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罷官

  殿中百官有一半兒以上齊刷刷跪地為伯賞衝訴功求情,川帝麵色卻愈發難瞧,先前對伯賞衝的種種不滿,此時一塊湧升上心裏頭,終究摧毀最終的一縷信任,

  “嘭”的一聲音把禦座前一個半人高的漆金青瓷瓶踹倒,宮殿中瞬時靜下。


  “大元帥輔佐寡人多年,為大甌立下汗馬功勞,寡人樂意相信大元帥是無辜的,可此事關係到朝政公正跟陳年舊案,寡人不可以妄下定論。


  宣旨,暫且革去伯賞衝元帥一職,交和司廷尉查辦,半月之中務必給寡人一個結果,如果有不實或冤枉之處,寡人定當以誣陷朝中重微臣重重論處!”


  府郡史跪在地下,不卑不亢的道,


  “遵旨!”


  伯賞衝站在那,麵色紫青,事兒過於忽然,要他沒分毫預備,乃至不知道是啥地兒出了錯,然卻憑他敏銳直覺,今天之事兒決對不是巧合,冥冥中好像有人在布局,在他還沒有覺察時已織成密網,把他困於當中。


  此刻即使百般忿怒,也必得垂頭道,


  “是,微臣遵旨!”


  宮殿中央紹興王川郴恭順垂首,臉部神情,隻不著印痕的跟宋良正對望一眼,而後各自挪開。


  此事兒一塊,如磐石投海,在朝中激起千層浪。


  眾官奔走打探訊息,尤其是先前投靠伯賞衝的官吏,有耐不住的已開始急切著撇清關係,也有脾性穩重的,認定伯賞衝這枚大樹不會輕巧倒下,隻隔岸觀火。


  一時之中大甌朝政風起雲湧,人人自危,伯賞衝掌控京外40萬軍馬,一旦發動兵變,整個大甌全都要抖一抖。


  川帝是何心思,諸人揣摩不已。


  接連兩天,元帥府正門緊合,伯賞衝不見任何人,閉門不出。


  明瑟居中,伯賞衝身穿了滿身青藍色軟袍布衣,恰在書屋中作畫,表情泰然,如分毫不受貶職的影響,任由門邊朝中鬧翻了天,穩坐家裏,屹然不動。


  七太太手頭端著茶觥擱書案上,輕聲道,

  “太爺,大太太跟大小爺已在門邊跪了倆時辰了,這大冷的天,凍壞了可咋是好?太爺還是去瞧瞧罷!”


  伯賞衝麵色不動,端起茶觥抿了一口茶,繼續揮筆,淡聲道,

  “要他們回去!”


  “我已勸過了,可是大太太說必定要見你!”


  “不見!”


  七太太杏眼一閃,溫聲道,

  “大太太也是擔憂太爺,你好賴出去瞧一瞧,大太太也便安心啦!”


  伯賞衝背手而立,目光在窗子外一掠,冷嗬道,

  “擔憂我?她是擔憂她的兒子之後沒有了為非作歹的資本,這一回的事兒我不計較也便拉倒,再有下回我權當沒這個兒子!”


  七太太體態聘婷的站在一旁為他磨墨,不再多言,踮腳瞧了瞧伯賞衝的畫,輕聲笑說,


  “太爺畫的這山間虎真真是絕了,即使是真真的隻怕全都沒有這氣魄!”


  伯賞衝聽的開心,表情微緩。


  “這一回有人陷害太爺,太爺可有預備?”


  七太太問的漫不經意,口吻中又帶著關心,一貫不喜女人參和朝政的伯賞衝也沒覺察到厭憎,默了一刹那,胸有成竹的道,

  “老朽為他川家江山出生入死時,那幫酸庸文微臣在做甚,以為我這樣多年的仗白打啦?想動老朽?實在癡心妄想!”


  七太太低垂著頭,浮露出一截瑩白的脖子,柔聲一笑,

  “是,是明瑟多慮啦!”


  伯賞衝望著女人的側臉卻輕輕有一些出神,擱下筆,把她公主抱起往一邊的寢室裏走,七太太一驚,嗔道,


  “大白日的,太爺這是作何?”


  “站了一會兒有一些乏累,明瑟陪著我小憩一會子!”


  七太太羞的滿麵漲紅,頭埋他懷抱中,怯怯不語。


  此時皇城中川後的大明殿,主殿中,川後跪在地下,烏發上金簪冷光照麵,妝容冷豔,一縷不苟,一襲大紅繡金錦牡丹鳳衫逶迤在地,脊背挺直,麵無神情的望著前邊。


  侍婢太監所有給屏退,空落落的宮殿中落針可聞,有一些從一開始就錯了的事兒,好像終究要在這個冬季的後晌作一個了解。


  “衛貴妃真真是你跟伯賞衝殺的?”


  川帝背對著她背手而立,30年的養尊處優,起先那個瀟灑倜儻的君主早便已身段臃腫,發絲漸白,連聲音全都不再像起先一樣有勁兒,變的滄桑而艱重。


  川後淡微微的望著他的身影兒,頭一回用心的看臉前的這個男子,30年的夫婦,卻依然如若陌生人一般,她的心從來全都不在這重重宮牆中。


  “你不說,寡人也可以查清晰,僅是在這先前,寡人想親口聽你說!”


  川後合上眼,深抽口氣兒,

  “是、是本駕作的!”


  川帝身體一震,繼續問說,


  “那婉嬪呢?還有那一些爆斃的妃妾跟寡人那一些沒有出生的孩兒?”


  “全都是本駕作的!”


  川帝驟然轉臉,疼心的望著她,

  “你為何要這般做?打從娶你那日寡人便立誓,皇太子必是你所出,你為何還是要狠厲至此?”


  川後合著眼,默然不語,連表情全都不曾有半分波動。


  川帝見她這樣樣子,更加氣極,雙眼漲紅,斥道,

  “寡人一貫示伯賞衝為弟兄,因當初的情義,這樣多年百般縱容。


  你當是寡人不知他結黨營私,你當是寡人不知道他擅權骫法,寡人張一隻眼閉一隻做作不知,可他居然把手伸至寡人的後宮來,幹涉寡人的子嗣,你們置寡人於何地?”


  川後聽言赫然張開雙眼,


  “全部的事兒都是我一人所為,和他沒任何關係!”


  “嘩!”


  川帝驟然把桌麵上的茶觥青瓷瓶香鼎都掃下,怒斥,


  “到了如今你還袒護著他,如說你們沒苟且,要寡人怎樣相信?”


  碎瓷片打在川後的腦門,血瞬時淌出,沿著她烏白的麵顏墜落下一道血跡,嘀在豔紅的華裳上,刹那間便不見了印痕。


  川後紋絲不動,依然挺直的跪在那兒,靜悄悄的道,


  “你覺的我跟他有啥?即使有,在他同意幫你娶我時也所有沒有了。”


  “好!你怨寡人娶了你,那今天寡人便隨了你的心,廢了你的中宮之位,貶為庶人!”


  川帝怒極攻心,連連倒退兩步,撞在背後的木桌上,身型一晃,好久,才穩了下,抬腿闊步向門邊走去,才至門邊,驟然停下,轉臉沉音斥道,

  “可你也休想離開未央宮半步,從今天起,寡人便封了大明殿,你一生也休想出去。”


  沉甸甸的殿門開啟,而後又給猛力的閉上,陽光透過窗格照入殿中,照在女人挺直而又蕭索的脊背脊上,再也驅不走深殿中的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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