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尚翼的迷茫
“來人,將李驍鶴拖出去杖刑三十!”
吳柯臉色大變,“主子……”
“閉嘴!誰敢求情一同治罪!”尚翼正要拂袖而去,身後傳來一句話。
“皇帥大人可還記得您說過的一句話?”
李驍鶴悠悠地走到他身旁,“在唐家宗室那片森林裏,您說了什麽來著?我李驍鶴來自雲澤,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
尚翼扭頭看著她。
“既然我不屬於你尚翼子民,你憑什麽罰我?”李驍鶴鏗鏘有力地說道。
“李姑娘。”吳柯拉著她,對她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李驍鶴。”尚翼轉身步步走近她,抓住她的脖子,低頭看著她,“既然如此,我變讓你成為尚翼國子民好了。”
拜她的狂妄所賜,他終於想到了如何將她留下了,不管自己心中那莫名的感覺是什麽,想要什麽,拿過來就好了。
“就將你永遠困在尚翼吧。”
李驍鶴被他眼中的瘋狂嚇的往後退了一步,那雙眼眸深處的黑暗,遠非她能想象。
“啾!啾!”丹朱在李驍鶴的肩膀上朝著逼近的尚翼放聲大叫,似乎感覺到了危險。
“王爺……”殷素悅口中低喃。
尚翼恍若未聞地轉身離去,也不再提刑罰之事,吳柯回頭看了李驍鶴一眼也走了。
屋內的丫鬟手忙腳亂地把殷素悅抬到床上,看李驍鶴的眼神就跟看鬼一樣恐懼。
方太醫也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了,被拉過去為殷素悅治療傷勢。
“啾~”
李驍鶴在原地站了許久,聽到丹朱的叫聲才回過神來。正要走出這間房間時,忽然被幾個人撞了下,他們扶著一個昏倒的女人走進來,身上斑斑血跡。
“珠紅?”那叫珠青的侍女驚呼地迎了上去,看到那女子後,嚇得眼淚流下來,“珠紅,珠紅你怎麽了?你的手……”
那女子的雙手從手腕處被截斷了,包紮的布被血染的通紅,臉色蒼白的像女鬼。被幾個人扶著往地上一放,一動不動地躺著。
“珠紅!珠紅……”珠青淚流滿麵地哭嚎。
先前殷素悅受傷時她也沒這般激動,看她這傷心的樣子,李驍鶴猜想,那珠紅恐怕是她的親姐妹吧。
走出景閑殿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李驍鶴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丹朱靜靜地伏在她的肩上,似乎也不想再吵她。
周圍全都是金碧輝煌的高大宮殿,落日的光芒撒在宮殿之巔,火紅與玄色交織的城牆之上,也落在李驍鶴的身上。
她背對著落日一步步往纖畫殿的方向走去,半邊側臉被落日染成緋紅色,一個人的身影被拉成了長長的剪影。
天黑之前李驍鶴才回到了纖畫殿,桃花和雪草老早就在門口等著,一見到李驍鶴回來忙迎上去,高興地都要流淚。
“沒受苦吧姑娘?”雪草抓住她的手擔地左看右看。
桃花眼睛瞅著她看的不帶移開的,眼睛通紅地望著她。
“沒事。”李驍鶴輕佻地托起桃花的下巴笑道,“桃花妹子是不是想我啦?”
桃花羞地啐了他一口,轉身走了。
“她啊,急得直轉圈,連口水都不喝就在門口坐著。”雪草心裏是感激的,遇到個好主子便是上輩子積福,若沒那運氣,早晚是個死,遇到李驍鶴這麽個不擺架子好心的主子也是她二人的福氣。
這位李姑娘的身份著實奇怪,若要說得寵,皇帥大人一日也沒有召過她侍寢,月華殿的那位照樣當寵,若說不得寵的話,她又那般猖狂地打傷了殷姑娘,照樣平安歸來。
“有酒嗎?”李驍鶴坐上去看著一桌菜又沒了胃口,拉著雪草桃花一起吃。
“酒還有一壺,我去給你拿。我們就不吃了,還不習慣吃晚膳。”雪草笑道。
“嗯。”李驍鶴也不勉強,接過酒用杯子喝了幾口就開始調笑桃花,倒也熱鬧。
半個時辰後也沒吃多少,便讓二人收了碗筷,打發二人去睡覺後,李驍鶴晃晃悠悠地爬上了屋頂。
李驍鶴躺在屋頂上,看著頭頂的一片璀璨星空心才稍微靜了些。
“老頭子,我該怎麽辦?”她對著這片星空喃喃自語,訴說著自己的無力。
以往每次執行任務,她的身邊都有戰友一起。就算在坤域時,她的身邊也有唐茗和從雲爹他們,哪怕她並不需要依靠他們,起碼也有個人站在她這邊支持她。然而在這個遙遠的尚翼國,別說能幫她的戰友,就連一個人也不認識。
這種深深的無力感,一大半來自她對於尚翼的猜不透,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將她困在後宮,讓她與世隔絕,是為了慢慢消磨她的耐心,等待她哪一天忍不住說出關於雲澤禁地的秘密嗎?
但是自從她離開坤域,他就再沒提起過雲澤的事,就連北鬥也好好地放在她手裏。
七國之間利益衝突已久,好比尚翼與覺羅,坤域與北疆,扶風與天傾,這幾國速來不和也是眾所周知的。
如今尚翼對七國公開雲澤少女的存在,這六國都送來拜帖,一來是看看傳言是真是假,二來,自己怕是有危險了,很可能一個不小心又得到另一個國家去了。
死蛇精病雖然狂妄但並不自大,不會隻為了炫耀而向天下公布她的下落,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向別人證明些什麽,一定會有其他的原因,然而她也一樣猜不透。
下意識地從袖中掏出玉笛,月光下通透的笛身泛出瑩潤的光澤,看著溫潤,觸手卻冰冷,就跟它的主人一樣。
什麽時候能她的東西變成了這根玉笛了呢?她也不記得了。在拿到那個木質核桃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是白襲讓人送來的?畢竟她被抓的事,唐家都知道。隻要他稍微有一點想起她,都會知道的。聽到她被蛇精病抓了後,他會有什麽反應呢?
她知道白襲是喜歡她的,他的態度一直很明顯,反而是自己一直采取躲躲閃閃的態度,然而她和他之間的氛圍早已不對勁,等到聽了魚心的話準備捅破那層窗戶紙時,他反而後悔了。
也好,也好,她想,與其日後在一起了再反悔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在一起,時間長了便會慢慢淡下去。
將玉笛放在嘴邊,輕輕吹起她唯一學會的那首名為輪回的曲子,笛聲繚繚,這片月光下皇宮的夜晚,仿佛就是在蕭府的屋頂上的那一夜。
白襲,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出來,從在雲澤外見到你的第一眼,有人就心動了。
盤龍殿內殿的寢宮內,檀香繚繞,幔明黃色的幔帳內交疊的兩個人影隱約可見,相互交纏著。時而一陣女子的低聲嬌吟,時而參雜著男子低吼聲,極盡纏綿悱惻,氣氛一時旖旎無限。
“王爺~”女子情濃時嬌媚地嗔道。
原本閉眼沉浸在情欲中的男子聽到她的聲音後,像是猛然醒過來一般,睜開眼看到眼前意亂情迷的女子的臉時,心裏一陣無名惱怒生了出來。
“滾!”尚翼一把將那女子扔下床,神情猙獰恐怖。
月華正沉浸在情欲中,猝不及防被扔到地上撞了暈頭轉向,全身又酸又疼,卻不敢問一句為什麽。她之所以能最得王爺的寵也正是因為她最識趣,話最少,不該問的絕不問,也不會問王爺為什麽。
“妾身告退。”她仿若沒事人一般,盈盈一拜後迅速穿上衣服便出了盤龍殿。
尚翼坐在床上,雙眼直直地盯著地上某一處看了半晌,心裏全是剛才那種突然而來的失望感。
他睜開眼的那一刻,看見了月華的臉的那種失望感,讓他猛然記起自己腦海裏一直浮現的都是李驍鶴的臉。
她在對自己笑著,就像那日在麗城太守府外對吳柯那樣的笑。
“吳……”尚翼喊了句便忽然戛然而止,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並不想喊上吳柯。
穿上衣服後他直接推開了窗戶,散盡了一室旖旎,心裏忽然有了什麽想法。
遠處後宮的方向一片黑暗,看來早已熄了燈,有悠揚的笛聲傳來,他心中一動,這曲調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但他卻不知道是因為莫留山上他要打敗的那個紫衣少年,還是那個在坤域的羽蘭盛會上的女子。
運功縱身躍下窗台,他朝著後宮方向而去,路線他並不熟,但是那首曲子能指路。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便站在了離纖畫殿不遠的一座殿的屋頂上。
看著不遠處那個站在屋頂上吹著玉笛的女子,雖離得遠,但在月光下,他卻覺得能看清她的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耳朵,下巴,他掐過不止一次的脖子,每一處他都仿佛刻在了腦子裏。
這首曲子的下半闕聽在他耳中比前半闕更加熟悉,她的身影看起來那麽寂寥,悲傷,拿慣了刀槍的人,拿起了玉笛他卻不覺得好笑,隻覺得她怎麽樣都好。那種莫名的情緒又湧上心頭,像絲絲縷縷的線纏繞住了他的心髒,他整個人。
然而他卻不敢再靠近一步,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想著自己上去了該說什麽,又想起了下午在景閑殿的事,他難得地自嘲了一次,隻怕他說什麽都會吵起來,最後他又會想起來那句話,她在麗城說過的那句話。
我們注定是敵人。
母妃啊,孩兒這是怎麽了?尚翼看著遠處的月下身影,露出了迷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