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咒麵
蘇櫻雪最終還是被李殤帶回了築心齋,看著龍明澤臨別時戀戀不舍的眼神和鳳西淡漠疏離的神情,他心裏微微鬆了口氣,看似自己的安排進展非常順利,隻等明日龍明澤前來替蘇櫻雪贖身,這顆棋子算是布置妥當。
隻不過有一事仍叫他氣憤難當,本該在表演時坍塌的舞台不知為何會提前倒掉,險些害了那個女人。
他劍眉緊鎖,又想起那熊熊烈火,心中冷哼,迷魂香的劑量已經加倍,為何龍明澤進去許久也不見有任何反應。
再者,當他見到思澤時,整個人也是異常清醒,當時他因擔憂而沒有深究其由,此刻想起,頓覺蹊蹺。
或許,真讓秋夜說對了?
思澤便是鳳西。
他隻覺心中煩悶,支起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四處走走?思澤囑咐過他需要臥床靜養,他自嘲一笑,心裏知道自己不過是想再去看看剛走不久的女人。
前一秒正要起身,下一刻一雙芊芊素手便扶上他的胸膛,銀鈴般的聲音幽幽傳入耳中:“主子,讓奴來服侍您吧。”
李殤半眯著眼睛看向懷中衣衫不整的女子,她輕紗遮麵,隻留一雙空靈飄渺的眸子在外。
李殤一聲譏笑,狠狠將人帶入床內,床幔應聲而落,掩去了內裏春光。
鳳府燈火通明,龍明澤沐浴更衣過後,坐在大堂內,任由鳳朝陽處理傷口。
冬浮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唉聲歎氣,滿臉自責的嘟囔著自己辦事不力,沒有追上縱火之人。
龍明澤倒也沒有怪罪,隻是問他可否看清那人容貌。
冬浮連連搖頭,他隻知道是個女人,身材嬌小,動作敏捷,他自認輕功上乘,也沒討到半點便宜,最後在集市上將人追丟。
鳳朝陽哼哼兩聲,對龍明澤說道:“怎麽辦?我們現在是折了夫人又折兵,一點好處都沒討到,還被人牽著鼻子走,現在甭管那兩個女人誰是鳳西,可都在李殤的手裏,說來也是奇怪,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帶那種麵具呢?”
“麵具?”龍明澤疑惑的看向他,“什麽麵具?”
鳳朝陽喝了口茶水,頓時來了興致,立即侃侃而談起來,“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沒發現這點,他所帶的麵具叫咒麵,製作非常恐怖,隻要帶上就再也摘不下來。”
看他說的神乎其神,冬浮不以為意的說道:“還能長在臉上不成?”
話音未落,鳳朝陽一聲驚呼,點頭稱道:“就是長在臉上。”
“你可聽過東郡仙人的名號?”見眾人搖頭,他頗為得意的接著說道:“他可是個鬼才,沒有他治不好的病,沒有他解不開的毒,沒有……行,我說重點。”他無奈龍明澤淩厲的眼神,忙話鋒一轉,直奔主題。
“他最拿手的便是做咒麵,隻要你能付得起他提出的酬勞,他就會幫你改變容貌,隻不過他的報酬可不是誰都能付得起的。”
“那你如何發現李殤帶了咒麵?”問話的是一直沒有做聲的龍明澤。
“咒麵可以稱之為完美無瑕,唯一的缺點便是極其怕熱,從他一貫以來的表現,思澤一直是他最緊張袒護之人,可熱浪來襲,他竟撇下思澤一人退到安全區域,所以我才會有此聯想。”
鳳朝陽這邊說的口沫橫飛,那邊龍明澤早就變了臉色。
思澤,他如果沒有聽錯,剛剛鳳朝陽說的絕對是思澤兩字。
接下來幾人談話,他幾乎沒有心思去聽,又端坐一盞茶的功夫,他忽然一聲不響的起身就向外走,屋內三人頓時麵麵相睽不明所以。
待濃黑深夜將高大身影全部湮沒的一霎那,鳳朝陽漸漸流露出奸計得逞的笑意,他伸了個懶腰,對另外兩人催促道:“都回去睡吧,今天還有正事兒要辦。”
築心齋的守衛對於一個教坊來說可以算得上是森嚴,可在龍明澤的眼裏,還不如皇宮中的一處院落。
幾乎是如入無人之境般,他借著夜色遮掩,很快便找到鳳西所在的院子。
他聽見有人交談的聲音,是兩個守夜的小丫鬟坐在門檻上閑聊,話題一直圍繞著女人最愛的八卦消息。
一個說:“你聽說了嗎?這批新人住進來的第一個晚上,思澤和蘇櫻雪便一起跑去咱家公子的院子。”
另一個說:“什麽叫一起,不知道就別亂說,我可是聽當天守夜的大哥說,當時是蘇櫻雪先進的屋子,後來思澤一到,公子就把人轟了出去,看來咱家公子對這個思澤姑娘有點意思。”
開始說話的小丫頭又說:“大半夜的去投懷送抱,公子不會喜歡這種女人的。”
“不喜歡她,難道還能喜歡你?”
“亂說什麽?讓公子知道了,有你受的。”
兩人對話一字不少的落入龍明澤耳中,他俊眉緊蹙,倒不是因為聽說鳳西半夜去找李殤一事,而是忽然覺得自己有了一個身份不明的情敵,將鳳西留在這樣一個人身邊,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叛亂的龍文天至今下落不明,又出來個帶著咒麵的李殤,背後還可能有個更為難纏的幕後黑手,趁他平定叛亂期間,朝中官員拉幫結派把持朝政,好不容易將大權獨攬,又冒出個蠢蠢欲動的鳳家。
龍明澤心裏輕歎,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並不讓他覺得操勞,反倒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可但凡涉及到鳳西,他便失去以往的冷靜沉著,思維會被嚴重幹擾,就如此時,他不顧後果的偷偷潛入她的房間,不過隻想聽她喚一聲阿澤罷了。
鳳西早已歇下,全身酸疼讓她睡的並不安穩,時而囈語兩句,卻聽不真切。
龍明澤輕手輕腳的走至床邊,入眼便是熟悉的感覺,鳳西整個人蜷縮在床的裏側,偌大的床鋪隻占用一小部分的空間足以。
他輕輕一笑,探身將人撈進懷中,觸手可及的肌膚滾燙炙手,龍明澤隨即扶上她的額頭。
嗯?他微愣,又摸上嫣紅的臉頰,溫度果然有些許差異,看來鳳朝陽猜測不錯,她去回春堂的目的就是想要遮掩額頭的鳳尾胎記。
“好冷。”鳳西恍惚間覺得自己被什麽人抱了起來,一陣熟悉的氣息竄入鼻腔,她下意識的喚了句,“阿澤?”
“是我。”他用力將她抱緊,希望能給她帶來更多的溫暖,“你說。”
鳳西有些驚異的睜開眼睛想要看清,可夜色濃重,隻能分辨出個大概,她抬手拂上他的眉眼,虛弱的笑道:“怎麽到這兒來了?她住在西邊的院子裏。”
龍明澤自然知道她所說何人,無奈的用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一鬆,作勢要將她放下。
誰知懷中之人急忙攀上他的頸項,委屈道:“你真是來找她的?”
龍明澤心裏憋笑,麵上卻平淡如水,淡漠回道:“不讓走了?”
半響,透過絹帛衣衫傳來的濕潤之感讓他心頭一揪,忙將人從肩上拉開,一雙沁了水的眸子微垂著,豆大的淚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龍明澤頓時便慌了神,在他的記憶裏,就算那次別離,也不見她哭的如此心傷。
他不停的幫她擦拭淚水,可鳳西的眼淚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止一般,不斷的順著臉頰滑落。
“別哭,我哪也不去。”
細細的,柔柔的吻落在淚水流過的地方,他用低沉暗啞的聲音不停的安慰著她。
“我很想你。”
聲音很微弱,帶著濃重鼻音,龍明澤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思念,深深的吻上幹裂的雙唇。
這一吻,延綿深長,直到鳳西透不過氣來,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小西,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我將離煙,映水照顧的很好,我每月初八都會去加印大師那裏聽你留下的故事,我畫了好多你的畫像,都被我藏在養心殿裏,我會夢見和你在荒蕪的每個日子。”他吻了吻她睫毛上晶瑩欲滴的淚,接著說道“我一直在努力完成答應你的事,如今你回來了,便陪我一起創造一個太平盛世吧。”
鳳西微笑著輕捧男人線條剛毅的臉龐,第一次主動親吻他的雙唇,雖然隻是蜻蜓點水的一下,也足以讓龍明澤欣喜不已。
她忽然想起麥子,想起不久之後的海城一戰,難道就是因為自己想要的太平盛世,才會讓海城淪陷,才會讓他們陰陽相隔?
如果真是這樣,對於她來說又算什麽盛世?
龍明澤似乎早就習慣她發呆走神的樣子,修長的手指點上她小巧玲瓏的鼻尖,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鳳西恍惚之間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顧龍明澤差異的眼神,翻找出隨身帶回來的背包。
其實兩人之間有太多的話要告訴對方,隻是眼前形勢並不允許他們兒女情長。
“這些東西都很重要。”鳳西將背包推進龍明澤懷中,囑咐道:“放在這裏不安全,你將它帶給鳳朝陽。”
她說完又想了想,從貼身衣物裏拿出一樣東西塞進包裏,龍明澤眼急手快的將東西扯了出來,正是他曾經還是太子時所帶的那塊腰牌。
“一直在你身上?”
鳳西有些難為情的點點頭,解釋道:“你那時昏迷不醒,身上除了還給你的荷包,還有這個腰牌,我便私自留下了。”
龍明澤神色凝重的看了她一眼,竟然從懷裏掏出了另一塊一模一樣的牌子,對她說道:“這是從蘇櫻雪身上掉出來的,在離開火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