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合時宜的醃篤鮮 (二)
尼卡2020-07-21
李晴晴眼睛瞪更大,“真是他?OMG 等下我仔細看看這人。”
輪到她們點餐了,靜儂推推她上前去。她們點餐很快,可是剛好排在前麵那位老者買了大半爐,下一爐要等十分鍾。李晴晴就說:“你先過去坐嘛。不然一會兒咱們開始吃飯,你同學他們都該走了……”
靜儂說:“我去拿餐具和米湯,等下你叫我來端爐包。”
“就這麽一點兒東西我還拿不了麽。”李晴晴笑。
靜儂去旁邊消毒櫃裏取了杯勺碗筷,過去桌邊放下,看修任遠他們果然快吃完了,就笑了笑,問:“還要不要什麽?”
“不要了。”修任遠忙說。
靜儂看了眼桌上,去取米湯時端了四碗,過來放下,說:“這家米湯特別好喝哎……要加糖嗎?我這裏有。”她坐下來,從手包裏拿出個小糖盒,裏麵放了方糖。
修任遠說不要,笑笑,說:“你的包還是百寶囊啊。”
“嗯?”靜儂往米湯裏放方糖。修任遠的同伴接過去說謝謝,她輕聲說不謝。往李晴晴碗裏放了兩顆,她問:“什麽百寶囊啊?”
“你書包裏什麽都有唄。有一次咱們班去海灘燒烤,你那包裏一會兒燙傷膏一會兒創可貼一會兒又什麽感冒藥活絡油……把我們給驚的。”修任遠笑道。看靜儂一副“本來就該這樣啊”的神氣,他笑著撓撓眉,忽然想起來,指了指同伴,“我朋友,大禹。陶大禹。”
“你好。我們見過吧?”靜儂問大禹。
“上回你們同學會,我去接老修的時候見過你……的車。”大禹笑道。
靜儂也笑,說:“不好意思,今天沒開過來。”
“下回見能給我開一下嗎?”大禹問。
靜儂笑,見他問得認真,反應過來他不是在開玩笑,點頭道:“可以的,沒問題。”
“你聽他瞎說。”修任遠說著看了大禹。大禹要說什麽,沒出聲,隻是笑了笑。
“剛才出校門的時候就看見你們的車了,不過沒想到真的是你們……之前車上好像沒有貼廣告?”靜儂問。
“新貼的啦……白天有空就接活兒拉拉貨。我們也沒別的什麽技術,幹啥啥不行,出力再出不了,那想什麽話呀。”大禹看看修任遠。“早上那個,有個送器材的活兒,我們倆送進去的……地方可真難找啊,轉了好幾圈才找到。你是那裏的老師吧?”
“在圖書館工作。”靜儂說。
“厲害了。我念書不行,進學校就犯暈。老修今天也有點犯暈,進了門就不說話,隻是到處看……我倆就跟倆鄉巴佬似的。”大禹喝口米湯,咂咂嘴。
修任遠皺了下眉,讓他注意點兒。大禹笑笑。
靜儂看看修任遠。
哦,在學校裏到處看……她拿勺子慢慢在米湯裏攪動,說:“我們學校風景出名的好。”
她瞟了眼修任遠放在桌上的手——桌角放著煙盒和一次性塑料打火機,他這會兒工夫已經幾次試圖拿起來,但都把手縮回來了……陶大宇接口稱讚學校裏的風景,修任遠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安。
靜儂等大禹的稱讚告一段落,問修任遠:“有聯係到她嗎?”
修任遠臉整個都紅了,搖了搖頭,沒出聲。
“誰呀?”大禹好奇。
“我回頭跟你說。”修任遠指了指他麵前的米湯。“你喝你的湯。跟你沒關係,少打聽。”
“你是我親朋友,這是你親同學,都不是外人,嫌我話多啊?那我喝完就走。”
“沒關係啊,閑聊而已。”靜儂忙說。她看看修任遠,“慢慢等合適的機會吧。”
修任遠點頭,說:“又不是非見麵不可。突然出現可能也不好。”
靜儂沉默。
一個月前,修任遠曾經打電話給她,問及宗小苔的近況。他已經知道宗小苔目前在她們學校攻讀博士學位。靜儂據實告之,宗小苔的聯絡方式她無法提供——想辦法調取她的資料其實很容易,但這不合適;當麵索取,也許會成功,但不經過宗小苔允許,也不方便隨意就把聯係方式給別人。這個別人,包括但不限於修任遠。她當時跟他講,下回見到宗小苔,她可以試著轉告,但從那之後,她就沒見過宗小苔……通過李晴晴側麵打聽了一下,據說宗小苔在薑教授婚禮之後就不見蹤影了……在這個階段,博士生多半都在悶頭寫論文,不出來走動也是可能的。
“你別管了,我也就是打聽打聽……我估計她也是不想見到我。”修任遠說。
靜儂沒出聲。
大禹喝著米湯,左右看看他們倆的神情,也不出聲了。
“那,上次不是說在修理廠工作嗎?不忙嗎?”靜儂問。拉貨送貨也需要時間,修理廠難道很清閑,能隨時出來做兼職呢?她隱隱覺得那裏不對。
修任遠說:“不在那家幹了。”
他說得很簡單,就幾個字。靜儂聽了,慢慢點了點頭。她想起上回浴場保安大叔說的話來,琢磨著這一份修任遠又沒做長久的工作,究竟是自己不適應辭職不幹了呢,還是又被老板解雇了……她傾向於後者。小桌上再次出現了短暫的靜默,靜儂不知該說什麽,修任遠大約是覺得沒必要跟靜儂繼續這個話題,至於陶大宇……他幾口喝完了米湯,咂咂嘴,說:“說得好像你有得選似的,還不在那家幹了哩,那能幹哪家哩?陳公子在老板麵前放個屁,老板都當是香的哩……以後陳公子隨便放屁的日子還得有,你還能幹啥?老老實實跟我去……”
他突然打住了,靜儂正仔細聽著,抬眼看他。
“閉嘴。咱得走了。要不來不及了。”修任遠說著抓起放在桌角的煙盒和那個透明塑料打火機。
“等一下。”靜儂說。修任遠就沒立即站起來。她沒看他,仍是看著大禹。“陳公子是哪位?不會是陳潤涵吧?”
“不是他是誰呀。你也知道他啊?臭名遠揚是不是?”大禹問。
“對,我知道。”靜儂說。
“大禹別說了。”修任遠站了起來。
“哎,你樂意你同學以為你不上進啊?你給他整的天天借酒澆愁的,日子好過哦?”大禹問。
靜儂轉向修任遠,問:“陳潤涵找你麻煩?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沒有的事。你別聽大禹瞎說,他嘴上沒把門兒的。”修任遠看著大禹。“你走不走?”
“走啊……我跟你說,範老師,陳潤涵那人,能說上話就幫忙說句話,好吧?他就跟個瘋狗似的,老修哪份工都打不長全賴他……”
“大禹!你有完沒完?!”修任遠一聲大喝,桌上的杯子幾乎都要跳起來了。小飯店裏吃飯的人瞬間都抬起頭來看向這邊。修任遠臉色極為難看,“不好意思,那個,這事兒你別管。我們有個活兒挺遠的,再不走來不及了。”
靜儂點頭。
大禹見修任遠生氣,倒不害怕。他起身往外走,彎身跟靜儂說再見,又說不好意思,說多了點兒,一回身看見李晴晴端著兩盤爐包站在一邊,又彎身打躬說老師再見……外頭修任遠惱火地叫大禹,他一溜煙兒跑出去了。
出門見修任遠正在點煙,幾下都打不著火。他奪過打火機來給他擦出火,點著了煙,咕噥了一句你就屎殼郎墊桌子,是讓你同學知道你有難處才混不好合適呢還是讓人以為你破罐子破摔合適?
“我還不夠破罐子破摔的?”修任遠上了車,狠吸了口煙。
“話是這麽說……可正式工作老被陳潤涵那狗崽子攪黃了,這不假吧?人為了混口飯吃,幹點兒下作的事兒,也 TM 不丟人。咱們也不求出頭天對不對,不就是得活下去嗎?我得養活我家老頭兒,你得養活你自己……”大禹發動車子,發動了半天都打不著火,越說越氣,氣得使勁兒砸了方向盤兩下,才發動起來。
修任遠好一會兒沒說話,等車子上了路,才說:“我警告你,陶大禹,以後見了我同學,把嘴巴閉牢了,要不以後你甭想拉我去幹黑活兒,我就讓你坐蠟……還有,你 tm 知道陳潤涵是人家什麽人啊你就滿嘴跑火車,我拉都拉不住?”
“什麽人啊?不就認識嗎,你們一個中學的不是?”大禹說著看他。“話說老修我跟你也是過命的交情,就差換帖結拜了,你有多少事兒瞞著我?我說今天拉貨來這你還挺積極,合著你另有打算。你小子夠陰的你……什麽人啊,說啊。”
修任遠沒好氣地說:“表哥。”
“……”大禹吸了口涼氣。“你不早說……”
“我不早說!我就差大嘴巴子扇你了,還要怎麽早說啊,大 XX!”修任遠罵了他一句。
兩人都不出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大禹問:“表哥啊?親的?”
修任遠不理他。
“陳潤涵是不是他們家撿回來的……”
“你快給我閉嘴吧!”
小店裏,李晴晴把盤子放下來,招呼了下服務員把桌上的餐盤收拾一下,坐下看看靜儂,說:“好家夥,‘瞎疤’脾氣夠大的。”
靜儂溫吞吞地說:“多難聽一詞兒啊,別再講了。”
“好呀,聽你的。脾氣大可以說吧?”李晴晴問。
“話趕話啦。”靜儂說。
“快點趁熱吃……這一爐包子白白胖胖的,看著就招人喜歡。”李晴晴把盤子往靜儂麵前推了推。她喝了口米湯,“我再多嘴說一句啊——你同學可夠帥的。看現在這樣兒,以前十幾歲的時候,準是美少年,太勾人了……而且吧,到這個歲數男人味開始出來了……”
“你這是一句話啊?”靜儂咬了口爐包。
啊,香……要不是這會兒有點心事,這得是多美的一頓午餐啊!
李晴晴笑道:“不過怎麽回事,跟那麽不著調的人在一塊兒?倒不會顯得不著調,就是……說不出來那感覺,有點可惜?那麽帥,要是捯飭捯飭,不得了的。”
靜儂夾著包子沾了點醋,說:“那誰還沒有個溝兒坎兒的時候啊。”
“他這溝兒啊坎兒的,瞧著有點兒大啊,不定什麽時候能爬出來的樣子。你們班不是剛聚過?滿眼白領精英,他要往那兒一站,惹眼。”李晴晴開玩笑。
她沒什麽惡意,說的也是事實,靜儂想了想,那天晚上的情形,的確也是這樣的……她又沾了下醋,說:“慢慢兒往上爬唄,反正人生長著呢,何必急在一時。”
“倒也是……你嚐一下這個餡兒的。”李晴晴指指右邊那盤爐包。ねこ
靜儂點頭,咬了一口包子,醋沾得有點兒過火,滿嘴的酸味,刺激得她臉都皺了。李晴晴看見,笑道:“哎,又心不在焉了不是?醋又不是蜜,少吃。”
靜儂笑了笑,繼續吃飯。
走出包子鋪時,她收到一條短信息,是修任遠發來的。內容很簡短,意思卻很明確,希望她不要把大禹說的話放在心上,跟陳潤涵的關係他自己會處理好的。她回了句知道了,沒再說別的。
大禹是修任遠的朋友,在他的立場上為朋友抱不平,講話應該有誇張的成分,這是正常的。那些話聽起來非常難聽,尤其罵到陳潤涵,用詞直白粗鄙,她聽了心裏不舒服,但在當時的情況下,隻能暫時保持沉默。至於陳潤涵……她仔細回想著大禹和修任遠兩人的對話,越想心裏越覺得別扭。
“我轉賬給你了。你別忘了點……好幾回了,要不盯著你,過了 24 小時又退給我,還得重新發,好麻煩。”李晴晴說。
“好,這就點。”靜儂說著順手打開 app。
還沒去點紅包,她先看到了藤子發來的信息,問她晚上要不要過來吃飯。
這陣子開學加上翻譯書稿在趕進度,她基本上都不外食,藤子那裏都少去了……她心念一動,覺得今天其實應該去看看藤子。她回複藤子說好呀,我過來吃飯。
藤子說來就好了,有驚喜給你。
她微笑,輕聲說:“咱倆還不一定誰給誰驚喜呢。”
“說啥?”李晴晴問。
“我收紅包了哦……我好朋友啦,說給我驚喜。”
“哈哈,要是男的嘛,說不定請你吃飯,魚肚子裏吃出鑽戒來。你那位好朋友是女人,驚喜就是真的驚喜了,期待一下吧。”李晴晴笑著說。
靜儂也笑了,是啊,藤子說有驚喜,那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下午下了班,靜儂開車出校門時,繞路去蘇記。
進門看到 Suki 朝自己打了個手勢,心想“妥了”,果然衝到櫃台前,拿破侖還有八塊。她拍了下巴掌,說:“全要了!”
“範老師您能給我們留一塊嗎?”緊跟著她進門的是兩個男生,輕聲問道。
靜儂回頭看看,不認得,不過不妨礙她讓出來蛋糕份額。她笑著跟 Suki 說:“四塊就行。”
Suki 給她包好蛋糕,問她還要別的不要,她想著藤子喜歡吃蘇記的脆崩沙,拿了兩盒,結了賬和 Suki 告別,因看到收款台前有一本西語書,衝 Suki 笑了笑,見她正忙,拿好點心就出了門,直奔了藤子餐館。
路上她跟藤子通電話,說買了拿破侖和脆崩沙,藤子哎呀一聲,說:“正好想吃脆崩沙,拿破侖就算了,那不是我的愛……不過……哈哈哈……你快點啊,等你。”
藤子正忙,先掛了電話。靜儂遇到擁堵,想快自然也是快不起來,幹脆在車上隨便聽聽廣播。廣播裏剛好有一段在介紹 J 航最新開辟的幾條航線,機票優惠,服務又好……她想著最近 J 航投放的廣告量可真不少,電台電視台各大網絡平台,鋪天蓋地,而 J 航的 Hailey He 論能力論口才論外貌都是超一流的水準,自然經常代表 J 航出鏡,實在是很出風頭。
她最近總能看到 Hailey He 的消息,也是巧……她換了個台,不想仍然是 J 航的新聞。
那麽多航空公司又不是隻剩這一家了,怎麽回事啊!
她念了一句,幹脆關了廣播,這時候也到了目的地,直接把車開到了停車場。還沒等把車停穩,她先看到了熟悉的車子。一把抓起點心袋子,她下車把門甩上,回頭看了眼餐廳方向——隔壁咖啡廳門口的平台上,陳潤涵正坐在那裏打電話,顯然是已經看見她了,但隻是把拿著煙卷的手抬了抬……靜儂則抬了抬眉,從停車場離開,先往餐廳裏去見藤子,經過咖啡廳時也隻是看了眼陳潤涵,並沒有特意過去打招呼。
他們表兄妹倆,自從上次言語不和,最近就有意無意避免見麵。她雖然沒恢複周末去看望外祖父的老規矩,去探望的頻率比起前幾個月來是明顯高一些,跟幾乎天天去看老爺子、被李奶奶簡直當成親孫子的陳潤涵卻從未碰過麵。
劉經理看見靜儂進門,笑著打招呼,說滕小姐去咖啡廳見朋友了,過會兒就來,又問她是上去等還是也去咖啡廳。
靜儂心想這朋友大概就是陳潤涵了,就差這麽一步,在外麵她竟然沒看見藤子。她想了想,還是往咖啡廳走來了。
雖然煞風景,有些話,她還是想當麵問問陳潤涵的。藤子在不在場,倒不是問題。當然她也不會不給陳潤涵留麵子,能私下聊,自然是私下聊比較好。
她就這麽打算著,推開門走進咖啡廳,先往外看了一眼——這裏她來了無數次,享受過無數杯咖啡的時間了,但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走進來,都會被眼前的景色所征服——有風的季節眼前會是波瀾壯闊,平靜的日子這裏就是巨幅的靜物畫,不管是什麽,就是能讓人一坐良久,絕不覺得枯燥無味……她沒看見藤子,想著她這會兒應該在外麵跟陳潤涵說話呢,推門走了出去,來到平台上。
陳潤涵正好打完電話,收了線,自自在在地晃著腿,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靜儂,頓了頓,才說:“來了啊。”
他吸了口煙,將煙蒂摁在煙灰缸裏。
靜儂過來,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他,說:“哥,我有話問你。”
陳潤涵握著手機,手指一刻不停地滑動著,順口說:“問啊。”
“我不跟你繞圈子的,就是要問修任遠的事。”靜儂又說。
“問。”陳潤涵並沒停下來,不停地發消息。
靜儂等了他一會兒,見他完全沒有要認真對待自己的態度,耐著性子說:“修任遠這幾個月頻繁換工作的原因,都是因為雇主解雇……”
“我幹的。”陳潤涵打斷了靜儂。他頭都不抬,“怎麽跟你告狀了呀?推你到我跟前兒來求情是吧?那明著告訴你,他一天在這,想做份正式工作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我說話不管用的地方,那我服了他,要不然啊,他就受著吧!”
“哥!”
“怎麽了?”陳潤涵翻起眼皮,瞟了靜儂一眼,又繼續看手機。“我這態度你應該知道啊,這麽驚訝幹嘛?你第一天認識我?我當然是怎麽說就怎麽做啊,我做出來的事兒從來也沒有不認的時候。我上回跟你怎麽說的?這麽快就忘了?”
“修任遠沒跟我講,也沒讓我來求什麽情,是我自己想知道。”靜儂說。
“那更好了,咱倆也省事兒——省得我還得罵你沒腦子,什麽人都幫。”陳潤涵說。
靜儂氣怔了,“呼”的一下站了起來,“你怎麽說話呢?有你這樣兒的嘛?你給不給人留活路了?”
“怎麽不給留活路了,我就是不想看見他在我眼前晃,不行啊?這會兒他是餓死了嗎?這年頭還能餓死人嗎?絕不會有這種事!不是想重新做人嘛?我這是幫他呢,好好兒受點兒磨煉吧。放心我有數,不會置人於死地的,我沒他那麽厲害——我還告訴你,不準你跟他接近,要是讓我知道你跟他再接近,你看我怎麽辦他。到時候不是丟工作的問題了……你曉得我說到做到,該怎麽著你自己掂量。”陳潤涵說。
“你過分了。人家努力在回歸正常人的日子,不是什麽錯。”靜儂說。
“你要知道他這些年他的經曆,你要知道他是怎麽‘努力’的,就不會覺得我有什麽過分的地方了。別的不說,這半年他做的事我給你數數,就夠你腦子清醒的了——你不是還喜歡他吧?”陳潤涵問到最後一句話,又翻了下眼皮,看著靜儂。
他相貌和神氣這一瞬間都與外祖父極其相似,靜儂看著他這樣子,一時竟沒能說出話來。
她的大頭表哥,對人好的時候是能十二萬分的好,可要是惡起來,那是不把人整得死去活來絕不放手的……她太知道他性情了。陳潤涵身上如果有什麽是完美繼承了陳家的傳統的,那就是行事作風和手段,隻是從外祖父到母親,那都是用在工作範圍內,從不對家人施展,但陳潤涵可不一定了。
見靜儂沒出聲,陳潤涵說:“要是沒有那最好。如果有,趁早歇了這個心——開玩笑呢!”
靜儂說:“我喜歡他,你又能怎麽樣?”
陳潤涵笑了笑,說:“我是不能把你怎麽樣,可我能把他給滅了呀!”
“陳潤涵!”
“你小點兒聲,這不是大聲說話的地方,公共場合呢。”陳潤涵站起來,微微笑著。“我呢,是跟你先把最壞的情況說清楚,當然你是不會還喜歡他的,對吧?就是同學關係,也適可而止……”
“我喜不喜歡他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能仗勢欺人,斷人家生路。我就說這一次。”靜儂說著,拎起桌上的點心袋子就走。
這時候,她聽見陳潤涵幹笑了兩聲,一直壓製的怒火突然躥了起來。
“你還笑!你笑什麽笑?你……”她回過身去,卻看見從平台另一側的月季拱門內,走過來幾個人。
這是她無論如何不願意在此時此刻見到的人——沈緖楷……藤子。藤子身邊還有赫思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