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沈府
金秋八月,草木凋零,李驍鶴叼著毛筆靠在纖畫殿院子外的葡萄架下,仰麵朝天,悲傷與憂鬱逆流成河。
“唉~”
雪草聽著自家主子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歎氣,無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掃帚,“姑娘,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桃花抱著一盤糕點,鼓著嘴道,“姑娘從早上從國子監回來後就開始發呆,連吃午飯都開始發呆,還吃毛筆……”
“你們不懂我的憂傷。”李驍鶴崩潰地喊出聲,“我不會寫策論啊!”
雪草低頭掃落葉,“姑娘,我覺得你首先該擔心的是如何寫一千字。”
“是啊,姑娘。”桃花讚同地點頭,“你都不會寫字呢!”
“你倆認識一個姓曲的書生嗎?”李驍鶴憤憤不平,這倆是神補刀的徒弟嗎?
“其實姑娘你可以找人幫忙的。”雪草湊過來擠眉弄眼。
李驍鶴板著臉說,“不要。”
雪草瞪大眼睛,“我都還沒說……”
“你們的皇帥大人他就是個神經病來著的。”李驍鶴苦口婆心地勸著,“雪草啊,你為什麽對他這麽有好感?我好像聽說他在尚翼國也很殘忍的。”
“哪有啊!”雪草早已習慣了李驍鶴的惡趣味,也不再害羞,而是帶著些仰慕的語氣說道,“皇帥大人對待敵人是殘忍的,可是他是為了保護這個國家,保護我們,因此在整個尚翼國,他就是我們的神。”
“姑娘,你可知道,從七年前開始,皇帥為尚翼打贏了多少仗麽?”雪草的目光帶著水光卻異常堅定,“所以姑娘不要誤會皇帥大人,他是個好人。”
好人,李驍鶴扯扯嘴角,好吧,在這個尚翼國,他尚翼就是個好人,守護神。
“但我不覺得他有空教我寫策論。”李驍鶴攤手,“人家日理萬機,木有空啊!”
“姑娘,你誤會了。”雪草掩麵笑了笑說道,“我是說你可以找吳侍衛代筆。”
吳柯……李驍鶴神色一暗,昨日聽到白襲的消息讓她暫時忘卻了吳柯離開的消息,現在被雪草提起,她發現自己還是放不下。
李驍鶴放下紙筆,“我出去一趟。”
“姑娘你要去哪兒啊?”雪草喊道。
“出宮。”李驍鶴說出這二字的時候,暗中監視的暗衛也確定了,十道人影忽然從院子四周躥了出來,攔住了她。
桃花和雪草被嚇得大驚失色,桃花下意識地躲在了雪草身後。
“李姑娘,不要讓我等為難。”其中一個黑衣人開口說道。
這話一說,桃花不明白,雪草卻是有些明白的,心中的猜測又確信了幾分。
“別誤會,我是要出宮,不過是跟你家主子報備一下。”李驍鶴抱著胳膊,麵露不屑道,“不然你們以為我還在這裏等你們抓?”
“得罪了,在下會去稟報主子。”
李驍鶴挑眉一笑,“有勞了。”
為首的黑衣人對她點點頭後,看也不看雪草二人一眼,便迅速隱匿。
桃花瞪著大眼睛,看的一愣一愣的,“雪草姐,這是在玩大變活人嗎?”
“別說話。”雪草低聲警告。
桃花被她嚴肅的語氣嚇到了,連忙縮回脖子不敢再出聲。
李驍鶴撿起紙筆,慢悠悠地靠回葡萄架嚇繼續去構思她的策論。
雪草和桃花也不再靠近她,隨便找了個理由回內殿了。
李驍鶴也不在乎,雪草的一番話讓她忽然反應過來,她和桃花本來就是忠於尚翼的人,這點和吳柯一樣,雖然無奈,卻不得成為敵人,因為各自的信仰不同。
正如李驍鶴對暗衛所說的,她完全可以偷偷摸摸地潛出宮去,故意說出宮一半是為了恐嚇暗衛去稟報,另外一半不免也帶了讓雪草和桃花她們見識一下的惡趣味,讓他們知道自己與尚翼的立場是對立的。
院子裏的落葉掃了一半,東一堆西一堆地散落著,泛著枯黃的顏色,被風一吹就又散落了一地,李驍鶴看著感歎了一句,又是白忙活了……
努力勾著手指回憶著毛筆怎麽拿的,李驍鶴覺得自己手都快抽成雞爪瘋了。
“不知道這葡萄架裏有沒有一隻跟小豬一樣大的蚊子啊,如果這隻豬會寫字那就更好了。”李驍鶴似不在意地四處張望著,嘴裏說道,“要是能幫我寫策論就更好了。”
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李驍鶴沒盼來某隻南小豬,而盼來了小丹朱。
它的小爪子直接踩在她的作業本上,印了兩個髒兮兮的小爪印,還毫不知情地仰頭萌萌地看著她。
李驍鶴本想逗它來著,忽然想起來它沒有鳴叫,頓時神情一凜,試探地將手掌在它門前攤開,果然丹朱張口吐出了一團布條。
這布條看著有些眼熟啊,等到全部展開之後,李驍鶴臉色頓時變了。
黑色的布條不可能寫上什麽東西,那濡濕的觸感她本以為是丹朱的口水,然而展開後血腥味撲麵而來。
這塊布料她昨晚才見過自然眼熟,她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南烜!
李驍鶴顧不得手中紙筆都沒放下,直接衝上院子外,誇出纖畫殿的一刹那,她腦子裏忽然一個激靈,暗衛呢?
“啾!”丹朱仰頭尖利地叫了一聲。
身後一個極細微的破空聲,若非空氣流動的變化,李驍鶴根本發現不了。
她的經脈被封,淩雲隻能使出最基礎的第一層來,在她作出反應的時候,身後的人就已經迅速接近了她。
李驍鶴幹脆腳下不動,就著背對來人的姿勢,揮起手中毛筆戳向身後人眼睛的大概位置,下一刻身子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了。
然而來人顯然不害怕她的這一招,不閃不躲地接了下來,抓住她的手的瞬間猛地往後方一帶,李驍鶴順著這股力道用手肘使勁向身後撞了過去。
這一下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身後那人的胸口,隻聽的身後發出一聲悶哼。
李驍鶴微訝,這聲音略有些耳熟。
身後那人顯然受了傷,然而卻一步也沒後退,甚至連手上動作都沒放開,居然強硬而固執地把李驍鶴拉到了懷中。
這一撞進懷裏,李驍鶴立刻就明白了身後這人是誰了,這熟悉的昂貴熏香和隱隱的狂妄凶狠,隻有一個人。
“尚翼?”李驍鶴蹙眉,她搞不懂這人是想做什麽,這可還是在纖畫殿,她還沒逃出宮門呢,這人怎麽就忽然動手了,剛才在背後的那一擊是絕對帶上殺氣的,否則失去內力的她也不會如此準確發現。
“李驍鶴。”尚翼貼上她的脖頸,側臉在其中十分輕柔地摩挲了幾下,用著無比溫柔的聲音低聲道,“我就這麽殺了你好不好?”
李驍鶴心髒猛地一顫,到還是保持著鎮定,生怕惹怒了這蛇精病。
“這樣你就不會老想著跑了。”
李驍鶴心虛的同時感到納悶,我這還沒跑呢,你就出現了,不是讓人去通知了麽?
她正要開口解釋,忽然發覺周身的空氣裏隱隱彌漫著一絲血腥味。
“你受傷了?”她可不認為自己那一胳膊肘就能讓他見血,看來他是遇到什麽人了。
“你見過他了。”尚翼抱著她沒放,手上還抓著她拿著毛筆的手,另一隻胳膊攬著她的腰,不知是傷的重了還是由於他詭異的心情,在她耳邊輕語,“他們來救你了。”
李驍鶴默不作聲,他根本不需要回答,無論是否認還是肯定,答案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因為他掌握著一切。
“不是要出宮嗎?陪我去一個地方如何?”尚翼語氣柔和的像是真心在跟她征詢意見一樣,可李驍鶴知道他隻是在通知她罷了。
就算她老實地說不如何,他一樣會當做沒聽見一般把她帶去。
“打起精神陪我去,或許我還可以好心地告訴你王將的傷勢如何?”說完尚翼又似忽然想起來什麽,恍然道,“對了,你喜歡的是鴻淵,會不會根本不在乎王將的死活?王將真是可憐……”
“閉嘴,去什麽地方趕緊,我還有一篇策論明天早上要交。”李驍鶴沒好氣地說。
“乖學生。”尚翼在她脖子後麵落下輕輕一吻,“辛牧知道了定會感謝我給他送去了一個好學生。”
“啾!”丹朱的聲音不那麽倉促,除了最開始的那聲警告,讓李驍鶴驚訝的是,之後它居然對尚翼並沒什麽敵意。
“吃東西去。”
李驍鶴不敢讓它去找南烜,畢竟她不想讓尚翼知道這隻鳥兒的神奇妙用。
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從來到尚翼國後李驍鶴已經好久沒有體驗過這種在天空中踏虛飛行的感覺了。
輕飄飄的,好似真的得到了永遠的自由。
由於受傷,尚翼的呼吸有些重,李驍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今日的尚翼顯得有些低沉,說的每一句話裏都帶著深深的疲累,又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發。
她有些茫然,這個蛇精病居然也會露出這種正常人的不正常情緒,是被南烜打傻了嗎?
說到南烜,她又開始擔心,王將和皇帥都是七國頂尖人物,璿璣閣所記載的天策榜上排名前十的人物。如今這二人正麵相遇交鋒,不知誰勝誰負,連蛇精病這般強悍的人都受傷了,南烜估計也傷的不輕。
“南烜……”李驍鶴知道問蛇精病也不會得到什麽好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了,沒辦法,誰讓她在人家手裏呢!
“活著。”尚翼抱著她飛躍皇宮的重重屋頂,又踏出了皇宮城牆,最後可能是為了避人耳目,居然停在了一處小巷內。
李驍鶴心中的石頭放下,隻要活著便好,以南烜的生命力,一定可以緩過來,更何況還有唐茗這半個醫生在。
尚翼也不管她什麽表情,直接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巷子,來到了一處寬大的寨子前。
牌匾上書,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