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思念的人
青明國，明衍曆二十一年，十月初二，秋末冬初。
小洛坐在蛟龍椅上，冷著個小臉兒。
所有人都彷如看到了明衍帝，恭謹行事。
“啟奏太子殿下，今年青明國風調雨順，秋收豐碩，可保三年安枕無憂。”戶部尚書出列道。
“甚好。”小洛依然不悅。
雲謹之出列道：“東玥城皇宮的玉華閣不日即可完工。”
“辛苦雲愛卿。”小洛表情緩和了些，但仍是難看。
上官子玨在一旁瞅著，手中的玉芴掩唇，悄悄問紫瑨琿，“今天瞧著心情更不好，是不是有什麽事？”
紫瑨琿道：“昨兒商信之回來了，沒有任何消息。”
“要不再‘問問’那些迷潭裏出來的人，看有沒有什麽還沒說的。”上官子玨眼底極快的劃過一絲陰狠。
紫瑨琿道：“隨你便吧。”
……
張有德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子，長喝——“退朝。”
小洛沉著小臉兒進了後殿。
整個朝堂的人也都陸陸續續的離開。
走在前首的丞相上官任和太尉容鐵毅沉默無言。最近兩個人越發懶散了，甚少會在朝堂上開口講什麽。
禦史大夫鄭廓倒是挺活躍，動不動就彈劾某個貪官汙吏。特別是天災期間、叛逆謀朝期間，沒有襄助朝廷還想擁城自立的官員，一一被秋後算賬。整個禦史台忙翻了天。
鄭廓緊跟上他們兩個，“等等老夫。”
上官任微微下垂的細長眼睛瞥著他，“你不去議政院跟著我們做什麽？”
鄭廓道：“老夫實在是太累了，找你們鬆口氣。”
容鐵毅道：“找我們鬆什麽氣？”
“你們難道不是去喝酒嗎？”鄭廓問道。
上官任回道：“是喝酒，今兒去雲國丈府喝喜酒。”
“喜酒？”鄭廓一頭霧水，“沒聽說國舅爺要成親啊。”
容鐵毅道：“是雲盛這個老東西，老樹開花，雲夫人有喜了。”
“那可是大喜事，老夫也去。”說著，鄭廓摸摸袖子，摳摳搜搜摸出來一張十兩的銀票，臉有點兒掛不住。
上官任笑道：“堂堂一品就十兩零花啊。”
容鐵毅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易啊。”
鄭廓：……
……
小洛回了乾陽宮，凝霜正在做一雙紅色飛鳳綴珠的繡鞋。繡活兒極精致，也很慢。慢的好像能做到永遠。
見小洛回來了，忙起身行禮道：“殿下下朝了。”然後給小洛換下蛟龍袍，穿上早就備好的常服。
小洛換好衣服後，拿起線籮裏另一隻做好的鳳鞋，“姑姑，你說娘還能穿上這雙鞋子嗎？”
凝霜篤定道：“肯定能的，娘娘最喜歡穿奴婢做的鞋子。”
“嗯，娘也舍不得洛兒的。”小洛走到禦案前，看著一摞摞的奏折，認命的坐在了龍椅上，準備看奏折。
剛拿起一本，又道：“對了姑姑，外祖母懷上小舅舅了，孤送些什麽好呢？”
凝霜給小洛倒了一杯白湯放到邊上，“現在還不用送，等生了再送不遲。”
小洛道：“聽姑姑的。不過，舅舅倒是開懷的很，今兒上朝嘴角都是彎的。”
凝霜思及國舅爺和上官府大公子的秘事，笑道：“肯定開心的。多個弟弟或者妹妹，總是好事。”
“孤不開心，孤的弟弟妹妹都不知道去哪兒了。”一臉不高興的把手中的奏折甩回摞子裏。
張有德進了大殿，回稟道：“啟奏太子殿下，白世子求見。”
“他來幹什麽，又想給孤顯擺他的小兒子多麽聰明漂亮嗎？”小洛一臉不耐。
張有德道：“這次沒有帶小公子，是自己來的。”
“行，讓他進來吧。”小洛從龍椅上下來，抻胳膊踢腿。
白祈琛剛進來，就看到向他飛衝過來的小洛。
不等到他跟前，小洛便開始旋身蓄力，等到他跟前再爆發力一踢。
白祈琛單手擋住，“我又不是來給你陪練的。”
“那你是來幹什麽的？”小洛繼續和他纏鬥。把學的功夫全部用到了白祈琛的身上。小小身體，動作十分幹脆利落，一點兒也不像才學武一年的孩子。
“討債啊，母債子償，你娘欠我靈珠，你來還吧。”白祈琛道。
“我娘欠你多少，你倒是說個數。”小洛問道。
白祈琛回道：“助我進入先天的靈珠。”
小洛停下了手，“你到突破邊緣了？”
白祈琛點頭，“嗯。觸摸到了瓶頸，應該可以衝刺先天。”
小洛從手腕上摘下小白，“給他靈石。”
小白極其不願。桫欏境不在，它全靠肚子裏的靈石支撐著。雲姝沒回來之前，它誰都不想給。
“乖，娘很快就會回來了。回來了，你就能進靈境裏了。”小洛安撫小白。
小洛的話，小白要聽，如盯搶奪了寶貝的仇人一般，盯著白祈琛，張口吐出來幾十枚靈石，看品質是中品的。但也比一般的靈珠不知道好了多少，靈氣撲麵襲向白祈琛。
白祈琛臉上露出深深滿足的笑容，把幾十枚靈石揣入懷中，朝小洛躬身一禮，“謝謝殿下成全。”離開了乾陽宮。
小白又纏到了小洛的手腕上，‘噝噝噝噝’——靈境主什麽時候回來？
小洛又坐回了龍椅上，低落道：“很快就會回來了。”
這句話他對別人對自己都說過多少遍了？數不清……
小白安靜了下來，它著急，小主人何嚐不著急？
……
後宮——
宸月宮
上官瑤月，鄭淑容，賢貴妃坐在一起喝茶。
上官瑤月輕輕咳嗽了幾聲，雖然吃紅玥的藥保了命下來，但身體傷的太深還是落了些毛病，心情隻要一起伏就會輕咳。
“以前皇上不臨幸咱們，起碼他人在宮裏，偶爾也能見上一麵。現在……咳咳~”
鄭淑容忙給上官瑤月端茶，“姐姐潤潤口。”
“嗯。”上官瑤月接過，慢慢啜飲。
賢貴妃手中拿著一把精致的碧玉扇，打開合上，合上再打開，往複循環，“再過些年，太子登基咱們就成太妃了，等著頤養天年就是。”
上官瑤月臉上露出一抹哀色，“太妃……”
夜深，空中一道流光落進了皇宮裏。
皇宮中所有的影衛都警惕起來，不少人朝流光處飛奔疾馳。
等到跟前後，又先後無聲的跪下，有的影衛激動的身體顫顫發抖。
這道流光正是雲姝、紫衍、琥珀明一行人。
紫衍對眾影衛道：“退下。”
所有影衛又如水退去。
琥珀明道：“果然是帝王。”
雲姝朝乾陽宮跑去，大呼小叫道：“小洛——小洛——”
紫衍望著完全沒有形象快跑的雲姝，朝琥珀明禮讓，“朕的寒舍，請。”
琥珀明笑了笑，“去見你們的兒子吧，我找個地方打坐，明兒再見。”
言罷，身影就淡淡消失了。
紫衍也不贅言什麽，隨即跟雲姝一樣急急朝乾陽宮掠身而去。
小洛一個人躺在偌大的龍榻上，翻來覆去，嘴裏喃喃自語的喊著娘，睡的很不踏實。
凝霜在一旁守著，做針線活兒，有時候眼睛會突然一花，然後揉上一下，再吸一下鼻涕。
“小洛——小洛——”遠遠的傳來一道熟悉的呼喚聲。
凝霜手中的針忽然就紮到了手指上，豆大的血珠子瞬間溢出，染了手中白色的蛟龍紋雲錦。
一陣尖銳的疼，但熟悉的呼喚聲在越來越近，沒有半點模糊。
凝霜抬起袖子擦擦眼，望著睡的依然不踏實的小洛，“殿下，皇後娘娘回來了，這次是真回來了。”然後，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內殿。
雲姝跑到乾陽宮門口，倏地又停住，看看身旁的紫衍，“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吧！！”
紫衍抱起她，點頭，“進去吧。”
雲姝又從他身上下來，繼續朝內殿跑，卻不再喊了。
這時候小洛該睡了。
寬大的龍榻上，明黃色盤龍飛鳳得錦被，蓋著一個單薄的小小少年。
一頭烏黑的長發散於龍鳳枕上，精致無匹的小臉兒，還有著淡淡的淚痕，長長的眼睫黏粘成一綹綹的尚帶著潮意。
雲姝心一下子就碎了，掩口哭了起來。
紫衍攬抱住她，“他沒長多大，別擔心。”
“嗯。”雲姝把身上的衣服急急脫下，隻著內衣撩開被子，鑽進了被子裏。
小洛睡的很不安，隱隱約約間夢到了雲姝的體香味道，還有暖暖的身體抱住了他，他也不敢動彈，唯恐這夢醒了，香味兒和溫暖就消失了。
小聲嘀咕，滿滿的依戀，“娘~”
雲姝抱他更緊，“哎，娘在呢。”
紫衍目光溫潤如水，特別是小洛，薄唇漸漸上揚。
看了他們一會兒，才轉身出了內殿。
殿外等候了一群人，為首的是老福公公，商信之等人。
“簡略說一下目前的狀況。”紫衍淡道。
“是。”眾人齊道。
……
卯時，金鑾殿。
張有德聲音有點兒打顫唱喝——
“皇上駕到——”
滿朝文武，詫異無聲。甚至有人在想，張總管是不是想皇上想瘋了，是太子駕到吧。
等到身著玄金色龍袍的高大身影從後殿出來的，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諸臣方回過神來，先後重重跪下，高聲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紫衍低沉的嗓音如雷鳴，襲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
乾陽宮裏，小洛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夢中夢到了娘抱著他。很是不想醒，但該上朝了。已經晚了一個半個時辰了吧。
閉著眼睛坐起來，等著凝霜上前給她擦臉醒神，然後洗漱換朝服上朝。
忽然一道溫柔的拉力，又把他拉了回去，重新倒進了一片暖香的懷抱裏，娘親的味道。
“朝廷有你父皇呢，你陪娘好好休息。娘都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
小洛慢慢地睜開眼，對上雲姝慈愛溫柔的臉，用力掐了一下自己，估計內出血了都，亦疼得頭皮發麻。
眼前的雲姝沒有消失。
雲姝親吻他的額頭，“娘的小洛，怎麽了？”
是了，真的是娘回來了！
小洛忍了又忍，終忍不住，‘哇——’一聲哭了起來，緊接著又大聲渴慕的喚了一聲，“娘——”緊緊的抱住了雲姝。
雲姝輕輕拍著他的背，“娘的心肝，快別哭了。”
“娘，你去哪兒了？洛兒好想你……”小洛哭哭啼啼道。
雲姝從桫欏境中取出紙巾給他擦眼淚，“一言難盡。但總的來說還是慶幸的，不然你可能就沒有父皇了。”
“父皇怎麽了？”小洛又急了起來。
雲姝把通幽潭的事和小洛說了一遍，還有在現代世界生活的事，以及到了七大陸發生的事……
母子倆一個說一個聽，到天大亮，到日上三竿，直到紫衍下朝回來，才停下。
紫衍看著還沒有起榻的母子，對候在一旁的凝霜道：“先下去吧。”
凝霜也如聽傳奇一般，聽的正入迷，依依不舍的出去。
“父皇。”小洛見到紫衍，沒有像見到雲姝那樣，像個孩子哭鼻涕流眼淚。而是脫離雲姝的懷抱，起身站起來，小臉兒全是鎮定。
紫衍愛憐的摸摸他的頭，“洛兒。”
忽然，小逸從桫欏境中出來，抱著雲姝的脖子，告狀，“娘，小言打我。”
雲姝意識忙進桫欏境中。
小言正委委屈屈的坐在地上，腦門上一團圓圓的烏青。
呃……這是誰打誰了！
把小言移了出來，交給紫衍安撫。
出來後，小言就啜泣了，抱著紫衍，可憐兮兮道：“爸爸~”
紫衍輕聲哄道：“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心下無奈，不知道教育過小逸多少次了，但欺負小言的毛病就從來沒改過。這一烏青印兒，應該是小拳頭打的。
小逸紫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看到一旁的小洛，再看看紫衍，歪著頭又想了一會兒，嬌嫩嫩喚道：“哥哥！”
小洛正在驚怔中，突然間多了兩個小娃，雖然想著是弟弟妹妹，但是……和上次見變化太大了！
聽到小逸叫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白白如雪堆砌的人兒，穿著粉底小黃花的圓領蓬蓬裙，烏黑的頭發梳著歪馬尾辮兒掠在耳鬢。
聲猶不信道：“小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