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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無情勝有情

  昔日的帝王之風未變,修長的眉宇裏依舊熟悉的墨子一枚,宮裏的老人都說眉中有痣者,有大智慧。


  風懷軒應該就是有大智慧的人,長眉不修不剪,就像人工雕琢了一般,真不知他的親生母親是何等的人物竟生出此般好模樣來。


  隻是如今,香湯水滑,一點未叫易川夏感覺到溫暖,就是那句“你是誰”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心頭仿佛穿了一根冰刺,生生地作疼。


  曾經看她時,溫情似水的眼神也不複存在,看她就像看一個陌路人,黑玉寶石般的眸子裏浸著森陰,對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異外之客,他渾身上下是滿滿的殺氣。


  “你不記得我?”易川夏已全然不顧他手中的白玉簪子即將刺入皮肉之中,柔荑緩緩地抬起,想要撫探那張已經削瘦許多的臉頰。


  數月未見,竟能陌生地把她忘記嗎?絕不可能的!

  若是沒有這句“你不記得我”,也許風懷軒手裏的玉簪已經刺進了她的喉嚨,就在染了點滴鮮紅的時候,他眼中的冷光與她明媚眸子裏的光芒相遇,那一刻,他整個人一顫,遲疑,漸漸鬆了簪子,落入香湯水中,咚得一聲響。


  “軒——”


  易川夏喚了他的名字,也捕捉到他眼潭深處的一絲空洞,仿佛就像他腦裏的空白,就像不記得她了一樣的空白。手指撫過他額邊濕透地餘發,這張臉依然絕世,隻是卻多了蒼桑與倦意,到底這些日子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又有何人可以控製他?他是魔君,是打不倒的魔君,怎麽可能被人控製!


  “你叫朕的名字?”除了不記得易川夏是誰,其他的他似乎是很清楚的,聽到對方喚他的名,他似驚訝,又似有幾分惱怒。


  如果他忘記了易川夏,也就忘記了曾經她喚他的名字。


  在他此時的記憶裏,世上沒人敢這般喚他的名,沒人敢。這女人卻敢,突然有一段莫明的空白被零碎的畫麵補充起來。


  好像夢裏見到過這樣一場臉,她很凶,是的,很凶,沙場之上,與他對決!“朕與你是敵人?”


  突然他的眉頭一鎖,冷冷問道。


  易川夏有些哭笑不得,本以為他能記起些什麽,或許是記起了什麽,但那片記性肯定停留在北暮,她為帝時,與他的針鋒相對。


  “是,曾經我們是敵人,但後來我們是夫妻。”易川夏的回答很坦然,她沒有半點隱瞞,曾經他們是敵人,曾經他們也是夫妻。


  風懷軒似是有些倦了,眼簾沉沉一垂,好像要使勁地記起些什麽,但卻很痛苦,腦子裏就是憑空多出一些空白來,“你與朕是夫妻,那麽你應該是東宮皇後,那麽朕喜歡你嗎?”


  沉下的精眸突然一閃,又狠狠地睜開來,大手緊緊扣在了易川夏的肩膀上,那是質問,想要知道答案的一種執著。看來他還知道宮裏有位東宮皇後,他不記得的人唯有她易川夏罷。


  如果這種情況繼續加深的話,他不記的不僅僅是她易川夏了,還有更多更多。


  到底是何人對他使了這種手段,目的是何?

  這般的問題,易川夏竟是不知如何作答,“你喜不喜歡我,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如今你似把我忘記了,我告訴你喜歡或不喜歡,都有可能是在騙你。”


  風懷軒亦是突然沉默了,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似乎陌生的女子,說陌生又不像,心底幽幽地藏著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上輩子,或者說以前跟她很親近,那種親近是身邊的任何人都給不了的。


  到底是相信感覺,還是相信自己的記憶,他迷茫了。


  沉冷的目光依舊在她漂亮的鵝子臉上掃過,緩緩地滑下,落在她的頸脖子上,香湯衝濕她的衣衫,緊貼於身透出玲瓏的姿態。


  是的,她很美。


  但他從來不為美色迷惑的,隻是不知為何,對她的感覺卻是特別,大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撫去她臉上的水珠。


  “沒有朕的傳召,你此般冒失闖入,可知犯了大罪?無論你是皇後還是宮人都要受到懲罰。”風懷軒一向有很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如此一個對於他來說是陌生人的女人闖到玉池房來,擾他清靜,這罪可是不輕,他說殺了她都是可以的。


  是的,這一聲質問的時候,易川夏看到了他眼裏的殺氣。


  “以皇上的性子定是要治臣妾的罪,皇上如果不怕後悔,大可以治臣妾的罪。”易川夏是了解風懷軒的,他是魔君,他冷酷無情,而且東月皇宮的宮規一向嚴謹。


  但她也更了解他,探奇心裏猶為強烈。


  如此一語雙關,一來可保自身安全,二來也可叫他重新重視她來。


  這般能與他常常見麵,觀其之症,才可知道他為何會忘記她,到底這兩個月裏宮中發生了何事?


  東月皇帝的記憶被侵蝕,若是傳到西君和南昭,怕是兩國會聯手攻東月,後果不堪設想。


  “你在威脅朕?”風懷軒的長眉一挑,冷意颼颼,此時他眼中殺氣已斂。


  “臣妾不敢。”易川夏看似謙卑地低頭,但心中猶為清楚,若是任由風懷軒此般下去,毀掉的不僅僅是一國之帝,還有東月。


  “朕看你沒有什麽不敢的。”風懷軒一聲冷笑,大手猛得一抓易川夏的肩膀,縱身一躍出了玉池,待落到池畔時,她才看清,他全身除了一件褻褲並無他物了。


  如果在她麵前坦露,他倒潛意識裏信任她。


  雖說與他有夫妻之實,但合歡之日是十指可以數得清的,從前時,麵他不懼,但情愈深卻愈覺得羞意。


  真是怪了。


  下意識地移了目光,低頭不讓他瞧見她臉色的變化。


  風懷軒自然是眼尖目明,易川夏的點滴都沒逃出他的視線,隻是一聲哼笑,大手一扯屏風上的長袍隨意穿上,係上腰帶。


  “你看朕時,竟有羞意?”不知何時風懷軒已到跟前,近在咫尺,吹氣就在耳邊,嚇得她渾身一顫。


  “就算如此又如何?”易川夏暗吸一口氣,很快恢複平複,麵色清澈,不再現剛才的點點怯意。


  他是她的男人,有何好羞的!


  如此想來,心中平複不少。


  想她叱吒風雲,如今竟被他給降了。


  世間事當真是難料得很。


  “證明你對朕是有情意的。”風懷軒陰陰地說了一句,扯唇一笑,笑也是如此幹冷,曾經溫和美好已不再,音剛落,忽然一把足了易川夏的手徑直往玉池房外走去。


  “朕近日記憶大不如從前,看你應是聰慧之人,應知道朕為何不宣太醫。”一邊走一邊說著,聲音雖是陰冷,但每每看易川夏時,他總是高傲地挑眉,似是有一分喜悅。


  至於這喜悅從何而來,他自己也不說上來。


  聽他此話,易川夏心中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他除了記憶減退消來以外,其他的一點沒變,精明睿智依如往昔,“皇上怕消息一旦傳來,西君和南昭二國起兵變。”


  “果然聰慧。”風懷軒微微點頭,臉上冷意不減,“你既知道朕的秘密,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麽做朕的心腹,要麽死。”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易川夏並不驚訝,畢竟她現在對於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如此對她,也是大大仁慈了。


  “臣妾自然不是想死。”易川夏給予的答案也是很從容。


  “嗯。”風懷軒隻是淡淡一字。


  與此同時,他拉著她已經步入內殿。


  風懷軒命宮娥帶了易川夏下去換去了濕衣,


  風懷軒不認得她了,宮娥們自然知道這是東宮皇後,一點不怠慢,侍服更衣梳妝,麵麵俱到。


  待易川夏再入內殿時,風懷軒已經倚在軟榻上睡著了。


  真如東方爻所說,他近日當真是精神不濟,容易疲乏,若是放在從前,這等時辰他定是沒有入睡。


  刻意放慢了腳步,走過去,拿了毯子給他蓋上,然後小心地捉起他的手腕,脈象虛無,果然是中毒。


  這毒之症,易川夏在一本醫書亦讀到過,叫做“忘魂散”,施毒之人在下毒之後的一個時辰,利用催眠之法,對其意識輸灌忘記某人,待他再醒來之時,對其人定會忘卻。


  此乃奇毒,傳說已經絕跡天下。


  沒想到還會有人用。


  如今風懷軒的症狀隻忘記了她易川夏,何人這般想讓他忘記她?難道是她?易川夏心中略有底。


  沒想到回了宮,同樣的是暗流湧動。


  “原來皇後懂醫,可瞧出朕的毛病來?”不知風懷軒何時醒來,就在易川夏思量之時,他突然冒出一句來。


  “皇上中了毒,名叫忘魂散。”易川夏並未隱瞞,他多疑,信或不信隨他自己。


  “可有醫法?”風懷軒趕緊追問,看他模樣應該已經意識到自己早已中毒。


  “目前臣妾不知解毒之法,但克此毒有一方,就是需要皇上意誌堅定,不然記憶就被慢慢被侵蝕幹淨。”易川夏的回答很是認真,如果他愛她深,意誌堅韌,再強的毒也抹滅不了。若是愛她淺,自是忘得一幹二淨。


  轉念一想,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小心眼起來,他中了毒,何必計較愛與不愛。當下最重要的是幫他克服這“忘魂散”的藥性。


  突然二人靜下來。


  他躺著,她站著。


  四目相對,竟是交織出異樣的火花來。


  風懷軒突然稍稍坐直了身子,手抬起緊緊捉了她的手,拉她坐到身邊,是陌生人自然也保持了一尺的距離。


  “看來朕忘記的隻有你一人。”


  或許從易川夏的眼神裏,他看到了什麽。


  “皇上可還記得司空追?”易川夏追問了一句。


  “記得。”風懷軒的冷眼一沉,回答很幹脆,“朕不見他,隻因南征歸來,朕的記憶裏好像少了些什麽,日日煩惱,故而不見。”


  “原是如此。”易川夏微微頷首,當真他不記得的隻有她了。


  風懷軒的冷眼一轉,漸漸涼意退卻了些許,掰正易川夏的肩膀,與之平視,“既然朕忘記的隻有你一人,你就告訴朕,朕與你從前是怎樣的?”


  “不怕臣妾騙你?”易川夏竟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信任。


  “說來可笑。”風懷軒一聲低低訕笑,“剛才在玉池房,有人闖入,後果如何,你應知道。隻是朕一眼見到你,竟甚感親切。那玉簪都抵到你喉嚨了,朕竟是下不了手。你盡管把從前之事說給朕聽,是真是假,朕自會判斷。”


  此番話叫她聽著悲涼了點,曾經美好皆數忘卻,形同陌路,何不悲涼。但忘記前塵,他竟能隱隱感覺昔日情愫,易川夏還是覺得心中有絲溫暖。


  前塵往事細細講起,風懷軒聽得頗為認真。


  講罷,易川夏再抬眸看風懷軒時,他眼中冷光迷茫,看來是真是假,他也辨不出來。


  “聽你講來,好是淒美。”風懷軒抬眸望窗外夜景,眼中有沉沉痛意,也許腦中空白了一片,對於他來說是痛苦的。


  但眼前女子所述真假,他又不得辨,自也是痛苦的。


  “皇上應該還是無法辨真偽。”易川夏搖頭笑笑,難免失望。畢竟他忘記的有些徹底。


  相對易川夏的失望,風懷軒選擇了淡然麵對,因為忘記,所以會淡然,“時間會證明一切。”說這一句的時候,他望著窗外銀月沉沉歎一聲,“聽聞你近日在宮外養病,身體可好?”


  原來他還記得這一出,隻是言語間不再有曾經的情深,就像普通的帝王對帝後的一個禮節問候。


  “皇上不必憂心臣妾,臣妾一切安好。”易川夏同樣禮節的回應,此般以禮相待當真是陌生了太多。“夜深了,皇上早些歇息,臣妾先行告退。”


  如此陌路,再多停留倒是有些尷尬。


  風懷軒未應,易川夏已經轉身將離去。


  “等等。”就在她轉身那刻,他突然起身來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皇上還有何事?”那時,易川夏看到了風懷軒眼裏的一抹莫名情愫,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並不知道為何會突然有些情緒。


  也許,他潛意識裏還是記得她的。


  多少她心裏有些慰藉。


  “西宮皇後身懷有孕,還望皇後你多加照料!”風懷軒隱忍了許久,竟說出這樣一句來。


  說罷,他好像有些後悔了,但閉上眸竭力地想記起與這眼前女人的回憶,腦海裏是空白,滿滿的空白。


  “皇後,其實——”


  他竟是想解釋的,但不知該解釋什麽。他這話又沒錯。


  易川夏淡淡地笑著,盈身拜,“臣妾遵旨。若無他事,臣妾退下了。”輕輕拂袖,看似瀟灑的轉身,其實那一刻滿含了多少的悲涼。


  這一句刺痛了她的心,很痛的感覺。


  一朝歸來,皇宮之中竟是變了天。


  曾經的山盟海誓都沒了,丈夫不再記得她,甚至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若是放在從前,易川夏是斷然不能接受的。


  隻是這事發生在風懷軒的身上,她選擇了妥協。


  如果她氣憤,任性就此離去,那麽就正著了敵人的道。那麽在這暗流湧動的深宮之中就剩他孤軍奮戰了。


  他無情嗎?真的很無情!


  但是不能因為他此時的無情而選擇放棄,這也不是她易川夏的風格。風懷軒所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女人,還有家與國。


  秋天的夜如此寒涼,易川夏的身影在這寒涼中漸行漸遠,敦不知她身後那一雙眼望穿了秋水。


  看那淒風中的孤影,他的眉頭愈蹙愈深。


  雖不記得過往,但看到她傷心,他也跟著傷心起來。


  “李安——”冷冷地喚聲驚顫了整個龍行軍。


  李安聽到喚聲,匆匆入了殿,卻見風懷軒負手在身後,望著大殿中的燈燭亮火,神情呆滯。“皇上有何吩咐?”


  “雪瑤還是從前的雪瑤嗎?”風懷軒的聲音冷冷地,他冰涼的眸裏竟起了哀意。


  “這個——”李安猶豫了,不知如何作答,“如今的西宮娘娘是皇上親自冊封的,自是與從前不同了。”


  “李安,你跟隨在朕身邊多年,竟也不說真話。”風懷軒轉身來,看一眼李安,冷笑得苦。


  李安撲通一聲跪倒在上,“皇上,老奴不是不肯說真話,隻是最近皇上愈發不有些不對勁兒,所以……”


  風懷軒歎了一聲,眼神稍有柔和,“你起來,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謝皇上。”李安身子顫抖著忙起了身。


  “朕那日可真是留宿了西宮殿?”風懷軒皺了皺眉,竭力地想記起些什麽,但始終無果。


  “皇上南征歸來,首先去看望西宮娘娘,那夜皇上的確留宿西宮殿。老奴隨侍皇上身邊多年,自是不敢欺君。”李安也不敢隱瞞,自古皇上留宿哪宮,敬事房都有記錄的。


  風懷軒使勁地甩頭,絕美的臉皺成一團,十分痛苦,“朕去西宮殿好像是為了什麽事,但朕始終是記不得了。”


  “皇上最近操勞過度,該叫太醫瞧瞧了。”李安眼中疼惜不假,“自那日從西宮殿歸來,皇上就精神不濟,這就拖了兩月了。”


  “從那日起,朕就開始健忘了?”風懷軒的眼神精亮了一分。


  “是有些。”李安也不敢把話說得太肯定。


  風懷軒沉默了一陣,負起手來在殿中踱了兩行,“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李安不敢多問,帝王的心思總叫人難以揣測,畢竟他隻是小小的太監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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