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次離開
“進來吧。”他的聲音很低,低得沈文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聽到。
沈文鶯應了一聲,推開了房門。鋪麵而來的是悶熱之氣和濃濃的藥味。她微低著頭,就著黑暗的燈光走了進去。
唐世良坐在床上,眼睛微眯著。看起來很難受。
“少爺這麽晚了,怎麽都不睡?”沈文鶯繼續壓低著聲音,問道。
唐世良沒有注意到丫鬟的不同,微微搖頭說道,“不想睡,怕睡過去之後,就再也醒不來了。”
沈文鶯鼻子一酸,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她不顧一切的撲向他,腦袋緊緊的靠在他的胸前。
唐世良的身子一震,然後愣在了那裏,“你……”
“是我,傻瓜!”沈文鶯靠在他胸前,悶悶的說道。
唐世良徹底呆愣住,轉而又自嘲的笑笑,“瞧,我又在做夢了。”
沈文鶯抬起頭,兩個人的距離隻有十公分,“你看著我,你不是在做夢。”沈文鶯第一次這樣溫柔的和他說話。
唐世良呆愣的看著她,然後突然冷下了臉,沈文鶯知道,下一秒,他一定會趕自己走,纖細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別說話,聽我說。”
唐世良瞪大了眼睛。
“不管你的生命還剩下多長時間,求你,用你僅剩下的生命來陪我,好不好?”沈文鶯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動情的說道。
唐世良眨了眨眼睛,抓住她的手,“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包括你娘。”沈文鶯靠在他的肩上,她真的希望時間就這麽靜止。
唐世良的帶著怒氣說道,“秦大夫本來很不喜歡說話的,想不到居然是個大嘴巴,真是的,看我不找他算賬!”
沈文鶯笑著製止他,“好了,看把你氣的,多大的事啊。是我逼他的,他看出來我這麽愛你,所以就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他看出來什麽?”唐世良突然問道。
“他看出來我很愛你啊?”沈文鶯不明所以。
唐世良皺了皺眉頭,“你愛誰?”
“我愛你……”沈文鶯說完那三個字,才反應過來,臉一下子紅到了脖頸,瞪了他一眼,“討厭。”
唐世良卻大笑起來,“你終於說實話了,想不到,你居然這麽愛我。”
“沒有,你聽差了。”沈文鶯轉過身,捂住自己的臉,自己怎麽回事,居然連他的故意為之都沒有發現!
唐世良從她的身後抱住她,“我不想讓你難過的,不想連累你的,想不到,你還是知道了。”
“你知道嗎?我以前想過,如果咱們倆都老了,都老得走不動了,到時候,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我選擇了你先死,因為留下來的那一個,是最痛苦的。”沈文鶯含著淚,動情的說道。
唐世良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沈文鶯轉過身子,捂住他的嘴,“不要說對不起,對不起沒有用,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就努力的活著,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
唐世良閉了閉眼睛,搖搖頭,“如果有選擇,我一定會陪你到老的……”
“所以我們要努力啊,秦大夫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大夫,我們要去找更厲害的大夫,來給你治病,好不好?”沈文鶯自信的說道。
唐世良苦笑了一下,不忍看她的眼淚,勉強點點頭,“好,我們去找更厲害的大夫。”
沈文鶯笑著說道,“謝謝,謝謝你選擇在餘下的時間裏隻屬於我一個人。”
謝謝?唐世良聽了她的話,久久不能回過神。
半晌,他緊緊的將她攬在懷裏,“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所以,我才不忍看到你難過,哪怕是自己一個人,孤獨的死去……”
唐世良也不知道自己是昏過去,還是睡著了,總之,他是被搖晃醒的。映入眼簾的矮矮的棚,上麵的絲綢還繡著話,自己在一個很狹窄的空間裏,他有那麽一刹那懷疑自己是在棺材裏。
腳下的簾子突然被打開,一個俊俏的書生臉出現在麵前,“對不起,我不大會趕馬車,一定是晃醒您了。”
接著,又進來一張好看的臉,他那靈動的眼睛有神又明亮,“醒了啊?餓不餓?”
唐世良晃了晃腦袋,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在馬車裏,看著眼前的兩個書生裝扮的人,覺得分外的眼熟,“鶯兒?你是……柳暗?”他驚訝的說道。
沈文鶯笑了笑,晃了晃腦袋,“連你都被唬住了,看來我裝扮得還不賴麽!”她頗為自得。
柳暗笑著晃了晃腦袋,“奴婢裝扮得也不錯!”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唐世良不明所以的看著主仆二人。
沈文鶯順勢鑽進了馬車,隻留柳暗在外麵趕車。
唐世良急急的等著她的回答。
沈文鶯歎了一口氣,“其實是這樣的……”原來,在昨天晚上,唐世良表明心跡之後,就昏死過去。
沈文鶯沒有叫醒他,而是去找了唐尹之,將唐世良的事情說給他聽。他聽了以後,半晌不說話。
沈文鶯知道他很難過,便將自己的計劃說了,而且,要他相信自己。
很意外的,唐尹之同意了,因為,他對沈文鶯,有著不一樣的情感,沈文鶯的脾氣和秉性跟唐世良的娘很相似,而且,唐尹之當年為了得到唐世良的娘,對沈致均用了陰招,所以,他一看到沈文鶯,就不由自主的想對她好。
看著她堅定的樣子,他不假思索的點了頭。
沈文鶯笑了笑說道,“所以,我就一大早就帶你來了,你爹確實很擔心你,他還寫了一封信,說如果需要的話,就去找他的同僚,那個人一定會幫我們的,他還給了我銀子,但是我沒要。唐家一大攤子的事,他離不開,我也沒把你的病說得那麽嚴重,不然,他恐怕不會讓你離開的。”沈文鶯自作聰明的說道,她當時留了一個心眼,說唐世良總是昏迷,身子也不好了,希望到民間去找偏方,便說想帶著唐世良去京城,京城是皇城,有才能的人一定多,肯定有人能治好他的病。
沈文鶯也是怕唐尹之擔心,畢竟他的年齡大了,有些事經不起。
唐世良眼睛閃了一下,然後說道,“那我們現在是往哪去?”
“京城,關於你的病,最了解的,應該是你外婆,我的姑奶奶了。”沈文鶯自信的說道。
唐世良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將她攬在了懷裏,幸福的說道,“我還真的很慶幸呢,幸好我生了病,不然,你就要屬於別人的了。”
沈文鶯拍了他一下,“不許胡說,生病是什麽好事嗎?”
“好,我不胡說。”唐世良捧著她的臉,輕輕的啄著她粉嫩的唇,“剩下的時間,能和你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呢!”
“討厭。”沈文鶯說罷,大膽的將他按在身下,“居然敢調戲我!”
唐世良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你想幹什麽?”
柳暗一個人趕著馬車,還時不時的看著沈文鶯畫的地形圖。過了一會兒,沈文鶯鑽了出來,眼神黯淡著。
“小姐怎麽沒陪少爺多待一會兒?”柳暗問道。
沈文鶯咬了咬唇,“隻說了一會兒的話,他便又昏睡過去了,最近,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柳暗也皺了皺眉頭,緊緊的抓住馬韁,“小姐,怎麽辦啊。”
“放心,我既然帶他出來了一定要讓他健健康康的回去,這是我答應他爹的。”沈文鶯握緊的拳頭,說道。
柳暗歎了口氣,“隻是不知道老爺和夫人怎麽樣了,他們怎麽收拾您扔下的爛攤子啊!”
“不管了,反正已經有人替我嫁過去了,要不要是楚蹠的事了!”沈文鶯甩了甩腦袋,說道。
楚家。
楚老爺和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給他們敬茶的新媳婦一陣錯愕。
水煙挑眉抬著下巴說道,“我不必那個沈文鶯差,楚老爺應該見過我的,我是郡主!”對於她的身份,她有著很大的自信。
果然,楚老爺愣過之後,又帶上了笑容,郡主主動進了他家的門,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楚蹠突然闖了進來,“沈文鶯在哪兒?”
水煙看了看他,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反正你昨天娶的是我,休想抵賴。”楚蹠聽了,扭頭就走。水煙緊追幾步,“哎,你幹什麽去!”
“去找沈文鶯!哪怕是她逃到了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楚蹠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
楚家的後院裏,沈文燕摔了手中的茶杯,“你說什麽?昨天少爺喝多了酒,睡在了書房裏?”
地上的小丫頭顫抖的答道,“是的,姨奶奶。”
“那他現在人呢?”沈文燕咬了咬牙,她報仇的時間,到了,沈文鶯,一定會輸得一敗塗地。
“姨奶奶。”另一個伶俐的小丫頭跑了進來,“出大事了,姨奶奶。”
“什麽大事?”沈文燕皺了皺眉頭,不喜她嘰嘰喳喳的樣子。
小丫頭喘了口氣,說道,“少奶奶並不是您的姐姐,而是,而是一個自稱郡主的小姑娘。”
“什麽!”沈文燕聲音都變了調。
沈文鶯拿著包子,遞給了趕車的柳暗,“累了就說一聲,我替你趕會兒。”
柳暗笑了笑,“一點都不累,很有趣呢!”
沈文鶯嗬嗬笑了起來,“笨丫頭。”然後鑽進了馬車裏,“噥,這個是給你的,從路上買的肉包子,味道還不錯。”
唐世良看了看,咬了一口,“沒有你做的好吃。”
沈文鶯笑了笑,看了看天,“時間差不多了,一會兒咱們應該能遇到鎮子,在那裏住一晚,然後再出發。”
唐世良抓住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帶著柳暗麽?”
“因為……我想把她安排在京城,這個興城,她沒法再呆下去了。”沈文鶯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唐世良歎了口氣,“都怪我當初不忍心,害得你們這樣。”
“不怪你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沈文鶯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臉,心裏疼得快要滴出血來。
唐世良笑了笑,“有你在,真好。”曾經在多少個夜晚,他夢到自己和她就像現在這樣坐著,一起聊天,一起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沈文鶯抓著他的手說道,“那天,當我知道我們之前的誤會的時候,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著去找你,那時真的很衝動,雇了馬車就去了京城,當初走了很多冤枉路,不過還好,總算是到了京城了。”
唐世良卻醋意頗濃,“我記得,那個時候和你一起上京的,還有一個人啊!”
“是楚蹠啊……”沈文鶯說完,瞪了他一眼,“他還是個孩子。”
“嗯,真是不一般的孩子,陪了你去一趟京城,就把你娶到手了。”唐世良撇撇嘴,酸溜溜的說道。
沈文鶯笑著看著他,“至少,他現在的新娘不是我。”
“他娶了別人?”唐世良很驚訝的問道。
沈文鶯點點頭,“我這麽聰明,當然會為自己的逃跑想出一個拖延時間的方法了!”這是她答應水煙的條件。
唐世良驚訝的看著她,“想不到,你居然那麽聰明!”
記得那天,沈文鶯和水煙都在房間裏,肖氏他們守在外麵。水煙很恨沈文鶯,她說著她對楚蹠的愛有多深,說著楚蹠在拒絕她的時候,她的心有多痛。
沈文鶯當時認定了,自己一定要嫁給楚蹠,她和唐世良已經過去了。當時,水煙問了她一個很簡單,卻又很難回答的問題,“如果唐世良和楚蹠同時掉進了水裏,你會救誰?”
沈文鶯記得自己當時是那麽說的,“救楚蹠,然後,會自殺。”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當時的她,根本沒有看到自己的心,或者,她是在逃避什麽。她還是想要感謝水煙的,至少水煙讓她明白了她自己的心,如果不是明白了,也不會知道唐世良的那麽多事,那麽現在和唐世良坐在一起的,也一定不是自己了。
“小姐!”柳暗在外麵喊道。
“怎麽了?”沈文鶯皺了皺眉頭,掀開簾子。
“小姐,這條路好像不對啊?”柳暗疑惑的指著地圖給沈文鶯看。
沈文鶯看了看,皺起了眉頭,“怎麽會不對呢,明明就是啊……”
難道是修路了?不可能,古代要是有這麽大的工程,一定會弄得全世界都知道的。
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