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黃稟的往事
說到定情信物,李驍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從發間抽出三根透明絲線,“這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白襲挪開三根絲線,繼續低頭跟她鼻子對著鼻子,眼睛對著眼睛,深情無比地對望,“在皇陵的石像裏撿的。”
李驍鶴一巴掌呼開他的臉坐起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虧她還以為他臨危之前交給她什麽重要東西,沒想到隻是隨手撿的玩意兒,好在質量奇好,居然能夠禁得住內力的摧殘。
“對了,你會吹笛子吧!”李驍鶴靈光一閃,之前有見過他帶著根玉笛。
“你要我教你?”白襲抽出玲瓏通透的玉笛,“可要付出些報酬的。”
“賜你黃金萬兩。”她大手一揮。
白襲笑了笑道,“羽蘭盛會迫在眉睫,慢慢學音律不現實,你要學什麽曲子?”
“隨便。”李驍鶴啞然,我說的曲子他肯定沒聽過,滄瀾的曲子她不懂。
“隨便……”白襲低聲重複了一句,然後勾起嘴角,“那便學個簡單些的。”
“不能太簡單,要那種曲調簡單,意義複雜深奧的那種。”怎麽說也答應了寧國公,災民的事不能不管。
白襲的眸中閃過狡黠的光芒,意味深長道,“放心,保證意義複雜深奧。”
“你先聽一遍。”他端起玉笛放在嘴邊輕輕緩緩地吹了起來,潔白的手指在細長的玉笛上輕靈跳躍,月色下,紫衣人長身玉立。夜色靜謐,萬籟俱寂,他的腳下是繁華的坤域帝都,然而他的目光卻一直隻流連在眼前的人身上。
那曲子的確很簡單卻又複雜,寥寥幾個音律卻恰到好處地轉承契合。玉笛音色清冽靈動,配合這首悠遠的曲子,仿佛穿透了無盡時空進入心中。
李驍鶴不知是是被眼前唯美的場景所蠱惑,還是因為白襲那專注的仿佛全世界隻有自己的目光,總覺得這首曲子雖入聲婉轉,卻尾調堅決,似乎在訴說些說不出道不盡,生死輪回亦不能阻擋的情意。
笛聲清靈縹緲,纏綿不斷,最終歸於無聲靜寂,白襲放下笛子看著她。
“這……”李驍鶴的喉嚨像滯住一般,連忙清了清喉嚨,把目光從白襲身上移開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此曲無名,你來取吧。”白襲道。
“那就叫無名好了。”李驍鶴嘻嘻哈哈地說著,掩飾這黏糊的氣氛。
白襲就像沒發現她的別扭一樣,促狹地問道,“那後天的羽蘭盛會上,你也這麽告訴別人?”
李驍鶴撇嘴,“那就叫輪回好了。”
“好,就叫輪回。”白襲對她招招手說道,“過來,我教你。”
李驍鶴雖然覺得氣氛有點詭異,但是自己從不起矯情的人,毫不猶豫地就走過去了,“我不會音律。”
“無妨。”白襲毫不在意,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懷中一帶。
李驍鶴身子一下僵了,下意識地想反抗來著,又想到剛才因為高興過度人家親親自己都沒反抗,這會抱一下就反抗未免矯情了。
白襲察覺到她的不自然後也沒打算放開她,握著她的雙手放在笛孔上,就這麽貼著她的耳朵說道,“記住手勢。”
“嗯。”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整個腦子隻能感覺到耳邊那溫熱的呼吸。
白襲站在她身後,握著她的雙手在玉笛上輕輕跳動,李驍鶴學習過內功,自然懂得調息之法,斷斷續續的笛聲慢慢響起,久而久之也連貫了起來。
吹完一曲後,李驍鶴覺得奇怪,完全沒有之前的那種意境。正要詢問,忽然間發現身後那位還抱著沒放呢!
“我說你可以放了吧!”她咬牙切齒。
就占便宜而言,這男人簡直是無孔不入。依南烜那性子,絕對是想不到故意占便宜什麽的,而那個蛇精病尚翼可能偶爾抽風摟摟抱抱,順帶威脅一下,但白大公子則屬於潤物細無聲的那種。他很好地把握住了每一個可能的機會,讓你無知無覺地被他抱著,可能就習慣了,忒陰險。
白襲在脖子上蹭了蹭後才放開,將玉笛放在她手上,一本正經道,“後天便是羽蘭盛會,如此短的時間你隻能通過硬記手勢來學會曲子,白天你多練,明晚我再來教你。”
李驍鶴聽到下意識地抬頭,看到東方天際已有日光透出,這才反應過來已經過去了一夜,快要天明了。
她回頭的時候,白襲已經離開,連個背影都沒有留給她。
“早上好!”
李驍鶴一回頭就看到虹越翹著腿半躺在屋頂上,手裏拎著個鳥籠,鳥籠上罩著塊黑布,他掀起黑布逗著裏麵的鳥。
“你什麽時候上來的?”她走過去,看到那鳥籠覺得眼熟,“這不是黃翔的嗎?”
“剛才有人送到蕭府了,好像是什麽司徒府的,還有其他的東西,黃翔說都不要了,我就把鳥拿過來了。”
李驍鶴眉頭一皺,“他……”
虹越忽然“啊”了一聲,抬頭道,“差點忘了,黃翔要跟著你大哥去軍營當兵去了,讓我告訴你一聲。”
“這事也能忘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
虹越被罵的莫名其妙,不過他完全還不了嘴,因為李驍鶴隻留給他一個跳下屋頂的背影,簡直酷。
虹越抬頭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隨即滿不在乎地低頭繼續逗小鳥。黑布被他掀開,籠內的鳥兒一身天青色羽毛,頭頂上一抹朱紅色,漆黑的小眼睛此時定定地望著他,就像在打量他一樣。
已是淩晨,蕭府內的丫鬟仆役們都起來幹活了,猛然見到一個人從天而降都嚇得不清,等看清後才鬆了口氣。原來是六小姐,怪不得不走尋常的路呢!
“西廂房的黃公子呢?”李驍鶴逮住一個丫鬟就問。
“黃公子?”丫鬟立馬想起來她問的是誰了,那位黃公子入蕭府不過幾天就把府內稍有姿色的丫鬟都調戲個遍,“黃公子剛才才進府,似乎是跟大公子在一起。”
蕭唯遠?李驍鶴想了想,“告訴一二三,我昨夜在畫舫詩會上受了驚,生病了,起不來床,今天誰來也不見。”
“是。”下人們也不敢多問。
她吩咐完後直接朝大廳去了,正好碰見蕭唯遠走出來。
“大哥,黃翔呢?”
“是小鶴啊,起的這麽早?”蕭唯遠看起來沒什麽不一樣,就是不回答問題。
“大哥,黃翔人呢?”李驍鶴急道。
蕭唯遠笑容落了下去,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在書房,你知道了?”
李驍鶴抿著嘴沒有說話,神情冷硬。
“小鶴,你別怪大哥。”蕭唯遠帶著她進了附近的涼亭裏坐下,“我知道你很關心黃翔這個徒弟,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尊重他的意見才好。”
“他爹到底是怎麽回事?”李驍鶴語氣稍微軟和點,她確實有些怪蕭唯遠,黃翔是她的徒弟,他怎麽能不打一聲招呼就讓他進了軍營呢?不過聽蕭唯遠如此放低身子說好話,她也不好再發火了。
“的確是因為他爹黃稟。”蕭唯遠沉浸到回憶中,“七年前,三皇子還沒被封為王將的時候,坤域帝座下有兩員大將,一個是我們的爹,還有一個便是人稱斧手雷公的黃稟。這二人都是戰功赫赫,黃稟本可以跟父親一樣被封為將軍。但七年前與尚翼一戰讓赫赫有名的雷公名聲盡毀。”
李驍鶴心裏咯噔一下,“為什麽?”
蕭唯遠歎了口氣,“當年那場戰爭坤域本已占了上風,在黃稟和父親的帶領下攻下了中央平原的一大半。可沒想到,尚翼國忽然換了主帥,將主帥換成了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那少年麵對幾萬人的戰場卻毫不畏懼。在他的指揮下,坤域軍隊連連失利,最後甚至被迫退守城中,慢慢的軍中有人開始懷疑有尚翼內奸。而在這時我們的爹提議趁夜偷襲敵方軍營,但是,計劃失敗了。”
蕭唯遠的語氣變得沉重,“因為在最緊要的關頭,黃稟揭露了父親的偽裝,並且指出了坤域潛伏在尚翼的士兵。”
“什麽?”李驍鶴不敢相信。
“父親九死一生逃出尚翼圍剿,坤域禦駕親征,最後打退了尚翼後,我們才知道,黃稟的妻與子都被那少年挾持,被迫之下才做了叛將,但是沒有人原諒他。那場戰爭不僅失去了大片土地,也失去了很多無辜士兵的性命。陛下最後沒有怎麽懲罰他,隻是將他一家流放到虞安城,但斧手雷公黃稟自此聲名狼藉。”
“不可能。”李驍鶴毫不猶豫否定,她見過黃稟,也見過施茜,他們一家人絕不是為了家人就拋棄戰友和國家的人,這其中一定有隱情。
“我也不相信,但事情就是這樣。”蕭唯遠目光中帶著感慨與欽佩,“那也是沒辦法的,你可知道尚翼那少年是誰?”
李驍鶴心裏已經有了猜測,卻沒有回答,隻等著蕭唯遠說出來。
“皇帥尚翼。”蕭唯遠果然證實了她的猜測,“那個生於戰場的尚翼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