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草原合璧
五萬大軍的軍營可是不小,幸得皇帝、皇後及幾位重臣的營帳都集中在一塊兒。
不過呢,皇後屬內眷,她的營帳就在後方,相對來說離皇帝營帳較遠。這般安排,表麵看來是風懷軒對易川夏的疏遠,畢竟需行一刻鍾才能到,路程也不近,但懂得行軍布陣的人來說,就知道這是對皇後娘娘的一種保護。
軍隊紮營,實際上自有陣法。
而易川夏的營帳就在這陣法中最牢固的地方。
說皇帝與皇後名存實亡也就那幾個沒事兒的火頭兵道聽圖說地閑扯。朝中大將們可不是這麽認為的。
他們都是個個精通兵法的大將軍,這點情況還看不出來。皇上可是把皇後看得很重,夫妻恩愛和諧得很呢。
可能是昨夜昏得太久,走了一刻鍾的路竟有些喘了,易川夏順了順手,又往前踱了十幾丈,前麵的一個大營帳就是風懷軒的呢。
沒想到今天親自把門的竟是東方爻,他手握鋼刀,立於帳前,目光如炬,的確是蓋世英雄。
但見易川夏過來,他趕緊行禮拜下,“微臣給皇後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易川夏抬袖示意,“皇上可好?”
“皇上剛才醒來,說是有些乏累,又睡去了。”東方爻不卑不亢地回答著。
“哦,這樣。”聽到他醒來的消息,易川夏的心頭陡然一鬆,“如此也好,本宮就不打擾了。”
本來轉身就這麽走掉了,孰料東方爻竟將她攔下,“皇後娘娘還是去看看皇上吧。”
“噢?”易川夏有些詫異。
“皇上昨夜一直喚著娘娘的名字,想是醒來很想見到娘娘。”東方爻埋著頭,依然是不卑不亢地表情。
易川夏猶豫了一下,心終是軟下了,“也好,本宮進去看看。”
“娘娘——”不待她掀簾進去,東方爻又叫住了她,“皇後娘娘的確有過人之才,微臣很是佩服。”
“哦?本宮做了什麽叫東方將軍佩服的?”易川夏一雙漂亮的眸子閃啊閃,好像眼睛都是笑著的。
“若不是娘娘阻止微臣徹查謠言之事,大概奸細沒這麽快現形。”東方爻手握鋼刀,低腰一拜。
“其實奸細是誰,你,還有皇上應該是心裏有數的。”易川夏並不獨攬功勞,“本宮叫你暫時停止徹查,不過是叫他掉以輕心,囂張自滿,然後傳書南昭,很快南昭就會做出相應措施,我軍不用圍困於此。”
眼見著端陽已過,天氣燥熱。
五萬大軍再困下去也不是辦法,敵不動我不動,敵未欲我先動,南昭自恃得到東月大軍的消息,定會自滿,提前暴露。
截下常雲“諫攻”信物,叫南昭急上一急,到時一定原形畢露,使什麽鬼花招子都逃不過法眼的。
“微臣當日將此事秉告給皇上,皇上竟如同娘娘所說亦叫微臣停止徹查,沒想到才過兩日,常雲暴露,如今他已招供,說已將我軍人數,布陣全數告之南昭方麵。”東方爻一點不避諱易川夏是女流之輩,將軍中消息告訴了她。
想來這也是得到風懷軒允許的,若不然以他的性格打死扒皮也不會說的。
借常雲之手透露消息給南昭,其實風懷軒這等人物哪裏是好唬弄的,這營陣隔三差五的換一道,就算南昭軍隊攻來,先前所知陣法也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如此也好,南昭知我軍情況定會做出反應,再待上兩日,戰況即起。”
“皇後娘娘果然是女中豪傑,微臣著實敬佩。”東方爻的歡喜模樣真是跟打了勝仗似的。
“不用拍馬屁了,本宮可不好這口。”易川夏盈盈一笑,忽然眼一眯,“不過了,本宮卻也高興,待此仗勝了,本宮賜你一樁婚事,以了你多年孤苦生活。”
“啊?”東方爻大驚。
“不用啊了。”易川夏開得懷笑,一掀帳簾子進了營帳,“待打了勝仗才可以的!”
倩影飄走,留下一條木訥訥的身影,娶媳婦?!估摸這個隻知打仗的硬漢子壓根兒都沒想過。
易川夏正在得意把那木愣子給耍了一回,笑聲未斷就直入了營帳,不想那邊床頭,風懷軒早已端端坐起,一雙冷灼灼的眼睛掃射過來。
“皇後什麽時候學起做媒了?”這個聲音著實嚇了易川夏一回,猛得一怔,抬眸看去,他應是剛醒,著了一襲中衣,長發披散下來襯著那張臉愈是瘦削,瘦是瘦了許多,不過絲毫沒有影響他絕世傾城的容貌。
“臣妾給皇上請安。”醒神過來,她很快平靜,低身拜下,這個風懷軒就愛放冷炮嗎?
“起了吧。”風懷軒淡淡幾字,聲音似是好弱。
易川夏起身又往前踱了幾步,看他精神不是太差,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不過手上脖子上都有血痕,昨夜荊棘裏滾“雪團”肯定不好受,若不是有他護著她,想必今天醒來,也跟他一樣了,整個人被刺蝟紮了一遍過。
“皇上身體可好?”看似關心地問,其實她是關心地,不過態度上並不是那麽緊張罷了。
“好,當然好。”風懷軒連聲兩個“好”字把氣氛拉到了凝固點,冰冷的眸盯在易川夏的臉上,好像是又氣又恨。
“既然好,臣妾就放心了。”易川夏又拜了拜,“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休息了。”
轉身想要快點“逃”走,風懷軒這表情有點像暴風雨的前兆。
“站住!”果然一步還未抬起,背後就炸開來一個冷聲,“你個悍婦!把朕害得如此之慘,就想逃?”
“嗬嗬——”易川夏轉身來擠出一臉的笑,“臣妾是怕擾了皇上嘛。”
“你會如此好心?”風懷軒一邊說一邊起了身來,長發披散著隨著行走的風搖擺,撞在那張鬼斧神工的臉上別有一番的味道,這樣子竟叫人有些心迷意亂。
“臣妾的心又不是秤砣。”易川夏刻意把頭低了低,不去看他冰灼的眼神,這樣最好。
眼神一交觸,那肯定得電光火石,今天真不想跟他吵架。
“朕有時候真想挖你的心看看,是不是鐵做的!”冷不防,從上頭轟然下來一個聲音。
像被雷劈中了一樣。
易川夏猛得抬頭,風懷軒已近身前,正好與他壓視下來的眼神相遇,這會兒當真是誰也不讓誰。
電光火石也罷,刀光劍影也罷,終是會平息的。
果然風懷軒先把眼神挪了開,掃向她如玉般的頸脖,垂發掩蓋處的紅痕依在,他看著,嘴角勾了一縷笑意。
就為了這個紅痕,可是折騰了一早上的,如此他一看,可是觸動了易川夏的敏感神經,趕緊用手一捂,後退兩三步,“你還看!”
“朕弄的,為何看不得。”風懷軒板著一張臉,故意往易川夏靠了一靠,還伸手去抓她捂住的手。
“風懷軒,你真是想找死!”這下某女徹底爆發,毫不客氣一個厲掌揮了過去。
“想打架?”風懷軒一個後退巧妙地避過。
“又不是沒打過!”想起從前在北暮與他相遇的情景,打得可不止一場呢。
“好,朕也想跟皇後重溫舊時。”風懷軒揚手一揮,放在屏風上的衣物穩穩落入手中,利落地披上身來,幾乎是毫不留情地迎掌還來。
“可惡!”什麽時候起,風懷軒變得這麽沒正經了,他越這樣,她越生氣,氣什麽呢,氣得其實還是自己。
也不知什麽時候起,她竟想要主動吻他了,這難道不可惡嗎?吻他也就罷了,還被他在脖子上留下這麽一個大記號,這難道還不可惡嗎?
“皇上,發生何事?”聽到打鬥聲,外邊傳來東方爻的聲音,沒有皇帝的命令,他自是不敢隨意亂闖的,怎麽說剛才進去的是皇後娘娘,萬一貿然衝進去撞見個什麽可是不好了。
軍中雖是待久了,兒女私情上木訥了點,但有些事情他還是很靈活的。
“沒事,你先退下。”風懷軒提起內力,一掌迎上,得出空隙應了東方爻的話。
“是,微臣遵命。”這是君令,也是軍令,不得不從。東方爻有些不放心,佇在門口聽了一陣,好似是夫妻二人鬥架,便覺得不好相勸,提了鋼刀往遠處退了幾丈。
“風懷軒,你鬆手!”
“朕就偏不!”
“可惡!”
“那就叫你好好看看朕有多可惡!”
站在好幾丈遠,營帳裏的聲音還是能清晰地聽見,東方爻是堂堂的鐵騎大將軍,功夫可是不弱的,憑著他的造詣這般遠也是聽得清楚的。
聽著聽著,原本很木訥的臉上竟現出一絲笑意。
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這個木訥的鐵騎將軍有時候也會耍一回壞心思。
其實營帳裏麵可不是他想象的情況,風懷軒和易川夏的功夫都是上乘,加之風懷軒似有傷在身,自是比平時弱了些許,此番過招你來我往的,幾十招下來自然不分上下。
一掌對下來,兩人被各自掌力震出去。
易川夏劃退兩三步,穩穩站牢。
風懷軒可不是這般好的情況,身子一斜,撞在屏風上撲通一聲響,倒下不沒再起來。
易川夏看看自己的手掌,剛才出氣不是很重,為何會是如此,心頭一緊,竟是有些發慌,“你怎麽樣了?”
趕緊上前,扶了風懷軒起來。
“好痛!”風懷軒捂著胸口,表情十分痛苦。
“哪裏痛?”易川夏甚急,忙追問。
“這裏。”風懷軒又使勁地扣了扣胸膛,
易川夏記起剛才用力就對準了他的胸口,莫非?趕緊伸手探虛實,隻是沒想到手出去就伸不回來了,被對方反手一抓,兩手交疊身前,被禁了個牢固。
“你使詐!”又氣又急,這才明白過來風懷軒使了奸計。
“兵不厭詐,皇後難道沒聽說過!”風懷軒故意地擰了幾下她的反臂,叫她痛叫了兩聲。
“風懷軒,你鬆手!”易川夏哪裏是肯屈服的人,愈疼愈是掙紮。
“朕就偏不!”風懷軒可也是腹黑郎君,她往哪裏掙,他就往哪邊靠,盡量讓她不受掙紮之傷。
“可惡!”掙也掙不掉,脫也不脫了,易川夏一回頭過去,恨不得想把他撕了吞肚子裏。
“那就叫你好好看看朕有多可惡!”風懷軒一聲輕笑,手掌又用了一回猛力,這種疼,真是疼!一向堅強的易川夏,眼眶裏竟多了一抹晶瑩,啪啪地兩行熱淚落了下來。
其實並不是痛得哭了!
那感覺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看到那淚,風懷軒臉上的表情突然也變了,似心疼,又似憐惜,“朕可以放了你,你得答應朕一個條件。”
“說。”易川夏抽咽了一下,很快將這種情緒斂去。
“跟我來!”“朕”字又換成了“我”,風懷軒緊緊捉著易川夏的雙手,踱步出了營帳。
在遠處的東方爻看來,皇後和皇後是你儂我儂,牽手而出。其實是風懷軒怕易川夏突然變卦反擊,故意控製了她雙手的行動。
在外人麵前,此時的易川夏自然也不能反擊還手的,她還是一國之後,東月美麗而莊重的皇後娘娘。
出了營帳,風懷軒示意士兵牽了一匹馬過來,先叫易川夏上馬,隨後他也一躍而上。
夫妻二人同乘一騎,馳出軍營。
“皇上要去哪裏?”臨走前,東方爻追上來問。
“朕帶皇後到周圍轉轉,不必擔心。”丟下這麽一句,便揮鞭而去,剩下的隻有黃沙翻滾。
歸南山下有歸南河,歸南河外有歸南草原,無邊無際的草原,風吹草動現牛羊,大朵大朵地白雲壓頂而來,仿佛就在身邊飛過。
沒有小梨和傲玉,沒有赤怒,沒有東方爻,更沒有千軍萬馬,隻有他和她,天地之間,草原遼闊之中就隻有他和她。
曾經幾時,易川夏向往著世外生活。
世外就該是如此吧,沒有戰爭,沒有喧囂,隻有藍天、白雲、草原、山坡。一切隻屬於她。
馬兒在草原上奔馳,風吹亂了她的發髻,釵落了,落到草角的某一角,一頭烏黑的長發流泄,在風中舞著,舞著它最美的姿態。
忘記剛才還在痛,忘記剛才還在生氣,隻覺得這風是美的,氣息是甜的。
“駕!”耳邊隻有他的呼吸聲,急促有力,帶著淡淡的芳香,他的手臂緊緊擁著她的腰間,怕她會突然地墜馬,怕她會突然地消息。
“好美的草原!”來到圍河城有多日了,從未曾出過軍營看看這美麗的大草原,一望無艮的碧綠,大朵白雲像棉花一樣鋪過來,真的好美,好美。“真美!嗬嗬——”
笑了,終於在純靜而美麗的臉上綻放開來。
“美,真的很美。”風懷軒附和著,他的目光不是在遠處,而是一直在懷裏女子的臉上,她的笑容很美,很歡快,跟那夜那醉了一樣的美,美得妖嬈。
“嗬嗬——”風拂過臉龐,她張開了雙臂,像鳥兒一樣似要展翅飛去,盡情地享受這草原之風,吹起她的長發拍打著她身後這個男人的臉頰。
發中的香浸入鼻,他閉上了眸,擁她愈緊,她的笑染透了他的心,他的臉不再冰冷。
同樣地笑了,笑得溫情如水。
仿佛這馬兒也許久未這麽歡快地奔馳過了,踏過草原,直奔上遠處的山坡,一切都在腳下。
遠處的營帳、草地、白雲都在腳下了。
待到多年以後,易川夏再回憶起這草原之景的時候,也感歎那日是她最美好的時光。
“夏,你可還生氣?”上坡的路,馬兒漸緩了,風也漸歇了,飄逸的長發散下來,垂在她的胸前,女子的臉更嬌美了。
說起生氣,易川夏才記起之前在營帳發生的事,那自是會生氣的,笑著的臉突然沉了下來,不過須臾之後,她卻又咯咯地笑了,回頭睨了一眼風懷軒,突然掙開他的懷抱,一躍下了馬。
風懷軒趕緊勒了馬韁繩,亦跟隨她的腳步下馬。
易川夏急匆匆地往前走,風懷軒急匆匆地在後麵追,突然她一停腳步,轉身過來,“我生氣怎樣,不生氣又怎樣?”
“若你不生氣,我便歡喜。若你生氣,我便不歡喜!”風懷軒無奈地答道,大概他不知如何哄女子開心的。
說他不會哄,今日倒也著實叫易川夏開心地笑了。
“你弄疼我的手,我自是不歡喜的。”易川夏的眉頭一挑,紅唇一厥,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一個冷眼掃過來。
“剛才我是逗你玩的,沒想到會弄哭你。”風懷軒那張冷臉,這廂可是很無奈很無奈了。
先前風懷軒若是真用力,她的胳膊定是不保了,哪裏還能叫她喊疼的份,自是知道他不是故意,“我哭不是因為疼,是你總是欺負我!”
“那我叫你欺負一回,還回來?”風懷軒朝易川夏伸出了手掌,一副任由擺布的模樣。
他是誰?他是可天下人人懼怕的“魔君”,竟也會如此乖乖投降。
易川夏愈是想笑,咯咯地笑。
站在山坡上,她又一次伸開了雙臂,使勁地吸了吸鼻翼,仿佛要把草原所有的芳香都吸進肺裏,容顏舒展,眉眼一睜,俏皮地望著風懷軒一笑,用力一拍他伸來的手掌,“我才不會幹欺負人這檔子事兒,你來追我,若是追到我了,我便隨你一生,若是追不到,以後我們便不再相見。”
說罷,她一個縱身躍起,搶了那匹在山坡上歇息的馬兒,一揮馬鞭,“駕!”馬兒長鳴一聲,奔馳而出,把風懷軒遠遠地扔在了身後。
當時她真是打算,騎了這匹馬兒永遠地不再回來了。
可是跑了一裏又一裏,她的心突然有些涼了,轉眼一望,身後哪裏還有人的影子。
他的輕功再好,也趕不上這匹好馬的速度。
草原上大朵的白雲變成了烏雲,黑壓壓地飄過來,天要黑了,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先找處地方避避雨吧,再往前行,看到一處破茅草屋,應該是山上采藥人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