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風流成情癡
指尖顫抖著輕輕的拂過……
難道是她……
竟然是她……
真的是她嗎?
那個在河邊遇到的小女孩,自己一生糾纏不休的女子,是她,是她,心頓時柔軟起來,淩亂的發,在他的手中漸漸的被綰起。
肌膚觸手竟然是灼熱的溫度,禁不住一驚,心也頓時提了起來。微微抬眸,環顧了一眼四周,食盒就在桌上。
走過去,猛然打開,飯菜還有一碗藥皆在裏麵,看了看,毅然將藥丟在一旁,轉身,準備離去。走了幾步,又頓住腳步。
回頭,默默的看著她,又回身,拿起一旁的盛放著塗抹之藥的碗,一點一點,一道道傷痕的塗抹著,涼涼的藥透過推送開的點點滴滴而彌漫開來,嗅在鼻端的竟然有著淡淡的清香,輕揚微微皺起了眉頭,隻是聽說了泰王府的事兒,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情境,竟然讓她受到如此重的傷痕,這牢獄中的一切,分明是有人袒護才如此,可這身上的傷痕,分明告訴她,下手又多麽的毒辣。
三百七十八道傷痕,從上至下,一一塗抹過,又一道道的記在心間。
默默的立在柵欄的麵前,背對著床上的人兒,此時的輕揚完全褪去了一切的冷然,淡淡的愁籠罩著他,軒昂如朗月般的眉微微的蹙著,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她叫月晚,已經嫁入了泰王府,不管她是否和泰王府圓房,可她的身份卻是寡妃無疑,而自己,和她的姻緣到底是虛還是空?
難道道士的話,真的要應驗麽?抬手,緊緊的抓住麵前的柵欄,漸漸的用力,緊繃的手指握著的柵欄微微的晃動,晚兒,晚兒,你讓我輕揚怎麽做?
再次回頭,看著此時床上依然昏迷的人兒,側臉整個露了出來,蒼白的近乎透明的小臉,有著恍若刹那就要失去的可能,不,一想到也許她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自己這麽多年的等待,這麽多年的希冀,這麽多年無數次夢中的她長大的身影,都化為泡影,化為烏有。
低低的驚呼了一聲,疾步走了過去,默默的坐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真實的在自己眼裏,心才漸漸的平靜下來。
薄薄的唇緊緊抿起,眸光漸漸凝聚起來,晚兒,晚兒,既然你是我命中唯一的守候,那麽,此生,輕揚就為你而張狂,為你而笑傲江湖又如何?
心意定,一切歸於泰然與豁達。
突然,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輕揚一愣,拉開牢房的門,身子一晃,躲到了暗處。
水寒星拖著疲憊的身子,迫不及待的往天牢而來,一日未見到她了,不知道她怎麽樣了?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看到倒在牆邊的牢頭,心下一驚,擔憂頓時攫取了他,幾步就到了獄中,一看到床上還在的人兒,心才稍稍放下。躡手躡腳的,恐怕驚動了她,到了她身邊,低低的喚著,“晚兒,晚兒。”
床上的人兒紋絲未動,水寒星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你已經睡著了,那我就坐著看你一會兒就走。”
輕輕的拉過床邊的凳子,矮身坐下,俊臉專注的看著昏睡中毫無知覺的人兒,時不時蹙起的眉頭,抬手伸出溫暖的拇指,將她深鎖皺起的眉頭給輕輕的按平,然後微微舒展一笑,滿是幸福的味道。
輕揚站在遠處,默默的看著,心裏不由的低低詛咒起來,“水寒星啊水寒星,難為你是我們京城極品四公子之一的男人,怎麽就沒有發現晚兒一直在發燒,她哪兒是睡著了,分明是被燒的昏迷了,笨蛋。”
越看越氣,看他一直專注於她,就輕身走了出來,準備出去趕緊找大夫來,對,就找那個自己剛剛死拉硬拽才來的藥師——風雪殤,腳踏上台階,心卻驀然一緊,停了下來。
隻聽到那個太過呆板的男人說道:“晚兒,晚兒,星哥哥做的事兒都為了你,為了你,如果事後你知道了什麽,或者知道星哥哥曾經做了什麽,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你隻要記得,記得,星哥哥想要和你在一起。”
“做了什麽?”輕揚微微回頭,到底做了什麽,不敢在她麵前說的,濃濃的興致被勾起,嘴角滑過一絲嘲諷,你不想讓晚兒知道是嗎?做了什麽對不起晚兒的事兒了對麽?那好,我輕揚給你真相。”
漸漸眯起的眸子凝聚起淩厲的寒氣,心裏自語道:“晚兒,對你隱瞞的,輕揚全給你真相。”
京城之中的一處隱秘的宅子前,輕揚飛身而下,無聲無息的落入其中,抬手朝著一間房的窗戶蹬蹬噔噔的敲了幾下,低低喊了一嗓子,“風,風,起來。輕揚找你有事兒。”
屋內一片沉寂,漆黑的好似從來無人居住過。
嘿嘿一聲冷笑,再次提高了聲線,邪惡的說道:“你再不起來,就別怪我輕揚不客氣,信不信將你從被窩裏光溜溜的提出來。讓天下女人都瞻仰一番,相信京城極品四公子之一的風雪殤的名號,多少女人都等著一飽眼福呢。”
說罷又是一陣啪啪啪的拍門聲。
“你敢進來,我就毒你,不要以為我怕你,那是因為本公子愛你,行了吧!”屋內傳出更加邪惡的聲音來,此語一出,輕揚呸呸呸的吐了幾口,聲音震天道:“你個風流鬼,女人不要,你偏偏喜歡男人,你還是人麽你?我告訴你,我有自己的姻緣,你再給我胡說八道,小心我挑斷你的筋脈,讓你聽著自己的血流完而死。”
“丫的,輕揚,就在你挑斷我的筋脈之前,我先在你的身上來一個五毒俱全,讓你看著自己的肌膚慢慢的腐爛而死,黃泉路上,你還是和我作伴。”
……
屋內屋外的兩個人罵得起勁兒,這要是讓京城之中那些花癡的女人們知道,哇哇哇,不瘋狂才怪,在所有的傳聞裏,京城極品四公子,那可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啊,話說神仙一樣的人物,也潑婦一樣的罵街麽?
呼啦一聲,門被拉開,裏麵之人與正使了蠻力推門的輕揚撞了個滿懷。
“哎喲,輕揚啊,你今天怎麽這麽乖啊,竟然,竟然主動投懷送抱了,哦哦,本公子的魅力是不是又增長了啊。”說著,伸出一雙胳膊就要擁抱著撞在身上的男人。
“去你丫的,投懷送抱,我是海底撈月。”輕揚瞬間出手,一下子就點住了他的穴道,看他伸出胳膊欲要擁抱什麽而由不得的滑稽樣子,不由的好笑起來,抬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又朝四周望了望,哂笑說道:“你喜歡抱著什麽是吧?那我是不是該找個石頭讓你捂捂,話說你的熱情夠旺盛的,也隻有石頭能夠製得住你吧。”
風雪殤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個輕揚,就拿這個辦法來整治自己,話說是次次得逞,現在他懷疑,剛剛他的那一撞,是不是就是他陰謀的開始,無奈的瞪著一雙深眸道:“輕揚,你快放開我,否則的話,以後,以後……”
輕揚點了點他的額頭,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拍了拍他的臉頰,調戲道:“以後怎麽樣?哦,你說以後再報複我啊,那我就不敢了,因為本公子很害怕你的報複。”一張俊臉頓時就可憐巴巴起來,乞討求饒一樣看著風雪殤,純情的像是一個小綿羊。
風雪殤一看到他的這個神情,就忍不住的一陣冷戰,臉色顫了顫道:“你想幹什麽?你不要胡來啊,我以後不,我沒有以後了我。”後半句已是哭喪著臉,心裏那個恨啊,輕揚啊輕揚,你的歪點子怎麽總那麽多呢。
怎麽著了?咳咳,輕揚已經將他腰間的褲帶給挑斷,他,他竟然完全裸露在冬天的風裏啊。
“怎麽樣?以後,還有以後麽?”輕揚將手中的匕首拿起,在他的麵前晃了晃。
“沒有,沒有。”風雪殤眸光跟著他手中的匕首不停的來回轉著,死輕揚,你真敢下手你。
“是不是在罵我?”驀然,他的臉就貼了過來,蹭了蹭他的臉頰,曖昧不已的說道:“你還別說,你這個小受,嘿嘿,還不錯。”
“噗”,風雪殤當時就噴了,噴了輕揚一臉的唾沫星子。
怒極的看著他,嘶吼道:“你再給我這麽沒把門的,小心我閹了你。”
“輕揚,這又不怪我,都是你折磨的我……”趕緊閉嘴,這個輕揚,自己碰上了就是自己倒了八輩子黴運了,自己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朋友呢?
“哎,輕揚,你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讓我給你做什麽事兒嗎?你鬧也鬧夠了,該解開我的穴位了吧,我跟你走就是。”收起所有的神情,風雪殤漸漸的恢複他謫仙的氣質。
伸手解開他的穴道,輕揚一臉凝重,“風,這個女人,你必須救治,雖然我知道你從不給女人治病用藥,可她,你必須出手。”
風雪殤衝開穴道的刹那,趕緊提起褲子,心裏暗暗罵著,輕揚這個小子,怎麽每次都出那麽損的招兒。臉上卻是無絲毫的變化,“哦,到底什麽樣的女人,讓天下女子都為之動心的男人這麽在意?是不是……”
抬肩推了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輕揚,曖昧的擠了擠眼。
“別胡說,在胡說,我該出手。”輕揚不耐煩的低喝一聲,“走吧,再晚我恐怕會發瘋。”說完,一提風雪殤的領子就走。
“哎哎。”被提到了半空中的風雪殤一陣急切的哀叫,還有窒息的瞬間的嘶啞,“你,你,輕揚,你,你怎麽,怎麽每次都,都這樣帶著我走啊?”
“你不會武功,我能怎麽辦?難道還讓我抱著你不成嗎?”輕揚微微揚了揚眉頭,眉宇見的急躁顯而易見,提著他的領子,絲毫沒有減緩了腳下的速度。
“你,好吧。”風雪殤閉上眼睛,竭力閉住呼吸,祈禱著趕緊到了目的地。
到了天牢,水寒星已經離去,二人進的房間,風雪殤一看,滿腹的狐疑,都壓在心中,默默的剛要掀起棉被的一角,就被一股力道給拉到了一邊。
輕揚閃身就占據了自己剛才站立的位置,一邊理直氣壯的說道:“你不是醫術高明,用藥如神麽?那你遠遠的看看,我看你到底是徒有虛名還是名符其實?”
“哼。”風雪殤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你輕揚打得什麽主意,我不知道,不就是打翻了醋壇子,不希望我看到這個女子的身子麽?切,我還稀罕了我?遠遠的瞧著,涼涼的問道:“傷痕本公子已經看過,至於她的其它的諸如發燒啊,等等的,要等探過脈象才知道,我說,輕公子,你說。這脈象您能夠代勞麽?”
一句話氣得輕揚差點兒回頭彈他一記爆栗,眼珠一轉,“能夠代勞,我摸著晚兒的脈搏,然後你摸著我的手,不就行了。”
“你——”風雪殤恨不得將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腦袋給敲破了,什麽玩意兒啊,怎麽會有這麽無賴的想法?這輩子,自己,真是沒有白活啊。
“那就是我給你看病而不是她,如果你想要給她看病必須立馬果斷的,讓我探脈,否則的話,別耽誤我的休息,我走人。”再也不想和他這麽糾結難纏下去,風雪殤撤手,轉身就往外走去。又不是什麽美女佳人,不就是一個一身傷痕的囚犯麽?誰稀罕!
“你給我回來。信不信我將你給倒立著綁在這兒?”暴怒一聲,震得整個牢房上的浮土跌落了一地。轉身,一雙深邃而幽深的眸子裏噴著滿腔的怒火。
“你不讓我探脈,你說讓怎麽看?沒見過你這麽樣的男人?我看你娘從小將你掩在醋壇子裏泡大的。沒見過女人是不是?”門口的男人也毫不示弱,一聲更比一聲高,牢房的蜘蛛網抖落一地。
“那。那,不是沒絲線麽?”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輕揚的語調軟了下去。還拉不下麵子,強詞奪理道。
“哎,輕揚啊輕揚,我看你是火燒吃過頭了,她沒發燒你發燒,我探探脈怎麽了?怎麽了?”步步移近,眸色銳利的緊逼著他,好個輕揚,哼,也有你吃癟的時候,看來以後,風雪殤要翻身了。
“那,那好吧,不過你得快些,絕不能超過我的時限。”輕揚不得不讓步,微微側開了一下身子,不情願的將風雪殤給讓了進去。
拉過她的手腕,靜靜的探脈,凝神細細查看,不大的功夫,就放下,剛要拉起被角,將她的手放進去,手中一空,已經被輕揚給搶了去。
大度的搖搖頭暗笑一聲,走到一旁,等著他整理好一切。側目看著,風雪殤心裏不禁一陣陣的感歎稱奇,從未曾見過輕揚對一個女子如此的細心過,平日裏都是他遊戲在脂粉堆裏張狂與不羈,什麽時候,竟然這麽專注的對待一個女子,不由的從他指尖的動作,慢慢的上移,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宇間的溫柔與深情,緊緊抿著的薄唇,明顯的認真態度。
風雪殤此刻徹底明白了,他可以和輕揚笑鬧所有的女子,可這個女子,分毫都不行。
明白了這一點,朋友妻不可欺的觀念,也隨之出現在腦中,淡淡一笑,轉身看著燃燒的旺盛的炭爐,心,刹那間有些失落,京城極品四公子,三個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而自己,心又遺落在哪兒。
盯著他抓藥熬藥,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藥喂進她的喉間,一切完畢,已是五更時分。
“唉唉,哈,哈……”打著嗬欠不停的唉聲歎氣的風雪殤沒精打采的坐在一邊,不斷的哀求著:“輕揚啊,你快些啊,快些送我回去吧,我,我都給困死了。你不能這麽見色忘友啊!你這麽做,讓我這個朋友情何以堪啊!”
“自己走。又不是沒長腿,掐你脖子你還上癮了?”輕揚一聲斬釘截鐵的拒絕直接就打斷了他的哀歎。注視著麵前臉色漸漸紅潤的女子,目不斜視。
“你,你。”風雪寒指著他,半日沒說出話來,見過過河拆橋的,沒見過這麽一個還沒完全過去,就要拆橋的。
“風,不是我不送你,我離開了,說不定,下一刻就有人來殺她,我不能將置身於危險之中,所以,我不能離開。”他冷靜而鎮定的說著,回頭,俊臉一片嚴肅,動情的說道:“風,你知道麽?我輕揚混跡在女人堆裏,就是為了找到她,找了這麽多年,今晚,終於發現了她,可是她竟然是我今晚要殺死的目標,而要她命的人,又是無人能夠阻止,所以,風,你理解的。”
風雪殤沒想到,他一向認識的輕揚,竟是如此的情深意重,不由的又瞟了一眼床上仰麵躺著的女人,此時她的發已經完全被理順了,光潔的額頭,黑色的蝴蝶翅翼一樣的睫羽,小嘴蒼白,可明顯,已是傾城絕色,暗歎一聲,怪不得……
微微抱拳,鄭重說道:“輕揚,風尊敬你的抉擇,你守著,有任何需要風的地方,一個招呼,風必到。”轉身,銀白的衣衫颯然離去,帶起的衣袂竟然流轉著刹那間的芳華,整個牢房仿佛都在瞬間被照亮,原來,他們,竟然都是情重之人。
漸漸,四周寂靜無聲,呆呆的看著她,漸漸神色混沌起來……
窸窸窣窣的腳步遠遠地,隔著什麽傳了進來,驀然睜開如閃電一樣的鬼魅眸子,一閃,隱入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