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雪紛紛
“嗚~”
“嗚嗚~”
“嗚嗚嗚~”
“你還有完沒完了？！”
洛水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衝哭了一路的嵐曦喝道。
“沒完！”
嵐曦正趴在白溫言背上抹著眼淚，聞言立刻毫不示弱地抽噎著回擊道：“你要是穿成那樣被人丟在那裏試試！受了委屈還不許我哭啊？！”
“你這話就說錯了！”
“哪錯了？”
“我是永遠不會穿成那樣被人丟在那裏的！”
洛水一臉幸災樂禍地回道，反正她現在身上的藥效還沒過，術法使不出來，就算再生氣也拿自己被辦法。
“啊！！！”
回答洛水的是一聲響徹整條街的尖叫，白溫言皺了皺眉，聲音清啞而淡漠：“你既然有力氣這麽叫，倒不如自己下來走路。”
一臉憤怒的嵐曦頓時乖乖地消了音，沒辦法，自己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還要指望人家把自己送回家呢，洛水瞥了白溫言一眼暗自偷笑，還真有人治得住她。
“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了，畢竟你除了被人看了幾眼也沒損失什麽，再說那個什麽瀟湘館被我砸成那個樣子，看起來至少半個月無法開張，也算是為你出氣了。”
嵐曦一沉默洛水反而不習慣了，沒話找話地安慰她道，後者聞言隻是白了她一眼，從牙縫裏陰陰地擠出四個字：“我謝謝你！”
“對不住了幾位，最近天氣不好，住店的人也比平常多了，實在是沒空房了。再說了，像您這麽幾位神仙般的人物，小的也不敢讓你們住柴房不是？”
跟著白溫言轉悠了幾家客棧，幾乎都是同樣的理由，天氣不好，人多，沒空房，去別處問問。嵐曦扶著白溫言的肩膀，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夜色，有些擔心地來了一句：“咱們今天夜裏不會睡在大街上吧？”
“幾位可是在找住處？”
一個溫柔的女聲在幾人身後響起，恰到好處地接上了嵐曦的話。
女子單身一人，看起來二十七八的年歲，衣飾簡單樸素，頭發挽成婦人模樣，麵上籠著輕紗，隻露出一雙眼尾上揚的細長眼眸來。
“你是.……”
洛水一臉狐疑地看著她，這大晚上的，這女的不會有問題吧？
“奴家名喚窈娘。”
那女子見洛水問她，又柔柔地給幾人福身行了一禮，方開言道：“最近因為天氣不好，城中的客棧都是人滿為患，若是幾位不嫌，寒舍倒有幾間幹淨的客房，隻是位置偏了些。”
“沒事沒事！有的住就行！”
女子話音剛落，一旁的嵐曦立刻毫不客氣地應下了。
不過確實挺偏的，幾人跟著窈娘穿過燈火通明的主街道，又繞過幾條小巷，眼看著越走越偏僻，洛水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轉頭看看白溫言，後者一臉的淡定，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妥。
正暗自疑惑，忽聽的有流水潺潺聲，轉過不知哪一家的屋角，就聽到窈娘柔柔地說了一聲：“到了。”
因是夜間，周圍的景色看不真切，洛水隻知道跟著前麵的窈娘過了一座小小的簡易石橋，便到了她所說的“寒舍。”洛水本以為隻是普通的民居，沒成想是一間結構精巧的木質小樓，建成了客棧的樣式。
“這裏因為偏僻來的人也少，所以我才會去街邊招攬些客人。若是幾位不滿意的話，價錢可以再商量。”
窈娘似是看出了洛水的疑惑，略帶歉意地解釋道。
“帶我們去看房間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白溫言把身上的嵐曦放下，開口道。
“好的，幾位請隨我來。”
窈娘似乎對白溫言很有好感，聽到他的話甚是高興，忙走到前麵為幾人引路。
這件客棧並不大，二樓是客房，整體回字型結構，客棧中間是一個狹小的天井，種著一株病怏怏的梅樹，隻稀稀拉拉地開著幾朵黃色的小花，枝條瘦弱，看起來十分委頓。
客棧大堂裏，一名身穿灰色棉服的男子正守在火爐旁埋頭讀一卷書簡，對窈娘的輕喚充耳不聞，一個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蹲在他不遠處玩石子，聽見聲音抬頭看了洛水等人一眼，又重新低下了頭，看人的眼神透著股呆滯。
“這是我相公和兒子，個性都有些孤僻，不善與人打交道，三位莫要見怪。”
窈娘笑的溫婉，示意幾人稍等片刻，轉身進了櫃台取房間鑰匙。
“老板娘，送些酒菜上來！”
洛水正打量著四周，突然從樓梯上傳來一個粗獷的男聲，嚇了洛水一跳。抬眼看去，一個身形壯碩的男子正從樓梯上探出頭來，滿臉橫肉，一道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巴處，眼神不善。
“哎，這就來。”
窈娘忙應道，那男子見又來了客人，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不屑地嗤了一聲，將頭縮了回去。
“三位的房間都在樓上，被褥都是新換的，我就不送三位上去了，若有什麽事可以再喚我。”
窈娘將銅製的鑰匙交到洛水手中，草草地朝幾人行了個禮，便步履匆匆地往後廚的方向去了。洛水扭頭看了眼那看書的男人，後者眼睛直直地盯在書簡上，一臉的木然，看來這客棧內外隻是窈娘一人在打理。
“我怎麽覺得這裏怪怪的？”
洛水扶著嵐曦跟著白溫言上樓，將手中的鑰匙遞給他。
“哪裏怪？”
白溫言接過鑰匙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反正一進這個客棧就覺得心裏不舒服。”
洛水回答的很是糾結。
“那什麽.……我不要自己一個人住。”
嵐曦看著洛水遞過來的鑰匙沒有接，有些別扭地囁嚅道：“我有點……害怕。”
入夜之後，似乎下起了雪，簌簌的落雪撞擊著緊閉的窗棱，更襯得四周寂靜的駭人，隱隱可聽見夜風中有孤魂野鬼的哭聲，伴隨著腳鐐的撞擊聲在風中回蕩，仔細聽又尋不到蹤跡，隻剩下遠處的犬吠。
“喂，你睡了沒？”
“沒有。”
有寒意從窗縫處滲進來，洛水將身上的棉被裹得更緊了些，睜著眼睛回答嵐曦，明明奔波了多日，但奇怪的並沒有絲毫睡意。
“你……為什麽要救我啊？”
嵐曦一向輕柔的嗓音有些沙啞，應是哭太多了的緣故。
“我為什麽不救你？”
“因為我曾經……那麽對你……”
“我不想救你，但如果我不救你，你這輩子就完了……”
洛水把自己藏在被子下，甕聲甕氣地反問：“不過你不在東極山上好好當你的帝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
久久的沉默之後，嵐曦有些迷茫的聲音響起：“帝上哥哥與洛氏長女的婚禮過後，明溯哥哥便回了清都。我不喜歡那個帝妃嫂嫂，與她爭執過幾句，她便向帝上哥哥建議把我嫁給那個什麽高氏一族的二王子。”
“帝上同意了？”
“嗯。”
嵐曦點點頭，點完才發現洛水看不到，然後從鼻子裏發出聲輕哼表示她猜對了。
“所以我就從東極山上偷跑下來，準備去清都找明溯哥哥.……”
洛水皺皺眉頭，根據嵐曦所說的時間推斷，蕭明溯那個時期應該並沒有回清都，而是去了東海流波山。
“我其實從來沒有去過月初城以外的地方，所以出了城就迷路了……後來有一個看起來特別和藹的婆婆告訴我她可以找人帶我過去，我就跟著她走了，想著就算遇到危險我好歹還有術法傍身嘛……可是在喝了她遞過來的水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全身無力，身上的靈力像是被什麽侵蝕了一般，半點也使不出來了……”
嵐曦頓了頓，深呼吸了一下，接著道：“然後我就一直處於昏昏的狀態，醒了他們就喂我喝那個藥，繼續讓我睡，一直到了這裏。”
洛水把手伸過去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手心冰涼一片，滿是冷汗。
“.……他們說什麽想賣個好價錢，所以這一路並沒有對我怎麽樣。”
嵐曦動了動放在洛水掌心的手指，黑暗中絕美容顏上滿是劫後重生的慶幸，她不敢去想，若是昨晚沒有遇見洛水，現在的她會是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