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牛馬 三

  再說小路，雖然關卡少，但警戒程度絲毫不低，小五自忖，以他現在的能力還無法神不知鬼不覺的達到清風寨，偷偷摸上去不行，必須另想辦法。


  這些日子他就想如何混進清風寨，進不去寨子做什麽都是白費，連毒郎中都見不著何談報仇，更別說毀了清風寨，有時想想，小五覺得自己真是自不量力，孤身一人，隻靠雙手就想和整個清風寨，兩三千悍匪作對，這不是傻是什麽？

  小五有時還在做白日夢，想自己突然成為了具有大能力的修士，手持斬天刀，化為一道精芒衝天而起，飛入清風寨，二話不說，先一刀斬了呼延長壽的狗頭，然後再找毒郎中算賬，最後火燒清風寨，踏平太平山，風風火火，幹淨利落的除去這顆毒瘤。


  而每次這樣幻想時，他又會想到那個讓他差點成為曆史的翠綠倩影，她才是真正的修士，飛劍如電，法術強悍，如果她來這裏，是不是就能輕而易舉的掃平清風寨呢？


  說真的，樂靈兒給小五真是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每每想起他，就會覺得後心發涼，渾身毛孔禁閉，心跳加速，如果六陽心海再有反應那就更好了，隻是這顆心隻會跳，再無別的動靜，讓小五很是無奈鬱悶。


  啪，有人忽然拍了小五後背，不過沒讓他驚駭大叫，他早已知道後麵有人，來的是誰，隨即淡淡道“小先，又去哪裏了？”


  小先就是薑先，他也知道嚇不著小五，笑嘻嘻地轉到前麵道“五叔，你看這是什麽？”


  薑先要比同齡人瘦小很多，看體型胖瘦也就和十歲孩子差不多，麵黃肌瘦，大頭細脖，胳膊腿又黑又細，那真是骨瘦如柴，穿著破爛，可以說是衣不遮體，因為赤腳，那雙腳已是全無肉色，髒到了極點，腳底上也磨出了厚厚的老繭，權當是鞋底。


  小臉真是小，兩頰深陷，顴骨突出，也讓鼻梁更挺，眼睛不小，眉毛也濃，如果不是太瘦，這孩子還是很俊秀的，而他笑起來很好看，有孩子自有的那種天真爛漫之氣，此刻他手裏竟然拿著一個雞腿，又肥又嫩，散發著陣陣肉香，引人食欲。


  他故意把雞腿在小五麵前晃了晃，讓他的五叔充分感受到了雞腿的香味，這算是誘惑，不過小五沒什麽反應，看這雞腿和看他的腿沒什麽分別，反倒是薑先連吞了好幾下口水，饞得肚子咕嚕嚕直叫喚，那聲音相當真實，任誰聽了都會知道薑先此刻在想什麽，三個字，我要吃！


  “五叔，你不饞嗎？”薑先很奇怪小五為什麽就不饞呢？

  小五沒看雞腿，望著薑先道“又是他們給你的？”


  薑先點頭道“對啊，除了他們還能有誰？這雞腿很新鮮，剛從一隻燒雞上撕下來的，五叔，你快嚐嚐。”雖然肚子還在叫喚，可他還是想讓小五先吃。


  小五搖頭道“不用了，你吃吧。”


  薑先非要小五嚐一口，不然他就不吃，小五拗不過他隻能咬了一小塊，味道確實不錯，很有煙火氣息，這幾個月來他吃的很少，也不是為了薑先，而是肚子根本不餓，每天稍稍喝點水就好，就如他在白馬峰洞府時，好幾年沒吃東西一樣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小五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每次總是沒了真氣才會有如此狀況，很奇怪。


  見小五吃了雞腿，薑先才下嘴，一口下去就是一大半，邊吃邊說“五叔，你知道嗎？我已經吃了快一隻雞了。”


  小五奇道“整隻雞嗎？什麽時候？”


  薑先得意洋洋道“就是這幾次啊，上次我也吃了一隻雞腿，上上次是雞頭，上上上次是雞翅……”原來他是將每次吃雞的部位歸整到了一起，現在就差一個雞屁股就大功告成。


  看他說的眉飛色舞，小五心裏卻是甚為難過，他知道薑先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能吃到這整隻雞，等薑先吃完雞腿，還在舔舔那根雞腿骨時，小五就問“這次他們讓你做什麽了？”


  一說這個，薑先臉上喜色頓消，默然片刻才道“沒……”猶豫了一下才道“先是讓我學……狗叫，可他們……說我學的不像，不像狗像……狗雜種……”


  小五眼中怒色一閃，右手在地上一按，那一霎，地麵明顯震動了一下，薑先低聲繼續道“然後他們又讓我學母狗叫，還說……還說……那是我娘……”說到這裏他禁不住哭了出來，哭著道“我娘才不是……狗，他們……還說……”還說了什麽他無法說出口，小五能夠想到，他們就是那群人性全無的看守，閑來無事便讓薑先學這個學那個，學好了有賞，給些吃食，要是覺得學不好就是一通臭罵，薑先為了吃點好東西，隻能按著他們要求來，忍受各種羞辱，謾罵。


  小五暗歎一聲，和聲道“小先，你知道有句話叫做有所為有所不為嗎？”


  薑先哭著搖頭，小五又道“有個故事，叫做嗟來之食你知道嗎？”


  薑先又搖頭，雖然哭了，可他手裏還是緊緊握著那根雞腿骨。


  接著小五給薑先講了那句話的含義和那個故事，薑先默默聽著，他不太懂但他知道五叔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


  小五說完後，忽然有些後悔，身處這種環境，大人們都將顏麵自尊等等完全抹殺收起，薑先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在生命都無法保全的情況下，你讓他維護尊嚴有何意義？


  唉！有些大道理是需要一定的條件才可以講的，現在給薑先說這些完全就是空談，是狗屁啊！

  然而，小五沒想到的是，薑先想了一會兒，仿佛想通了，猛地將手裏的骨頭扔了出去，大聲道“五叔，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去給他們當……動物耍了，我是人，不是狗！”最後六個字說的甚為有力，神情也是異常堅毅，一瞬間，他真的懂事長大了不少。


  小五甚是欣慰，點頭道“你懂了就好，不過遇到那些人時千萬不能頂嘴，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時候也是需要低頭的。”


  薑先似懂非懂答應道“我明白了，五叔現在就是這樣，我爹說了，你一定是真正的好漢。”


  小五一愣道“你爹說的？為什麽這樣說？”


  薑先眼裏閃著平時沒有的光彩，興奮地道“我爹說五叔是有很大本事的人，是……英雄好漢，就像是傳說中的大俠。”


  小五苦笑道“我若是大俠就不會和你們一樣在這裏當牛馬了，哪有我這樣的大俠，你爹是在說笑話。”


  薑先卻說“不是的，我爹說五叔和別人不一樣……”說到這裏他瞅瞅周圍，小心翼翼低聲道“我爹說五叔本領很大，有天夜裏他看見五叔在……練功。”


  小五一愣，也小聲道“什麽時候？”心說我怎麽沒察覺到？


  薑先道“前幾天的晚上，我爹看到你不在馬圈，天快亮時你才回來，五叔幹什麽去了？是去殺那些壞蛋嗎？”


  小五心說，大意了，以為他們睡得很死，哪知道還有起來的。嘴上道“我隻是出去走走。”


  薑先自然不信，又想說什麽時，忽然記起老子的話，他爹叮囑他不要對任何人說這件事，也不能詢問小五，現在他已經不聽話了。


  “原來是出去走走啊，我信五叔。”薑先說話時還對小五眨眨眼睛，意思就明確了。隨後他又問道“五叔，你身上為什麽老是冰冰的？”


  小五回答道“是嗎？我怎麽不覺得？”


  薑先摸了他一下，這時候他五叔的體溫很正常，所以他就很奇怪，“白天好像不涼，晚上就涼了，五叔，你不會生病了吧？”


  小五笑道“生什麽病？我很好，就你事多，嫌棄我涼就別靠著我，找你爹去。”


  薑先嬉皮笑臉道“不嘛！我就喜歡靠著五叔，在五叔身邊我睡得踏實，不會做噩夢。”這是實話，小五沒來前，薑先時常會做噩夢，夢到自己父子被看守毒打，甚至是砍去腦袋，血淋淋的，十分可怕，他總是會被嚇醒，需要很久才能緩過來，小五來了後，隻要靠著小五他睡得就很好，這三個月來別說做噩夢，是什麽夢都沒有做過。


  小五也奇怪為何如此，難道是自己修煉時氣息外露影響到了薑先，再就是自己的大靜訣還有這種隔山打牛的功能？有時候他也想將大靜訣傳給薑先，但想想還是以後再說，現在這種環境實在是不適合教授心訣。


  “說不定我是那種像蛇一樣的人，天生冷冰冰，你可要小心點，萬一有一天我翻臉不認人就能把你給吃了。”小五板著臉這樣說道。


  薑先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居然道“五叔要是蛇，也是好蛇，是蛇仙，蛇神，不會吃我的，要吃就吃那些混蛋壞蛋，還有山上的那些東西。”說話時他用無比怨毒的眼神看了清風寨一眼，恨不得這座山寨馬上成為火海，將裏麵的那些人燒個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