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天地巨變
這一聲悲歎讓在場幾人都變了臉色,連手放在腰間準備動手的展梨都頓了頓。
好在南烜帶來的黑羽衛已將無辜百姓隔絕在十尺之外,否則聽到這句話絕對要掀起一場混亂。
“什麽意思?”南烜厲聲問道,不同於這些不知情的百姓,他可是知道眼前這人的真實身份的,這話絕非瘋言瘋語。
未泱悲涼地笑著,走到李驍鶴和展梨跟前,“瀚海女王,雲澤少女,神最信任的兩人卻聯手毀了這個世界。”
“滾!”展梨神色冷漠至極。
她知道未泱的意思,但讓她犧牲李驍鶴,她寧願這世界就這麽毀掉!
未泱冷嘲了一聲,“我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瀚海女王竟也會站在雲澤少女這邊,若是十三長老知……”
他的話還未說完,眾人就聽到了突如其來的“咻”的一聲,未泱額頭的位置忽然出現了一枚手指頭大小的金屬,就那麽停在了那裏,那詭異的金屬的頭部已經鑽進了他的肉裏,一滴銀色的液體順著鼻梁滴了下來。
未泱幽深蒼老的眼中露出驚訝,白光閃過,那金屬頭掉了下來,落在了他的手中。
所有人,或許除了李驍鶴,都一臉震驚的看著那個手舉一把奇怪的暗器的白衣女子。
“早知道在瀚海國度時就該把你殺了,一把年紀了還出來浪。”展梨沒有戴麵紗,性感的臉龐帶著冷冽的殺意,手上拿著她心愛的武器。
她表示很不高興,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十三長老隻是尊她為王,但真正的實力完全在她之上,對於這世界的執念毫無疑問會讓她們選擇廢了自己這個女王,但她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至少在這之前她要讓小鳥恢複正常,變得強大起來。
“這是……什麽東西?”蕭元朗張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
別說蕭元朗,就連南烜白襲等人都驚訝不已,能在舉手之間傷到白殿之主的手段絕對聞所未聞,就連如今的李驍鶴,當年的國師昭言,甚至那莫留山掌門都做不到。
雖有出其不意的成分在,但也足夠讓人為之震驚了。
李驍鶴壓下展梨的手,不顧眾人驚懼的目光,麵色平靜地看向未泱,“這世界不會毀掉。”
說完也不管他什麽反應便轉身走出了人群,未泱那張肖似神靈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錯愕,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充滿了迷茫與驚訝,以及狂喜。
李驍鶴沒有走多遠,而是徑直去了不遠處的聚春樓。
酒樓上的人本就伸著脖子在看熱鬧,這會兒見到主角來了倒也沒有多大驚嚇,隻是一個個疑惑地看著來人,整個酒樓靜的可怕。
最後是那年輕的小二迎了上來,“不知姑娘這是……”
李驍鶴認得他,還是五年前的那個給她送消息的那個小二,“你們老板呢?”
“我們老板……你說魚老板是吧!她四年前就嫁人了,這酒樓前些日子才交到唐大小姐手中。”小二似乎也覺得她麵熟,倒也沒隱瞞。
嫁人?李驍鶴微怔,“嫁的誰?”
“覺羅國的段家。”小二回道。
“覺羅的段家……”
李驍鶴忽然苦笑了一聲,無比嘲諷地自言自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小二有些為難,“姑娘你……”
“告訴你的老板,我明日一早便離開。”
她轉身離開了這家酒樓,拋開身後的議論紛紛,拋開這滿大街異樣的目光,隻覺得好笑至極,心冷至極。
展梨與未泱的對峙不了了之,南烜在習陵的陪同下帶兵回了皇宮,蕭元朗雖擔憂李驍鶴,但還是回去了,畢竟辛離辛雪被他強留在蕭府,總得回去說一聲,有白襲陪著比誰都強。
從聚春樓回來李驍鶴直接回了蕭府,一如既往地坐在了屋頂上,白襲一直在她幾步之外。
此時天色已暮,蕭府的侍女們見到了也都回房了,蕭征憶站在屋簷下看著那坐在屋頂出神的身影深深歎了一口氣。
“父親不必憂慮,她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堅強。”蕭唯遠在他身後,神色溫和。
蕭征憶沒說話,他對這個撿來的女兒的感情一直都很複雜。
從一開始把她當作坤域未來太子妃,甚至皇後,到後來的恐懼忌憚,再到最終的釋然,甚至是感謝,憑良心而言,李驍鶴這個女子是讓人敬佩的,讓人不得不喜歡,讓人忌憚卻又忍不住親近。
如今六年過去了,自亡者穀的那場戰爭後便已物是人非,就連他那頑劣的三兒子都已經長大了,南烜蘇醒,內亂平息,諸侯俯首交出了封地,又有讓天下忌憚的帝侯坐鎮坤域,似乎一切都已塵埃落定,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坤域的壯大。
自己也已經老去,太上皇的隱退,尚翼天傾的改朝換代,以及北疆那位漸放光明的幼帝,這一切都在告訴他,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新的時代已經到來,而這個時代屬於這些耀眼奪目的年輕人。
七國的王者們將不再被稱為王者,而是真正的帝王,而李驍鶴便站在這個時代的巔峰前端。
“一個女子……”他喃喃道。
一個女子啊,竟會是這樣一個女子來開啟了新的時代。
蕭唯遠聽到了這一句沒有作聲,卻是淡笑一聲。
是啊,誰曾想到會是一個女子站在了七國之巔呢?
當年尚翼皇帥於盤龍殿前的七國宴上問道第三個時代由誰落幕,第四個時代又由誰而起時,李驍鶴不過還是個被人四處追殺逃命的小人物,而如今她已經成為了讓七國所有人懼怕的存在了。
夜色漸濃,帶著深夜的冰冷涼意,天邊暗淡的地方繁星點點,點綴著奢華的夜空。
“你早都知道了?”李驍鶴看著腳下的帝都,神色漠然。
“嗯。”白襲坐在了她的身邊。
“還記得君相府的親衛軍統領段烈嗎?他的弟弟段寧是青玉的伴讀,當年魚心本是要嫁給他的,可魚家後來遭逢劇變,段家那時也沒落了,二人便這麽分開了十多年。”
李驍鶴露出一絲苦笑,歪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為了偉大的愛情……”
魚心與段寧的淵源他在查到唐家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但當時顧忌著唐茗,加上驍鶴已經踏平了君相府,廢了青南一隻手,他幹脆便將這事瞞了下來。
李驍鶴知道這事他也不驚訝,他的夫人一點都不傻,反而很聰明,隻是有時候執著倔強了些,早晚會知道的,而那時唐茗也應該處理好了那些事了,否則驍鶴也不會等了這麽多天。
“我先前隻查到了唐家與尚翼國的聯係,卻沒想到會是覺羅的原因。”
李驍鶴悠悠歎息了一聲,然後搖搖頭笑了起來,仰頭看向身旁的人,笑的眼睛微眯,“我想聽曲子。”
白襲寵溺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某暗衛盡職地取了玉笛送了過來。
聽著熟悉的曲調李驍鶴慢慢閉上了眼睛,心中前所未有的安靜。
從來到滄瀾至今,從沒有今晚這般讓她心安過。
頭頂的萬千星辰愈加明亮,如天神回城布下的仙燈,悠揚悅動的曲聲由蕭府傳至整個升泉城,入夜的帝都此刻顯得格外神秘靜美,淡淡地訴說著千萬年前的故事。
皇宮之內的南烜和習陵聽著這笛聲看向皇宮之外的夜空,蕭府內的人們也都沒有睡下,臨窗觀月。
忽然空氣中透出一絲緊張,暗衛悄然現身。
“公子。”
笛聲戛然而止,白襲抬手示意他退下。
李驍鶴沒有睜開眼睛,有些不耐道,“來者是客,不過難道非要在我們秀恩愛的時候造訪嗎?”
來人一身緊身短打黑衣,剛毅冷漠的臉龐在李驍鶴說出那句話後黑了黑,然後直接無視了某人的無禮,甩手將一樣東西扔了過去。
李驍鶴劈手接了過來,看了眼後疑問道,“這是……”
躺在掌心的便是當年龍鱗交給她的空語令,可以號令整個空語族為其效命,而五年前的龍鱗毅然決然地將這個交給了她,以至於隻能獨自一人對抗姬千瀧,而後她身死亡者穀,這令牌時隔五年後出現在了荊漠北甄憐兒手中,被其利用來召喚空語族對抗黑羽衛及西北軍。
多麽強大的力量,如果當日龍鱗沒有將這東西交給自己,或許也不會死去。
她低聲慘笑,垂眸道,“這是空語族的東西。”
“空語每一任族長都有自己的信物,而這個……”獠轉身帶起黑色衣角,仰頭看向那一輪明月。
“隻是族長留給你的東西而已,這是他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件東西。”
李驍鶴心神一震,握緊了那令牌,手心被硌的生疼,一直疼到了心裏。
她何德何能,能交到龍鱗這樣一個朋友,何德何能……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與她一起把酒
“你真的決定了?”
獠轉頭看向她,目光比那明月還要灼眼奪目,“是犧牲一生的自由,還是犧牲這天下人的性命?”
李驍鶴站了起來,被風吹起的長發在月輝下泛著越來越明顯的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要乘風歸去一樣,讓白襲看的心裏不安。
“無論哪個選擇,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李驍鶴手握空語令,看向東方天邊的綿延山巒,原來已是淩晨時分。
“從踏出雲澤的那一刻開始,我便已別無選擇。”
“天下棋局,以滄瀾為盤,眾生為子,我……早已身在局中。”
獠眉頭皺起,“誰設的局?”
李驍鶴挑眉,抬頭看向頭頂隱隱約約的漫天星辰,“是她。”
她?獠疑惑之後忽而想到了什麽,神色一震,雙手緊握。
“不對勁。”
白襲站到她跟前與其並肩,看向升泉城東邊的山脈,“天該亮了。”
“什麽?”獠疑惑,繼而循著二人的視線看了過去,頓時臉色一變。
遠處東方連綿不絕的山巒之巔,隱隱泛著一絲淡淡的光芒,看久了竟發現帶著一片銀色,美的詭異,讓人心頭發涼。
夜幕依舊籠罩,升泉城的平靜之下翻湧著躁動,似乎一切還處在靜謐的夜中,然而他知道,明明已經是初夏,辰時本該是旭陽初升之時,腳下的這座城池卻還是一片黑暗,甚至,整個坤域,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李驍鶴抬起頭看向頭頂的天空,銀色的巨網如同瀕死的銀色大魚般漸漸融化,一點點褪去了那絕美的銀白鱗片,化為虛無,散落在虛空之外。
遙遠的還存在著光芒的東方之處,黑暗漸漸蔓延向整個滄瀾大陸。
李驍鶴無機質的銀色雙眸看著這一切,低聲喃喃。
“天地開始變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