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深宮生活2
太後身邊的內侍吉福,天生一副女人相,唇紅齒白柳葉眉,再加上太監特有的陰柔嗓音,在鳳西看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京劇中的青衣。
他站在台階下,低頭頷首恭敬的近乎卑微,顯然與冬浮同是掌事公公,感覺卻相差甚遠。
鳳西跟在龍明澤身後從養心殿出來時,確實被他一張粉嫩的小臉吸引了目光,引得身前男人醋意橫生,不動聲色的擋住她的視線。
她輕聲哼笑,推了推他,“走吧,太後有請。”
鳳西心中嘀咕,許是太後動了怒,兩人入宮多時,還沒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封建社會等級製度森嚴,尤其皇家更是看重禮儀,後宮妃嬪本就沒有什麽娛樂,每日借著請安的時候聊上幾句也算是打發時間的消遣。
想到自己日後也要過上這種麵上婆慈媳孝,背後明爭暗鬥的生活,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要是不想過去,我一個人去就好。”龍明澤放緩腳步,與她齊肩而行。
她搖了搖頭,刻意讓過半個身位,說道:“又不能把我吃了,不是還有你在嗎?”
男人都喜歡柔軟一點的女子,龍明澤也不例外,他喜歡她的獨立倔強,更喜歡她偶爾對自己的依賴。
兩人行至素香閣時,蘇櫻雪早已侯在院外,初見男人挺拔身影,根本掩飾不住內心歡喜,再見身後一襲婢女打扮的鳳西時,她心中一顫,笑容便僵在臉上。
鳳西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語氣平淡的說道:“思澤見過蘇才人。”
蘇櫻雪先是一愣,隨即喜上眉梢的望向氣宇軒昂的男人,嬌羞道:“皇上還沒下旨,思澤姐姐可別亂說。”
“朕今早已經擬旨,你大可放心的應了。”
皇上說話,一言九鼎,聽得蘇櫻雪心花怒放,當即磕頭謝恩,還不忘姐妹情深的關切問道:“那思澤姐姐呢?”
鳳西偏頭淡笑,指了指衣衫,“日後蘇才人可不能再喚思澤姐姐了,皇上剛剛下旨,命思澤任禦前女官,可比不上才人高貴。”
蘇櫻雪不知是憂是喜,看似自己要比思澤得寵,可細想過來,做了禦前女官豈不是可以天天伴君左右?比她這個才人強上百倍。
如果她能選擇,寧可去做他身邊的婢子,也不要現在這個名存實亡的才人。
有些事,想歸想,可萬萬說不得。
吉福在後麵等的久了,刻意輕咳以示提醒,他低著頭,小聲說道:“太後娘娘為皇上準備了清熱去火的菊花茶,此時應該已經涼透,請皇上移步閣內品用。”
他說的婉轉,鳳西帶著讚許的目光掃過,吉福竟然臉色一紅,頭低的更甚了。
素香閣內,蕭嫣嬈端坐在矮榻上冷眼看著門外,吉福出去小半個時辰,始終不見人影,林蕊兒坐在下首慢條斯理的一邊喝茶一邊坐等看場好戲,她越是悠閑自得,蕭嫣嬈越是怒火攻心。
“聽說,兩名女子之中,有一人樣貌與那鳳西如出一轍,想必母後還記得那名女子吧。”林蕊兒接過身後侍女遞過來的團扇,慢慢輕搖著,天氣雖然炎熱,但素香閣內卻是清風陣陣,不過是無事可做,隨手擺弄幾下罷了。
蕭嫣嬈沉吟片刻,心裏倒是記起這麽個人來,要說長相如何,她記不大清楚,唯獨額頭的鳳尾胎記讓人頗有印象。
而且,當年自己身體虧虛,連太醫院都治不好的頑疾,在吃過她配的幾副湯藥之後,至今都沒有再犯。
後來她曾想宣她入宮,不僅僅是因為她醫好自己的宿疾,也因為當時還是太子的龍明澤傾心於她。
可接下來朝中接二連三的發生大事,又聽說那位姑娘莫名失蹤,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時聽林蕊兒一提,蕭嫣嬈剛剛的怒氣消減不少,麵色逐漸柔和,“當年,她還曾向哀家為你討過續命丹,否則,你哪有福分坐上皇後這個位置。”
林蕊兒謙和笑道:“母後說的極是,待一會兒新來的妹妹過來,若真是鳳西姑娘,兒臣定當好生感謝。”
蕭嫣嬈點了點頭,剛要詢問為何人還沒到,一個和風細雨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修長的身影裹著陣陣花香,大步踏入屋內。
龍明澤淡笑著說道:“母後可是等急了?”
林蕊兒急忙起身施禮,眼角掃向皇上身後兩人,嬌聲說道:“兩位妹妹還不快來給母後請安。”
“臣妾。”
“奴婢。”
“叩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兩人一前一後盈盈下拜,前者施的是妃嬪之禮,後者則是奴婢的跪禮。
蕭嫣嬈不解的看向淡定自若的皇上,遂問道:“澤兒,這是怎麽回事?”
龍明澤淺抿了口茶,看向跪在地上的鳳西,眸色微斂,沉聲回道:“兒臣身邊一直沒有女官,見她心思縝密,辦事利落,便留在身邊使喚,至於櫻雪,自然是要封個名分的。”
蕭嫣嬈會心一笑,此話在她聽來,又是另有一番意味,剛剛入宮便急著給了名分,顯然兩人之前定是發生過什麽。
人老了,都想著兒孫滿堂,尤其是在皇家,日後繼承皇位,沒有個皇子怎行?想到此處,她狠狠的剜了林蕊兒一眼,這個不爭氣的肚子,一年半載都不見有什麽動靜。
想到即將能夠當上奶奶,蕭嫣嬈有了些笑意,招手將蘇櫻雪喚至身邊,一邊打量,一邊詢問道:“多大了?”
“回太後,年芳十八。”
蕭嫣嬈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停留在她嬌豔麵容上,像,果然是像,看來林蕊兒所說不假,就算她不是真的鳳西,就憑這幅長相,也能博得皇上幾分垂青,若能再生個一男半女,她絲毫不介意將這個出身低微的女人推上後位。
一直跪在地上的鳳西微垂著頭,本分的等著有人想起她的存在,其實林蕊兒的視線並沒有離開過她。
她雖然不知道夜宿養心殿的女子是兩者之間的哪個,卻認得冬浮手中準備的衣飾。
“澤兒,她真的不是當年那位鳳西姑娘?”
蕭嫣嬈的一句問話,將在場眾人的思緒拉了回來。
隻聽龍明澤淡淡回道:“她失憶過,有些事不記得了,不過在櫻雪身上,朕找到了這個。”
龍明澤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從火場撿到的那塊太子腰牌,他將東西攤在手上,劍眉一蹙,冷聲對跪在地上發呆的女人道:“還不過來將東西呈上,剛誇你這奴婢機靈,怎麽這會兒駑鈍上了?”
鳳西哦了一聲,急忙起身上前將腰牌雙手送至太後眼前,等到吉福雙手接過,她順勢退回男人身後。
蕭嫣嬈不動聲色的翻看著,又抬眼望向神色懵懂的蘇櫻雪,嘖聲道:“腰牌倒是真的,可這人嘛……”
她沒再說下去,而是看向麵無表情的皇上,見他也同樣看向自己,極快的將目光又投向身旁溫婉女子。
“蘇才人,這塊腰牌是何人相贈?”
蘇櫻雪搖搖頭,似乎是在回想往事,不太確定的回答說,“這牌子一直貼身帶著,起初本不知有何用途,隻道是家傳之物,後來皇上偶爾拾到,說是當年在荒蕪城相遇時,被櫻雪私自留下的,看來果然是信物。”
“那便留下吧。”蕭嫣嬈將牌子塞回她的手中,十分慈愛的拍了兩下。
一邊林蕊兒妒嫉的火冒三丈,另一邊鳳西冷漠的靜觀其變,她知道蘇櫻雪的這番說辭,是龍明澤親口傳授,否則怎麽知道的這般深入。
可是他在試探誰?太後嗎?還是絲毫不懂得掩蓋妒意的林蕊兒?
在她看來,似乎沒有什麽異樣,可難保像龍明澤這種城府極深的人,就看出個所以然來。
但是當她轉眼看向悠然自得,兀自喝茶的男人時,又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龍明澤感知到投向他的目光,斜眼回望過去,嘴角邪氣一揚,手指輕點桌麵,示意她將茶杯斟滿。
茶水剛剛喝了一半,鳳西單手提起茶壺點了幾點,她知道他不喜歡花茶的濃香,所以打算一會兒回養心殿,親手煮一壺清涼的綠茶給他。
剛將茶壺放下,對麵便響起林蕊兒的喝斥,“好個不懂規矩的奴才,竟敢對皇上大不敬。”
鳳西秀眉微斂,心裏暗道不妙,平日裏和龍明澤隨意慣了,斟茶倒酒都很隨性,從沒注意禮儀問題,但在皇宮深院,一個無心之舉,往往便成了致人死地的把柄,就如眼前,林蕊兒定是抓住自己單手奉茶的舉動,就算是皇後,也要為皇上雙手斟茶,別說她一個小小女官。
要是龍明澤為了這事出言相助,似乎又有些小題大做。
就連聊的火熱的太後和蘇櫻雪,也停下來看她如何是好。
鳳西疾步上前,雙膝跪地連聲說道:“奴婢知錯,還望皇上,皇後看在奴婢初入宮中,不懂規矩的份上,饒了奴婢這次。”
她放下身份,不想讓他為難,龍明澤自然知道,忍著替她說話的衝動,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林蕊兒見皇上沒有開口的打算,更加盛氣淩人的說道:“饒了這次?那後宮便沒了規矩,日後人人都可對皇上不敬,本宮念你初犯,掌手三十下,以此告誡,母後,皇上,覺得這個責罰輕嗎?”
她身為後宮之主,責罰宮女無可非議,有時就連皇上也不便插手,雖然是在詢問,但是語氣卻帶著一絲強硬。
鳳西銀牙一咬,不等龍明澤開口,直接磕頭謝恩,算是應了這個責罰。
蘇櫻雪幾次想為她求情,可一想到兩人恩愛場麵,硬是將話咽回肚子。
龍明澤剛要拍案而起,一個爽朗不羈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嫂嫂這是跟何人動怒?掌手三十下,怕是要廢了這雙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