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罪孽
杜月默還在重症監護房裏生死不明,杜悅沒有心情休息,更加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杜楨,她隻能默默承受所有未知的結果,呆呆靠在沈家琪懷裏等候天亮。
沈家琪的懷抱溫暖而又堅實,她靠在他肩膀上,伸手護著肚子,裏麵還有一個小生命在跳動。
生活好不容易走上正軌,如今,她隻希望杜月默能夠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地撐過這幾年。
沈家琪低頭凝視了一眼靠在懷裏的女人,眸光沉沉,半晌,他衝站在一旁的護士使了個眼色。
護士怔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眼裏的意思,於是走過去,附在杜悅耳畔輕聲說:“杜小姐,這裏有我們看守,等杜月默女士脫離危險,我們立刻就派人跟您說一聲。”
杜悅情知護士也是為她好,再加上她守在這裏,沈家琪也一直無法休息,於是她點了點頭,順從了護士的意思。
沈家琪摟著杜悅走出去,夜幕沉沉,泛著幾絲冷意,醫院門口停了一輛車,屈潤澤斜倚在車上,地上掉了一地的煙頭。
杜悅愣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沈家琪。
她依賴的舉動令屈潤澤眸色一深,他站了起來,雙手插兜朝兩人走來。
“杜悅,我有事情要跟你談。”他的語氣不似平時那般冷靜,完全把站在一邊的沈家琪當成空氣。
沈家琪目光一沉,冷冷開口,“今天恐怕不是時候。”
屈潤澤笑了笑,眼神中滿是諷刺,“小姨夫有空還是多管管你那個小姑姑吧,我父親已經把事實真相都告訴我了,車禍這件事,跟沈家那位可脫不了幹係。”
即使心中已經有了料想,可聽到屈潤澤直接把事實真相說出來,杜悅還是覺得有些眩暈。
她沒有想到,餘書豪居然能夠睜眼說瞎話到這種地步,他竟然泯滅人性到絲毫不顧念與杜月默的舊情!
“我跟你去。”杜悅鬆開挽住沈家琪的胳膊,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哥,我必須要弄清楚這件事。”
剛要朝屈潤澤走去,胳膊一緊,沈家琪已經伸手拽住了她。
“悅悅……”他抿了抿唇,“姑姑的事,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杜悅衝他微微一笑,轉身跟著屈潤澤離開。
她知道,沈家琪不是一個輕易妥協的人,這一次,他肯放手,說明連他自己都在懷疑,沈佩林在這樁事故中扮演的角色。
屈潤澤靠在欄杆上,看著外麵的風景,風很大,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
杜悅走到他身旁,與他肩並肩一起站著。
似乎有許久沒有這樣並肩而立過了。
她心平氣和地說:“我隻有二十分鍾的時間,你想說什麽?”
屈潤澤側眸凝視著她,自從和她離婚之後,他才開始發現,他早就習慣了有她在的日子。失去她以後,屈潤澤想要見她,就隻能依仗著一次又一次的借口出現在她眼前。
他知道這樣做很卑鄙,可他就是忍不住。
“父親親眼看見,是餘夫人撞了你母親,可父親是不會親自站出來作證的。劉家上上下下都不會允許他這麽做。”他頓了頓,淡淡地盯著她,“所以,父親托我把事情真相告訴你,希望你自己能夠親自去尋找證據。”
屈南風的態度,杜悅能夠理解,更何況他讓屈潤澤親自來跟她解釋,這已經足夠了。
“謝謝你。還有,替我向屈夫人道歉。我媽並沒有想要破壞她家庭的意思。”杜悅輕聲說。
屈潤澤的目光輕輕掃過杜悅的肚子,看起來已經十分明顯了,他心中一酸,卻仍舊若無其事地說:“看上去,你快要生了。”
杜悅下意識地護住隆起的肚子,淺淺一笑,“是啊。她應該也快了吧?”
屈潤澤沒有做聲,此時此刻,他並不想提起劉雨欣來打破這場美好。
杜悅輕輕回頭,沈家琪站在身後等她,目光沉沉,身影在路燈下倒映出長長的黑影。
她衝屈潤澤輕聲說:“我該回去了,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事情。”
她扶著肚子,小心翼翼地踩下台階,天色昏暗,眼看她走路不穩,屈潤澤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扶住她,杜悅卻跌入了沈家琪的懷裏。
沈家琪唇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潤澤,長夜漫漫,雨欣還在家裏等著你,你也該回家了。”
他伸手圈住杜悅,當著屈潤澤的麵,揚長而去。
=屈潤澤沉默地盯著兩人的背影,心裏緩緩浮現出醋意。
如果這是一張照片,他寧願撕碎它。
回到家裏,已經是半夜,杜悅一沾上枕頭,就疲倦睡去。
迷糊中,手心傳來一陣溫暖。
她緩緩睜開眼睛,沈家琪正在用熱毛巾替她熱敷身體。
他笨拙地按摩著她的手心,認真的模樣令她鼻子有些=酸澀。
如果母親的意外真的跟沈佩林有關,如果沈家琪真的選擇站在自己身邊,那麽沈家的老爺子會如何對待他?
她悄悄閉上眼睛,選擇不去想。
天還沒亮,就讓她裝糊塗吧,能多糊塗一秒鍾,也是好的。
見杜悅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沈家琪這才起身,朝書房走去。
高雄早已經等候在那兒了,神色嚴肅。
“查得怎麽樣了?”沈家琪緩緩坐下。
高雄搖了搖頭,一臉的沮喪,“我跟金吟花了所有的手段,都沒能找到證據。那條街上的人並不多,更何況,正處於監控錄像的死角。恐怕,除了讓屈南風出來作證,根本沒有別的辦法,證明這件事不是意外。”
沈家琪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不,還有一種更可靠的方法。”
高雄愣了一下,還能有什麽方法?
瞥見沈家琪眼中的冷酷,高雄驀然回過神來,他驚訝地看著沈家琪,“三哥,你是說,讓餘夫人親口承認?怎麽可能?就算她肯,可那餘書豪也不會讓她做出這種傻事……“
沈家琪淡淡地掃了高雄一眼,“這件事我自有打算,這段時間,你跟其他幾個弟兄多盯著餘家一點,我要清楚餘書豪的所有動靜。”
高雄點了點頭,順便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三嫂她沒事吧?我聽說,好像屈潤澤那小子又找過來了?”
沈家琪微微眯起眼睛,“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他了?”
高雄嘿嘿幹笑了幾聲,抓了抓腦袋,“我這不是替三哥擔憂嗎?那小子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三哥要是想找人教訓他,我隨時都能動手!”
高雄匆匆結束跟沈家琪的對話,走出書房,才察覺到襯衣後背全部汗濕了。
他朝樓上看了一眼,有三哥在,她會安好的。
他隻是一個局外人而已。
這一夜,注定很多人會一夜無眠。
餘家——
沈佩林穿著一件水紅色睡衣,坐在梳妝鏡前,她盯著鏡子裏卸下妝容的那張臉,明顯上了年紀的麵容上帶著細細的皺紋與恐慌,隻有在晚上,她才能看清楚自己的恐懼,身為沈家老司令的小女兒,她早就失去了家世給予她的從容與溫和。
沈佩林的腦海裏不斷閃過白天那一幕,是她親手把杜月默推到了汽車麵前,她親眼看著杜月默的身體被車子撞到飛起,她根本無法自欺欺人。
輕緩的腳步聲從後麵響起,沈佩林顫抖著問:“誰?”她慌慌張張地回頭,餘書豪正站在臥室裏。
他臉色陰沉,看起來十分嚇人。
沈佩林心中一酸,她緊緊揪住衣服,低聲說:“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不會連累你。明天我就去自首。”
餘書豪心中一怒,忍不住大聲嗬斥,“自首?你知不知道現在餘家是什麽身份地位?我的政敵們都睜大了眼睛恐怕找不出我的錯處,你倒好,現在還要主動送上門去,讓我餘書豪顏麵掃地?”
“那你要叫我怎麽辦?人是我推出去的,如果杜月默真的死了,那我就是凶手……我不想帶著恐懼活一輩子,書豪,如果我告訴父親,他也會支持我去自首的!”
“你敢告訴沈老爺子試試看!”餘書豪厲聲道,“你我結婚二十多年,如今你是餘家的人,不是沈家的人!難道你真想看著我從仕途上摔下來,重新變得一無所有?”
餘書豪充滿戾氣的臉上帶著對權勢的渴望,對野心的追求,沈佩林驀然發現,和她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丈夫,他的眼裏,居然沒有溫情。
“這幾天,你給我好好地呆在家裏,哪裏都不許去!等你想通了再來找我!”餘書豪甩袖離去。
“書豪,你不要不理我……”沈佩林撲上去想要抓住他,卻隻能怔怔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餘書豪煩躁地走出房間,陰沉著臉思忖許久,終於連夜給關係好的幾個公眾媒體打了電話,暗中吩咐了一番,這才鬆了口氣。
他現在倒是不擔心別人,唯一擔心的,就是沈家琪。
天亮之後,所有的博弈正式開始。
餘書豪盯著沉沉夜色冷笑一聲,他活了半輩子,走到今天,已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眼下這一關,隻要撐過去就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