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她隻有我
那禦醫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了一跳,忙定了定神安撫道,“公子放心,床上這位公子沒什麽大礙,雖曾遭受重創,但經脈中卻又一股熱氣在逐漸修複髒腑,假以時日必定能完全康複,至於外傷,更是不必擔心了……”
“那之前又為什麽會突然昏過去?”傅輕蘿皺眉問道,心裏很疑惑,那重傷是修練決遺留下的沒錯,雖然受了外傷,但就算突然一並發作也不會直接讓太子暈過去。
“這……”
禦醫摸摸胡子猜測道,“或許是被什麽事刺激到了。”
桑寧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與傅輕蘿對視了一眼,宮長燕見他們倆的表情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師兄是不是又在找她的消息?”
桑寧支支吾吾地解釋了大概,宮長燕聽的震驚不已。
“你說李……她沒死?”扶風雖是神權國家,但她也從來沒見過死而複生的事。
亡者穀雖然沒有發現李驍鶴的屍體,但當時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她已死在了重重圍殺陷阱之下,隻不過屍體詭異地消失了而已。
更重要的是就連璿璣閣都默認了這個消息,天下人都知道帝侯李驍鶴死了,隻有他這個傻師兄一直不信,一邊拚命與白殿死磕,一邊四處搜尋她的消息。
每每當她看到他發間的那一縷白發時都忍不住心酸,她那個如明月般的師兄,怎麽會落得了如此地步?
但所有人都不敢在他麵前提起亡者穀的事,也不敢告訴他,其實李驍鶴已經死了。
“找到了嗎?”宮長燕心裏五味雜陳,一方麵覺得是李驍鶴將師兄害到如此地步,一方麵又希望李驍鶴真的回來了,她的師兄也不必再折騰自己了。
桑寧失落地搖頭,“我把塌方的那塊地方方圓幾裏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
沒人覺得沒找到屍體就代表還活著,天災中的許多人都被泥石流衝到了各種地方,屍骨無存。
傅輕蘿沉默著走到床前,將白襲的手抬起診脈,眉頭忽的一皺,然後目光閃了閃。
“怎麽了?”桑寧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太對,心又懸了起來。
宮長燕雖還是冷若冰霜的樣子,但也忍不住欠身湊了上去。
“那禦醫說的不錯,公子之前修煉決遺留下的舊傷在慢慢修複,而且看樣子隻要不再修煉決遺,一年內就會完全痊愈。”
傅輕蘿的話讓二人感到訝異,作為對莫留山知道些內情的人來說,都知道決遺心法的特性,剛猛霸道,雖能快速提升對陣術的掌控,提高源的修為,但也會折損壽命,甚至無藥可救。
就連之前傅輕蘿所說的唯有莫留山人能救也隻是她的猜測罷了,但眼下奇跡就這麽突然發生了,由不得幾人不猜測疑惑。
“難道莫留山的人又出現了?”桑寧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從五年前開始,公子就一直在尋找莫留山人的蹤跡,若他們真出現了,自己怎麽可能不知道。
“莫留山對七國唯一的關注也就是因為一個李驍鶴,如今她不在了,莫留山哪還管得著別人死活!”
宮長燕的語氣很不好,不為別的,五年前發生亡者穀之事後,她和師兄一樣都下意識地聯係莫留山上她的授業恩師,但派出的使節全部都進不了莫留山,送過去的信件也都被退回,莫留山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到後來璿璣閣有意保密亡者穀消息,在她眼裏就是在包庇幕後主使,這無疑告訴她,李驍鶴的死,亡者穀的陰謀與莫留山有著莫大的幹係。
從另一方麵來說,她的師兄會落到如此地步,跟莫留山的包庇冷漠有一大半關係,她怎麽也無法對莫留山有好感!
“你們忘了,莫留山還有一人在七國之內。”傅輕蘿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桑寧腦中靈光一閃,宮長燕自然也猜到了,卻是神色複雜。
“她真的沒死嗎?”
亡者穀的慘象讓人不難想象出當時的戰爭有多麽激烈,而且還是一人獨對千軍萬馬,她其實也是真的佩服李驍鶴的,但那樣的情況下……
“她沒死。”白襲慢慢睜開眼低聲說。
桑寧見狀大喜,“公子你終於醒了!”
傅輕蘿不置可否,她從不認為自己追隨的鴻淵太子會那麽輕易死去,不過下麵的話題可能比較沉重了。
“桑寧。”
白襲喊了聲後便看向他,直看的桑寧心裏發虛,最後囁囁道,“公子,我沒用,我一會再去找,找不到就不回來了!”
他這麽一說屋裏的氣氛再次凝滯起來,白襲轉過頭慢慢坐起身,正對上宮長燕擔憂的目光。
宮長燕一怔,隨即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傅輕蘿無語地看著這堂堂帝女殿下幼稚地鬧別扭,這兩人居然還在為決遺的事而冷戰。
“太子可有什麽要告訴我們的,如果您還希望我們做些什麽的話。”
白襲的確隱瞞了什麽,但這話桑寧不敢問,宮長燕也不敢問,唯有傅輕蘿敢直接這麽問了。
“驍鶴將她所有的源都留給了我。”
白襲隻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抬起頭,冷肅地看著桑寧二人。
“是誰告訴她決遺的事?”
桑寧心裏咯噔一下,然後搶道,“我!我說的!我一時不小心說漏了嘴,主要還是想讓李姑娘知道公子為了她……”
白襲抬手止住他接下來的話,微蒼白的臉看向傅輕蘿。
傅輕蘿抱著胳膊有些嘲弄地看著他,“沒錯,是我說的,我得讓她瞧瞧咱們像神一樣供著的太子為了她糟踐成什麽樣了!”
這話說的尖刻,連宮長燕都變了顏色,但卻沒說什麽,因為這也是她想說的。
決遺,那樣霸道殘忍的心法連白殿人都不敢輕易觸碰,她的師兄卻為此險與她決裂,都是為了那本不該出現的李驍鶴。
“輕蘿,長燕,你們都覺得我為她付出了許多,但事實上……”
白襲偏頭看向桑寧,“你覺得呢,桑寧?你可是最早認識驍鶴的人。”
桑寧被三個人同時盯著有點壓力,但思索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
“事實上,李姑娘才是付出最多的。”
傅輕蘿和宮長燕皆是一怔,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麽說。
“我曾經和江玄一樣覺得,這世間勉強能配的上公子的人也隻有天傾大皇女了,但後來我卻覺得,這世間上能與李姑娘相配的隻有咱們公子了。”
桑寧說著露出了一絲慨然的笑,有些無奈又欣慰的樣子,“從雲澤少女到莫留山真傳弟子,第一帝侯,我們其實都忘了,李姑娘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啊……”
宮長燕和傅輕蘿都沉默了,她們明白了桑寧的意思。
宮長燕身為扶風帝女,本就聰慧非常,從小就被白殿選中教導,又作為遊習弟子入選莫留山,而後更是位列天策榜之上,手握一國大權,完全是天之驕女。
而傅輕蘿隨不是皇親國戚,但卻有一身非凡功力,手握凰禦宮掌令,就連天子鴻淵都要敬畏三分,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但她李驍鶴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個普通女子啊,若一開始沒有那層雲澤少女的身份,可能她也會平靜地過完一生。
但就是這樣一個什麽也沒有的平凡女子,卻為了能與天子站在一起而願意麵對七國的為難,甚至當著天下人的麵叛出了莫留山,那個唯一能庇護她的地方,甚至,由此引來了亡者穀的陰謀暗殺。
“我擁有整個神風,江山萬裏,但她卻隻有我。”
白襲掀開被子走下床,穿戴整齊後又恢複了往日的俊美風采。
“她從異世而來,滄瀾對她來說隻是路邊的一處風景,但我卻硬將她留下來,麵對這紛亂的七國亂世,陰謀詭計,最後甚至發生了亡者穀那樣的事……”
“我無法想象當時的她是如何的絕望,而在大荒山脈深處的那五年又是如何的孤寂絕望。”
白襲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身後宮長燕和傅輕蘿聽的震驚不已。
大荒山脈深處的五年……
“李姑娘她被鎖在大荒山脈深處的一口棺材,整整五年,像真正的死人一樣被埋了整整五年。”
桑寧也看了幾封那個木匣裏的信,就連輕蘿都沒看到後麵記載的這些事,李姑娘一字一句地寫下那些讓人心生寒意的話語。
“長燕。”白襲忽然喊道。
“是,師兄。”宮長燕下意識地回應後才想起來兩人還在冷戰中。
“借用下你的人調查下這十日內經過若曄城附近的外來人群,尤其是扶風和天傾邊境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白襲一番話同時點醒了三個人,他們竟然沒想過李驍鶴可能會被路過扶風的外來人士救下。
“我知道了。”宮長燕點了點轉身跨出房內時忽然聽的白襲喊了她一聲。
“長燕。”
宮長燕腳步一頓,沉默地站在原地。
“謝謝。”白襲看著她的背影道。
宮長燕瞳孔一縮,冰冷的雙眸中有水光浮動,最後她匆匆留下一句話後便離開了。
“好好休息!”
桑寧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神情玩味,“其實以前我本以為宮姑娘和公子才是一對的,沒想到……”
傅輕蘿聞言挑了挑眉,想起了一個被她忽視的情報來,嘴角微微勾起。
“能配得上帝女的人,自然絕非凡人。”
而在幾人還在猜測的時候,李驍鶴早已被帶離了扶風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