，於常大哥可是很講義氣的一個人。你們如果要誣蔑他，我們絕度不輕饒。”
陸續走出來的人看樣子也是掏出來的難民，往他們身後看去，這才發現，原來拐角那裏竟然是一個難民集中營。聚集了好多人。剛才因為是天黑美沒有注意道，再加上那些人都很安靜的在那裏，他們竟然美譽發現。
從他們的言行上看來，於常的話應該是真的，知道自己誤會了他，開口道“抱歉，”
呃，似乎沒有想到千落竟然會向他道歉，於常怔了怔，然後不要意思的炸了抓頭發，“此時是非常時間，你們謹慎點也是應該的。”
千落點點頭。道“嗯，那你給我們說說裏麵的具體情況。”
於常點頭，道“城內現在主要分成兩派，一派是原來官府的勢力，雖然知府逃走了，但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跑走的，剩下的那些套不哦組的府衙普快們就占領了府衙，並且占領了府衙的糧倉。
而另一派就是起義軍者這一勢力，他們都是一些饑餓的災民組成的隊伍，他們控製了整個麟州的主要街道，但是基本沒有什麽紀律，燒殺擄掠搶奪，現在城裏能夠搶的食物已經基本沒有，他們就開始吃起人肉來了，城內每天都有無數的人為了一點吃的而大打出手，不搶就會餓死，廝殺，搶奪，幾乎已經成為了城內每天的主活動，我就是因為無法忍受，才逃了出來的。”
聽完於常的講述之後，四人的心情都格外的沉重，饑餓，暴力，廝殺，死亡……城內的情況恐怕遠比起於常說的還要嚴重的多！
楚絕殤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現在因為幽冥宮的事情他心急如焚，恨不能馬上回到京城，聯係上冰清他們，但是，如今的情況卻不能坐視不管。
狹長的眼眸冷光一沉，楚絕殤跨前一步，站到眾人的麵前，朗聲道。“如果城裏麵有吃的，誰還願意跟我進城？”
楚絕殤一句話如巨石投入大海，立刻掀起驚濤駭浪，難民們轟然議論，懷疑的看向楚絕殤。心裏憤憤鄙夷的想，果然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俊美貴公子，竟然在這裏異想天開。
“城裏麵還有吃的？”
“怎麽可能？”
“城內的吃的東西不都是被搶光了，或者給府衙控製了，哪裏還輪得到咱們啊。框我們的吧。”
“現在進城隻有死路一條，除非腦袋被們卡過了，不然誰沒事找事去送死啊。”
“就是”
楚絕殤抿了抿唇，並沒有急著辯解，冷眼看著群情激奮的人群。
看著神情如常的四人，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於常心裏微微一動，遲疑的問道，“你真的能夠保證我們進城就會有吃的？如果能夠保證的話，我們闖一闖也無妨。”
楚絕殤嘴角勾了勾，看向莫邵誼，莫邵誼會意的一笑，緩緩的走上前幾步，從腰間亮出手中的令牌，令牌上一個莫字，在黑夜裏麵閃爍著銀色的亮光，格外的顯眼。“我想大家看到這個應該知道是什麽吧。”
“沒錯，我就是莫家大少爺，莫邵誼，我莫家在麟州城裏麵有三處糧倉，我想保證大家溫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天下你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但是絕對不會不知道莫家！莫家這一金字招牌一亮出，仿佛一顆定心丸定住了所有人的心。原本還憤慨不平鄙夷的人們，立刻轉換為欣喜若狂。仿佛灰暗的生命裏麵忽然注入了一縷陽光。
“莫家，竟然是莫家！”
“就是啊，如果是莫家的話，我們大家有救了”
……
雖然看到這四人氣質不俗，早就猜測非富即貴，但是竟然是這樣大的來頭，而且看那極為俊美的男子渾然天成的貴族之氣，總覺得有些熟悉，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心情平靜下來之後，於常立刻放映過來，當下高聲呼喊道，“各位，既然我們留在外麵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大家拚一回如何。我於常願意帶頭開出一條路來，迎接莫家大少爺。”
於常的呼喚立刻得到大家的回應，“好，好，殺進去。”
原本還一盤散沙的眾人，頃刻間變成了一股凝聚的力量。向麟州城內殺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