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翌日薑妤和華陽公主一起去給寧熙帝請安, 寧熙帝身體好了許多,已經能正常吃些清淡的飯菜,隻是仍舊不能下地走路, 一日十二個時辰有□□個時辰都在睡覺。


  她們過去的時候, 寧熙帝恰好是醒著的,他把薑妤和華陽公主叫到身邊,拉著華陽公主的手說:“朕打算等阿妤和阿紀成親以後, 就禪位給阿紀, 搬到行宮裏住,你覺得如何。”


  寧熙帝這次醒了以後, 就很愛笑,話也比從前多了許多,總會不停的拉著人聊天, 隻是有時候他會提到他年輕時候的事,說的津津有味, 別人都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以為他腦袋糊塗了, 胡言亂語, 唯有從小伺候他的汪祺福聽出來他說的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這樣的身體, 隻能細細將養著, 不可能再臨朝聽政。


  生病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寧熙帝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一日比一日糊塗, 他很恐懼將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宗紀畢竟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一日不登基,那些宗室便會以此為由覬覦皇位,與其擔著皇帝的身份將來被人利用, 倒不如趁著還算清醒的時候禪位,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搬出宮,做個沒什麽威脅的太上皇。


  華陽公主知道寧熙帝這不是詢問她的意見,是已經做好了決定告訴她。


  “寧王聰明果斷,定能治理好江山,行宮安閑舒適,兒臣同父皇一起搬過去。”


  寧熙帝欣慰的說:“父皇知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但你和英彥年紀也都不小了,英彥那小子有時候做事是偏激了點,但他對你的心意,父皇都看在眼裏,人這一輩子太短,不要等到把自己和對方都傷得遍體鱗傷,才追悔莫及。”


  華陽公主怔愣地看了寧熙帝片刻,莞爾一笑,心平氣和道:“兒臣知道,父皇不用擔心兒臣。”


  寧熙帝直視帳頂,喃喃道:“太子已經落發為僧,佛門中人,了卻前塵往事,是福是禍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你不欠他的,也不用為了他心懷愧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待父皇退位以後,你便不再是皇長女了,也不用承擔那些責任了。”


  華陽公主深吸了口氣,微仰著頭,抑製眸中的水汽。


  薑妤心情複雜,喉嚨裏酸酸的,從衍慶殿出來,恰好看見宗紀往這邊來,停住腳步等他。


  宗紀見她眼圈紅紅的,詢問道:“聖上身體不適?”


  薑妤搖了搖頭,“飯吃的比前些日子多了,氣色也好了些,隻是他說等我們大婚以後,就禪位給你,搬到行宮裏去,阿沅姐姐也要過去,以後我再犯錯,就沒有舅舅和表姐護著我了。”


  宗紀笑著說:“你嫁給我以後,就不會犯錯了。”


  薑妤臉色一白,什麽叫嫁給他以後就不會犯錯了,難道他現在對自己的好都是假象,一旦成親,他就會像書中對待永安郡主一樣對待自己,把自己關在乾寧宮,隻有必須要皇後出席的宴會才會由人盯著出來充充場麵,不能說錯一句話,但凡有做的不滿意的他就要在自己麵前殺人。


  這樣她自然就不敢犯錯了。


  她驚恐的向後退了兩步,宗紀看出她的異樣,問道:“你怎麽了?”


  薑妤深吸口氣,扯住他的袖子,“宗紀,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有些話,我一直沒對你說過。”


  宗紀道:“什麽?”


  薑妤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撲扇撲扇的看著他,拽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欲語還休。


  宗紀覺得她這幅樣子甚是熟悉。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宗紀淡然的嗯了一聲。


  薑妤小心翼翼道:“嗯是什麽意思?”


  “還有呢?”


  “還有什麽?”


  宗紀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你要對我說的隻有這一句?”


  “當然不止這一句,我對你的心意如滔滔江水,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都不敢相信你會願意娶我,等我們成親以後,我們夫妻就是一體的了,榮辱與共,你在外麵做大事,我在家中等你回來,做你的賢內助,為你洗衣做飯.……”


  她說這些話把自己都感動到了,伸手抹了兩滴眼淚,宗紀偏頭偷笑一聲,淡聲打斷她,“洗衣做飯這種事有宮人,不需要你。”


  薑妤繼續道:“親力親為,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宗紀說:“飲食起居交給尚宮局就好了,這些也用不著你。”


  薑妤急了,“總有她們做不了的吧。”


  宗紀讚同道:“暖被窩。”


  薑妤:“.……”


  薑妤看他淡定的模樣,跺了下腳說:“總之我就是喜歡你,你以後不能欺負我,我做錯事了你也不能過於苛責我,人非聖賢,誰都會犯錯的。”


  宗紀就知道她突然向自己表達愛意是刻意討好自己,他早就把她的這些小把戲看透了。


  “聖上禪位以後,你便是皇後了,皇後自不會犯錯。”


  薑妤驚恐道:“不,皇後也會犯錯。”


  宗紀扶著她的肩膀,笑眯眯的說:“放心,皇後做什麽都是對的,沒人敢指責你。”


  薑妤愣了一下,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是無論她做什麽都是對的,所以她不會犯錯,而不是不能犯錯,她想岔了。


  她白浪費感情表白了?

  宗紀看著她由白轉紅,由害怕到害羞的表情,喉間忍不住悶笑一聲,捏著她細白的臉蛋說:“怎麽總是想著你舅舅和表姐護著你,平日裏,我沒護著你嗎?”


  薑妤被他捏的有些疼,拍著他的手背說:“你別捏我臉,疼。”


  宗紀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你這腦瓜子裏一天到晚到底都胡思亂想些什麽,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總把他想成薄情寡義的負心漢,怕他成親以後變心,對她不好。


  薑妤嘀咕道:“我才不是胡思亂想。”她看的可是原書,他是什麽樣的人,她一清二楚。


  宗紀笑道:“好,你沒有胡思亂想,你滿心滿意都是我,我知道了。”


  薑妤道:“你不信我嗎?”


  “我信,不過這些話你已經對我說過很多次了。”


  薑妤:“.……是嗎?”


  宗紀無奈的笑了笑,“聖上在裏麵等我,你要與我一起進去,還是去泰興宮等我?”


  薑妤搖頭,“我要回家。”


  宗紀吩咐人去給薑妤備轎,薑妤向外走了幾步,突然想到嫁衣的事,轉過身叮囑道:“咱們之前說好了,我不用再試嫁衣了。”


  宗紀寵溺的說:“依你。”


  之後尚宮局的人真的沒有再去信陽侯府給她試樣衣,府裏的其他人都在忙著準備婚事,二夫人每日都要清點府裏下人,確保分派給他們的差事不出差錯,薑妤閑下來,想著以後進宮裏再想出宮怕是沒有現在這樣容易了,便帶著護衛丫鬟便裝到大街上溜達,在各大書鋪裏搜羅了一堆話本子準備當做自己的嫁妝。


  寧熙帝下旨將薑妤和宗紀的婚事昭告天下,百姓都知道當今聖上病重,用不了多久就會禪位給宗紀,對他倆的婚事特別感興趣。


  酒樓茶館,多數都在議論此事。


  “你們說,寧王娶永安郡主,會不會是被逼的。”


  另一人說:“這種話怎麽能說出來,當心被官府的人聽見了,抓你下大獄,這聖旨上不是說了嗎,寧王和永安郡主,郎才女貌,家世相當,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嘴上奉承著薑妤和宗紀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任誰都能聽出來他是讚同先前那人說的話,刻意譏諷。


  翡翠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扭頭對陳護衛道:“去把他們舌頭割下來。”


  陳護衛提劍起身,薑妤擺手,心平氣和道:“幹什麽呢,坐下喝茶。”


  翡翠道:“郡主,這些刁民膽大包天,連您和寧王的事都敢編排,實在可恨。”


  薑妤漫不經心的說:“現在教訓了他們,不是更會被人認為是惱羞成怒嗎?他們說他們的,我不往心裏去就是了。”


  翡翠氣呼呼的說:“郡主豁達大度,奴婢就咽不下這口氣。”


  薑妤道:“這地方人多嘴雜,旁人心裏未必不覺得我與寧王的婚事不是受我所迫,但別人都不說,唯有這二人帶頭起哄嬉笑,可見不是什麽聰明人,平日裏說話定是沒什麽顧忌,早晚會得罪人被人打的,我一個郡主,何必為了這些人壞了自己的名聲。”


  翡翠還是不解,“可是郡主,您本來就沒什麽名聲,多教訓幾個人,並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薑妤捧著茶盞,目光幽幽的看著翡翠,“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翡翠無辜的看向珍珠,她又說錯話了嗎?

  那二人一唱一和,說永安郡主愛好美色,別院裏養了不少男寵,還說那些男寵長相如何,像是他們親眼見過一樣,與他們一桌的人雖未附和他們的話,卻一起偷笑,別說暴脾氣的翡翠了,便是行事穩重的珍珠和陳護衛都發火了。


  陳護衛低聲道:“郡主,屬下也想把他們舌頭割掉。”


  薑妤撐著下巴說:“別這麽暴力。”


  陳護衛:“屬下可以悄悄的割掉他們的舌頭。”


  薑妤:“.……”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陳護衛是個這麽有想法的小夥子。


  薑妤這一桌還在為割不割那兩人的舌頭爭論,門外突然衝進來一隊官兵,為首的指著編排薑妤的那兩個人道:“拿下。”


  那二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反手押了起來。


  “官爺,你們拿錯人了吧,我二人犯了什麽罪?”


  “難不成是永安郡主要抓我們?”


  薑妤眉頭一皺,該不會她又要背鍋了吧?


  為首的官兵道:“跟永安郡主有什麽關係,你二人偷東西偷到了我們大理寺少卿的頭上,不拿你們拿誰,帶走。”


  “官爺,你們弄錯了吧,什麽大理寺少卿,不會跟永安郡主是一夥的吧,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二人一路走一路嘶嚎,像是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讓人知道薑妤欺壓百姓的事。


  珍珠湊到薑妤耳邊道:“郡主,這二人似乎是受人指使。”


  薑妤抬起頭,往酒樓二樓掃視一圈,沒看見什麽熟悉的人。


  “本官便是大理寺少卿。”


  門外響起一道聲音,薑妤抬眼看去,正是先前在大理寺牢房裏有過一麵之緣的潘文遠。


  有人也認出了他,知道他就是被永安郡主當街鞭打過的探花郎,那二人嚷著他是永安郡主派來的話就沒人信了。


  那二人被押走以後,潘文遠朝著薑妤的方向微一頷首。


  薑妤莞爾一笑,看來先前她同他說的那些打他是為了幫他的話,他是信了的,替自己收拾兩個小人,是在報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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