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杜先生的故事,劉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杜先生看著劉夏無措的樣子,低低的笑了:“孩子,當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我已經不需要任何的安慰,人生在世,有得有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過如此而已!”
劉夏輕輕啟唇:“您,是在勸我?”
“不,我不勸任何人,每個人都有他該經曆的一切,能否走過是看一個人的心性,強求不得,你順其自然就好!”
“可他們都讓我麵對現實,不要沉迷痛苦之中,但我並不覺得痛苦,我知道一切都無法改變,我不是不麵對,隻是想一個人靜靜的待著,這也不對嗎?”
“沒有什麽不對,隻是有的時候身邊人的關心也是一種負擔,”
“先生,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我心裏空空的,總覺得以前的種種像一場夢一樣,不知道該走向何方去向何處?”
“順應本心!”
“心?”
“對,心會告訴你該怎麽往下走,忘記一切重新開始是一種選擇,記住一切放在心底繼續前行也是一種選擇,掩藏內心故作堅強也未嚐不是一種態度,一切都由你自己來選,自己的路總是自己走的,誰也不能永遠陪著誰;”
“您說的我都明白,可——”
“不,你不明白,你隻是知道,知而行之才是明白!”
劉夏在心裏咀嚼著杜先生的話,久久不能平靜。
這些天,一個獨處的時間裏,劉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沒想,曾經的平淡生活是真的存在過,還是自己的黃粱一夢,劉夏不知道,也許,從蕭然離開的那刻起,這種時空的錯亂就深深困擾著劉夏,讓她覺得虛空飄搖。
劉夏總以為自己是明白的,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也努力的往父母朋友期望的方向努力,可當情緒失控昏迷不醒的時候,劉夏才發覺這些日子隻是自欺欺人。尤其是在聽了杜先生的話後,劉夏知道自己根本不明白,所謂的明白也隻是長久以來行為習慣罷了,不管重生前重生後,她總在努力做一個讓大家都喜歡的劉夏,做大家心目中的劉夏,而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的心,她真正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現在,帶著這種拷問,劉夏第一次真的探查自己的內心,她是否真的寬容善良?是否真的淡然自如?是否真的自信堅強?答案都是不是,她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真實的劉夏也不是那個樣子。她不完美,她像任何人一樣有虛榮心,會自卑會怯弱會抱怨會嫉妒,這才是真的劉夏。
當認清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後,劉夏開始真正的麵對自己和蕭然的感情,這份隻有你和我的感情中,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是那麽的短,看到的記住的都是對方美好的一麵,但真實的他們是真的如此嗎?劉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比起他們,那樣充滿煙火氣息的生活才能叫婚姻吧,而她和蕭然,這隻能叫做感情。
也許有一種永遠叫遺憾吧,蕭然離開了,卻又永遠把最美好的時刻留在了劉夏的記憶中,這樣的結局未嚐不是一種圓滿。
等杜先生再見到劉夏時,他不由笑了,這個樣子的劉夏才該是她本來的樣子,自然舒展,就像他花房裏的花草一樣,自我本真。
一老一少繼續在花房裏忙碌著,杜先生看著生機勃勃的花草笑著說:“人就好像這花草一樣,都有各自既定的生命周期,花開花落,自然之理;人生人亡,自然之道,隻要真正綻放過就不遺憾!”
劉夏點了點頭,問杜先生:“您有過遺憾嗎?”
杜先生點了點頭:“我當然有過很多遺憾,誰的人生能沒有遺憾呢?其實我和我兒子的關係並不好,我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這樣,脾氣很急忙著掙錢出人頭地,我總覺得是自己當年條件不夠好,才導致了夫人的悲劇,而且兒子總是讓我想起夫人離開的場景,所以我們的關係,不太好;後來,我們遇到了愛莎,她是個非常開朗熱情的人,石頭很喜歡她,哦,石頭是我兒子的小名,再後來,我和愛莎就在一起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們生活的很開心,每個周末一家人就會去野外,露營釣魚燒烤,石頭和我也親近了一些;為了石頭和我,愛莎沒有再要孩子,我們以為會這樣一直生活下去,石頭漸漸長大,考入了一所很好的大學,他像他的母親,喜歡生物,將來想當一個生物學家,可沒想到突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杜先生沉默了,他的眼神看向遠處,帶著深遠的懷念,劉夏輕聲問:“我能問問愛莎,她現在的情況嗎?”
杜先生看了劉夏一眼,笑了笑說:“石頭離開後,我很痛苦,也很懊悔,因為過於難受,我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傷害了愛莎,愛莎最後也離開了我,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雖然我深愛著我的夫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和愛莎在一起生活很愉快很幸福;現在愛莎有了新的家庭,聽說她已經當祖母了,我想她大概過的很好!”
劉夏看著杜先生,杜先生輕笑著說:“孩子,不管是石頭還是愛莎,都是我無法彌補的遺憾,所以不要像我一樣,等到這個年紀才知道該珍惜眼前人,如果真心相愛過,哪怕最終沒有一起到老,你愛的那個人希望的一定是你過的很好,而不是永遠記著他!”
劉夏看著老人深藏的關懷眼神,用力點了點頭,她這次是真的明白了,放下不是遺忘不是掩蓋,而是像他期望的那樣去好好生活下去,她會努力去做到過好自己的人生,替所愛的人也過好他沒有走過的人生,知而行之。
一周後,劉夏回到了之前的住所,開始繼續以往的生活,可很快,同事們發現了劉夏的不同,她好像一株重新注入生命力的植物,生長的自然而生動,展露出不同以往的個性。
心裏真正開朗的劉夏,也開始結識了一些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雖然她依然會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自言自語,不過這聲音開始不再清冷而是歡快生動的,她不僅要好好過自己的人生,也要替蕭然看他沒有看過的風景。
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劉夏看著自己的計劃清單,決定去學習潛水,她想做到和蕭然曾一起想要做的每一件事情。
聽說劉夏要學習潛水,連一向對外界不聞不問的菲格羅教授都表示不讚同,因為劉夏的水性很差,僅限於能在水裏浮起來,甚至在一米多深的水裏都不敢放開了遊,這樣的情況去學習潛水根本不現實。
可杜先生對劉夏的決定表示讚同,不過他的話讓劉夏很無語,因為杜先生對於劉夏學習潛水這事也毫無信心,隻是認為年輕時期多嚐試一些新事物是好事而已。
劉夏卻決定一定要學會潛水,她親眼看看真正的海底世界,給自己看,也給蕭然看。
靠著這股別扭的執拗,劉夏在一個月後,終於能夠潛水,跟隨教練到了潛水的地點,按照指導入水後,劉夏看到了一個奇異而繽紛的水下世界,有海龜、章魚和五顏六色的小醜魚,還布熔岩洞和紅珊瑚,帶沙的海底就像是沙漠,那些在水中蕩漾的水草和珊瑚就是“綠洲”,魚兒往往就藏水草中間。
小醜魚和迪士尼動畫片裏一樣的,群居生活,一個家族一般有很多條小醜魚組成,大的有十多厘米長,而小的隻有一丁點兒大,顏色比動畫片中更加漂亮。
劉夏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海底美妙的景觀,當跟隨教練,更幸運的碰到一群小魚組成的魚群時,劉夏簡直興奮極了,藍色的海水給小魚們塗上純淨的藍色,一個挨著一個一個擠著一個從劉夏的身邊慢慢經過,像一副緩緩流淌的圖畫,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劉夏輕輕摸著自己的胸口,那顆歡快跳躍的心髒裏有兩個人共同的開懷,就像曾經說好的那樣,他們看到了。
海底的美妙讓劉夏眷戀不已,潛水成了她空閑時間的最大消遣,一張張海底的美景被她捕捉到,漸漸匯成了一本相冊。是的,劉夏養成了拍照的習慣,看到美麗的景色有趣的事情,她都會拍下來,然後按照日期整理成相冊,留給自己,也留給蕭然。
運動讓劉夏比以往更加富有活力,也讓她一身白嫩的皮膚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看著劉夏寄過來的照片,看到健康快樂的劉夏,所有人的心都真的放了下來。
和劉夏多姿多彩的國外生活不同,張昀星此時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距離高考的時間不足一月,張昀星本人倒是很淡定,可夏雲霞卻緊張到不行,而且為了不給張昀星增加壓力,她還不敢表現出來緊張。
大清早的天還不亮,劉長春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感覺到身邊的異樣,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旁邊的枕頭空空,他不由忙抬起頭四處看。
當看到站在陽台上發呆的夏雲霞時,劉長春不由坐起身,聲音沙啞的問:“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夏雲霞皺著眉頭:“睡不著啊!”
劉長春披上衣服,拿起一旁的大毛巾,走到陽台上遞給夏雲霞說:“怎麽了?做噩夢了?”
“我這不是緊張嗎?昀星還有二十三天就要考試了,你說當初小夏高考的時候我也沒這麽緊張,到了昀星這兒,反倒這樣了,這是怎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