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恩仇 四
小五聽到這裏冷冷道“取藥這種事應該不需要你親自出
馬吧？”
毒郎中道“尋常藥材也就罷了，可這五百年的雪蓮是極為難得，我怕別人辨別不了自然要親自去取，所以我帶了十幾個人連夜趕路到了金州府，在除夕當天拿到了雪蓮然後馬不停蹄冒著風雪趕回清風寨，我記得一來一回不過三天時間，期間我們沒有做任何事情，甚至連吃飯都顧不上。”言下之意便是我們怎麽可能有心情有時間去水泉村殺人劫財呢？
小五怎能相信，可看毒郎中的眼神又不像是在說謊，這時，呼延長壽道“那次也是小槿最後一次下山，她的確是去拿藥，並非殺人越貨，何況這種事情她從來沒做過。”
小五尋思片刻道“那醉生夢死又該如何解釋？他們都死在了你的毒藥下？這不是你慣用的手段嗎？”
毒郎中微微一愣道“醉生夢死是我研製的毒藥不假，可那都是以前煉製出來的，自從我上山煉丹後，我身上就再無醉生夢死了。”
小五冷笑道“你說的輕巧，那毒殺二百多人的醉生夢死從何而來？誰能有這樣大的量？”
毒郎中想想道“不是我為自己開脫，當年我行走江湖，也曾將自己煉製的毒藥販賣，醉生夢死也賣出過不少，再說了，醉生夢死毒性極強，一下子毒殺二百多人用量也不過一兩，而我賣出去的少說也有七八兩左右，唉，因為我販賣出去了不少自製毒藥，所以江湖上被我毒藥毒殺的人都會歸在我的名下，毒郎中的名氣就是這樣起來的。”說完她笑了笑，當然是在自嘲了。
小五愣住了，認定的凶手竟然不是凶手了，當年毒郎中出現在金州府竟然是為了取藥，她隻是剛好路過，又正好遇到了那場慘案，又因為醉生夢死，所以毒郎中就被當做了凶手，而真凶竟是另有其人？！不，不是這樣的！
小五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早已認定毒郎中是凶手，曆經千辛萬苦到了清風寨尋仇，眼看大仇得報，水泉村二百五十個冤魂將要得到慰藉，可忽然說，毒郎中不是凶手，她不是誰是？她必須是！
小五努力穩住情緒，惡狠狠看著毒郎中，寒聲道“毒郎中你休要狡辯，不是你還能是誰？誰能如此心狠手辣，眼睛不眨一下毒殺那麽多人，還有金州府的總捕頭是有鐵證的，就是你，就是你幹的好事！”
毒郎中歎道“事到如今，我又有什麽理由騙你，是我幹的我無需狡辯，不是我做的，我其實也不用反駁，可你方才畢竟幫了我們，算做回報，我才要說清楚，我看得出來，那些人是你的親人朋友，是對你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讓你報錯了仇，讓真凶逍遙自在。你要是還想為親人報仇的話嗎，就請相信我。”一席話說的十分誠懇，也是在情在理，她確實沒必要騙小五，隻是不想讓小五放過真正的仇人。
呼延長壽道“閣下請相信我們，水泉村小槿真的沒有去過，也沒有毒殺那些人。”
小五茫然道“不是她又是誰？你們告訴我，是誰！不，隻能是她，是她毒郎中！”
毒郎中，呼延長壽明白小五此刻的心情，也知道小五無法接受真相，做了這麽多，最後竟是一場空，換誰都會如此情況。
過了一會兒，小五失魂落魄地道“既然不是你做的，你能告訴我一些線索嗎？”他問的是毒郎中。
苦笑一下，毒郎中道“對不起，我幫不了你，為了煉丹我已經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動了，但根據你所描述的情況，行凶之人如此殘忍隻怕並非為了財物，應該是另有目的，或者是為了掩蓋某種事情，所以才會毒殺整個村子所有人。”
她的話驚醒了小五，讓他隱約想到了什麽，可究竟是什麽呢？凶手是什麽目的呢？掩蓋的又是什麽？想了片刻，他是毫無頭緒，又想時過境遷，三年多了，要想重新開始找出真相已是難如登天，水泉村慘案或許真要冤沉海底，永無水落石出之日了，那些人真要死不瞑目了。
想著那些親人朋友，小五胸口一熱，吐了一大口血，神情慘淡，沮喪極致。
擦擦嘴角血跡，小五將銀鱗刀扔在地上，轉身向外走去，腳下虛浮，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對毒郎中，呼延長壽置之不理，都說哀大莫過於心死，他現在心真是快死了，無心其他，毒郎中，呼延長壽的死活已經與他無關。
“閣下請留步。”呼延長壽忽然叫住小五，還努力站了起來，羽化散的藥力減退，他恢複了一些力氣，可以活動，毒郎中也是，拉著他的胳膊勉強起身。
小五扭頭問道“做什麽？”他的情緒極其低落，實在不願多說話，現在他隻想找個安靜之地呆一會，或者呆一輩子。
呼延長壽道“我知道閣下此刻的心情，可我有一事又隻能找你幫忙了。”
找我幫忙？小五覺得好笑，這算什麽？折騰了這麽多，殺了那麽多人，結果就是殺了那麽多人，現在倒好，呼延長壽居然要找自己幫忙，你說好笑不好笑？
呼延長壽怎會不知小五的心思，又道“閣下，我命不久矣，身邊再無別人可以托付，隻能求你幫忙了。”
小五看了看毒郎中，雖沒講話，但意思清楚，你不是還有毒郎中嗎？
呼延長壽歎道“此事小槿做不了。”
小五皺眉道“什麽事情？”
呼延長壽神色黯然，緩緩道“我是呼延世家子弟，當年脫離家族雖是迫不得已，但我從未後悔，可現在呼延長樂已死，呼延一家便是後繼無人，我雖然不孝，卻也不能讓呼延家的武學失傳……”
小五聽到這裏，不覺一笑，滿含嘲諷，呼延長壽清楚他因何而笑，道“閣下一定是覺得我這個弑父殺弟之人竟然還會顧及家族傳承，這不是很可笑嗎？”
小五就是此意，呼延長壽道“我父親三弟並非我殺，我再凶殘也幹不出這種事情，請你相信。”
小五道“不是你又會是誰？呼延長樂不是說了嗎，除了你誰能以陰符龍蛇槍殺了你父親？”說到這裏他心裏一動，看了已經成為兩片的呼延長樂，若有所思。
他想，呼延長樂由於嫉妒而產生怨恨，以至於喪心病狂，無所不為，看他剛才的種種表現，如果說是他殺了父親弟弟又嫁禍於呼延長壽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他這樣想，呼延長壽也是，他道“當年聽到家父和弟弟去世的消息，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除了我也隻有他能夠以陰符龍蛇槍暗殺他們，可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和指證他，無可奈何，隻能背負弑父殺弟的惡名。現在他死了，恩仇了了，此事也不會有真相了。”
說著歎息一聲，隨後又道“我希望閣下能幫我將這件東西帶到呼延家，讓呼延家武學得以傳承。”說著他極其費力的拿起那杆玄鐵蛇矛，從蛇矛後端啟開一個機關，原來這段矛杆竟然是中空的，裏麵藏有一個尺寸長短的卷軸。
呼延長壽拿出卷軸，又扔下蛇矛，這杆兵器對他來說已是無用，“閣下，這就是我呼延家的武學秘本，記載著先天玄陰功心法和陰符龍蛇槍訣，還有我個人的一些心得體會，希望閣下能將它帶到呼延世家，交給一位你覺得可以造就的年輕人，拜托了。”
小五還未說話，毒郎中又從懷裏拿出一個白玉瓶，說道“還有這個也一並帶到呼延世家吧。多謝了。”
呼延長壽見到玉瓶，神色大變，道“小槿，這是你的藥啊！”
毒郎中微笑道“長壽，這麽多年是我騙了你，你別怪我。”
呼延長壽又是一驚，一把抓住毒郎中的手，顫聲道“你說什麽？小槿，你……別嚇我。”
小五暗暗奇怪，見呼延長壽如此驚恐，仿佛這瓶藥比他的命都重要，在被呼延長樂威脅時他都沒有如此失態。
毒郎中也握住了呼延長壽的手，柔聲道“長壽，我煉丹不是為我而是為你。”
呼延長壽忙問“為我？”
毒郎中點點頭道“你修煉先天玄陰功到了第十層後便停滯不前，難有精進，我查過一些古籍，說到這種丹藥可以助你修煉，突破阻礙……”
不等她講完，呼延長壽惶恐萬分地道“不，這藥是給你治病的，為什麽要給我，小槿你別說笑了。”
小五恍然，心說，原來毒郎中得有重病，而呼延長壽以為所煉丹藥是為了救治她，哪知道她是為了他，這對男女……唉！小五不由得感歎一聲，多少有點感動，這份情意是很難得的。
毒郎中搖頭道“長壽，我不是說笑，我的病是治不好的，那些年為了煉製各種毒藥，我被百毒侵蝕，毒性已然深入五髒六腑，根本無藥可治，唉，這也是我應得的報應，作惡多端必有此報，本以為煉丹成功後，我能見到你武功大成的樣子，可又是造化弄人，這陰極丹雖好卻救不了你我，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共赴黃泉，去地下做一對夫妻，對我們而言也是不錯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