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藏鉤
他一如既往雲淡風輕,彎著形狀優美的手指細細品茶,臉頰雪白透明,置身事外,漠不關心,仿佛一切與他毫無關聯。
木落接話道,“姑娘說得不錯,這世大抵真有鬼怪仙靈。那日我也參加了武林盟會。”
我道,“木落公子不說我還忘了,據我所知,木落公子可是擂台第八的好成績。”
他微微一笑,道,“鄙人武學甚淺,姑娘莫要笑話,但這桌卻有一美人巾幗。”說罷,他望了望空骨身旁的女子。
我才發現空骨身旁坐著一位絕色美女,雖然和空骨還有許些差距,卻比白雙雙也美上十分。
我是認得這美女的,因為她是我表姐——慕容雪。
也慕雪雪身著藕色金絲滾邊紗裳,頭插細月琉珠碧琅釵,她額間的金斑玉薔薇被細細的銀鏈拉住,臉頰半掛著水青麵紗,臉色清冷,咋一看是一個風味十足讓人挪不開眼的冰顏美人。
花裏花哨浮華至此的裝扮在這美人身上毫無違和感,不僅不顯妖豔,反而現出高貴冰冷的氣質,這樣和空骨一坐,的確才子配佳人,金童配玉女,天造地設一對。可惜空骨娶得是她妹,也真是怪可惜的。
我想得牙齒又開始發酸,隨即甩甩頭道,“雪姐姐我倒是認識的,她武功蓋世,擂台上風姿颯爽,體態優美,折煞了一群武家子弟,據我所知,表姐你得了第四名吧的好成績吧?”
慕容雪聽到我的詢問後微怔,有些驚訝,“知景?”
冰美女這一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我道,“嗯,那日我也參加了盟會,在下麵看到表姐你的武演了。”
其實慕容雪是慕容府所有人中留給我印象最好的一個,原因就是:她雖然漂亮,卻不恃貌放曠,出生旺族卻不自傲懶惰,每日起早摸黑勤奮練武,不怕吃苦,比起那小她五歲好吃懶做的慕容白月來說聰明懂事太多。雖然現在雲家與慕容家結下了梁子,但她置身事外,很少插手此事,隻專一自己喜歡的事務。
如此才貌雙全的女子,世界實在少有。
但冰美人果真名副其實,也不浪得虛名,簡單答了一句“嗯”後,就再也沒和我說過話。
整個射覆過程中我如坐針氈,花姬看到我的窘境建議大夥行酒令,我像吞了個蒼蠅似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領會,道,“那藏鉤吧。”
木落身旁一位紫衫公子姓煙,名卿雨,在煙沙做與雲蘭國的外交工作,也是空府的商貿常客,他眉目清淡,冰冷典雅,淡道,“射覆和藏鉤屬性類似,空骨公子一猜便中,他若參與進來絕然無味,不參與的話我們也是意興闌珊。”
木落輕笑,搖著他那把檀木扇笑道,“不如這樣,你看空骨這東道主當得清清冷冷的,我們幹脆讓知景姑娘藏鉤來讓他猜,好不好?”
大夥一時之間雀躍起來,就連慕容雪也微微一笑,木落斜著眼,投向我的眼神中帶了幾絲深意。
雖然不知道“藏鉤”是什麽遊戲,但我才明白自己被賣了,假笑道,“在場還有兩位女子,為何隻選我?”
這時另一個公子道,“空骨公子以往與我們這介匹夫玩藏鉤盤盤皆贏,大抵因為我們是一介莽夫,沒有女色,如今右丞相女兒清新可人晾在這,誰知會不會讓他心癢呢?如今空骨也是快成家的人了,總不能讓他去調戲他內姐和內姐的丫鬟吧?”
我嘴角抽了抽,笑臉迎上去道,“這種事還是讓空骨公子的未婚妻躬身而為才得大體。”
那公子笑道,“姑娘難道是怕與空骨公子眉目生情,攪了白月姑娘的喜事嗎?”
我嘴唇抖道,“當然不是。”
這時不知誰把酒杯按在了桌幾上。
空骨公子側過臉來,“我答應你們。”
我可謂是渾身觳觫,滿臉錯愕。我辛辛苦苦在為我和空骨找台階下,他卻毫不領情,真就了這幫看客的意。也罷也罷,倘若我再推辭,這死皮賴臉喜歡他的事實怕是要被全天下知道了。
木落道,“藏鉤者贏,射鉤者飲酒,反之亦然。”我問道,“射鉤何意?”花姬近身小聲道,“這遊戲裏,你是藏鉤者,空骨是射鉤者,就是猜你把玉鉤藏在哪個拳頭裏的人。”
我點點頭,木落把一枚小玉鉤放在我手裏,“你隻需把它藏在手裏就行,由空骨猜。”
我把玉鉤捏在拳頭裏,放在身後鼓搗了一陣。
空骨又道,“且慢……”
在場人士把目光投向了他,他直視著我,“知景姑娘背上有傷 ,不宜飲酒。”花姬笑道,“這事好解決,我幫景景飲酒。”
空骨麵無表情,“既然讓我射鉤,玩大點可好?”
木落了然一笑,扇子支起下頜道,“知人知麵不知心,空骨公子為人清冷溫吞,沒想到還是這個牛性子。”
我苦笑,“悉聽尊便。”
空骨道,“姑娘來府上便是客,我如果贏了的話可否留下來為月月當伴娘。”
嗬嗬,我心中苦歎三聲,鼻尖發酸,早知道千不該萬不該應了此事。真是壁笆上掛團魚,四角無抓拿,我的心口比黃連都苦。
無奈,我點點頭,伸出雙手,聽天由命。
他毫不猶疑點了點右手,我苦笑著攤開手,一隻玉鉤握於掌心。
接下幾盤空骨屢戰屢捷,我節節敗退,狼狽不堪。
最後他握住玉鉤,柔聲道,“你來猜,猜中的話先前一切既往不咎,我也絕不插手你的自由權。”
我咬緊牙,孤注一擲,點了空骨緊握的左手,他五指展開,白皙細長,指尖微粉,眼角微彎,“沒有。”
我突然有一種被耍了的衝動,想都沒想直接抓住他的右手,扳開手指後發現所觸之處柔滑如玉,脈絡分明潔白的掌心上空空如也。
我眉頭抽搐,“你耍詐。”
身後木落道,“藏鉤者也可雙手無鉤。”
我顫顫身,低頭不語。
全場一陣喟歎,木落輕拍扇子,右臂支著下頜,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切。
第四十九章 造孽
托空骨公子的福,我繼續在他家那豪奢至極的大床上挺屍了三天。在此期間,花姬完全不計前嫌,時常來看我。
第一天,他帶我賞月,順便握握我的手揩揩油水;第二天,他笑眼盈盈,步履款款,帶了幾壺桂花釀與我把酒話桑麻;第三天,他幹脆把夢瀟的喜帖帶了過來,柔聲道,“景景,夢瀟姑娘都要成親了,你想去雲府看看嗎?”
第一天我笑臉盈盈,抽不動手咬著牙將就了一下;第二天我皮笑肉不笑,與他促膝長談,論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就差談到造娃娃的精髓;第三天我幹脆翻了個白眼,“空骨公子不是不讓我走嗎?”
花姬卻笑道,“景景這是什麽話,待在空府不是讓你很受用嗎?”真是一語中的,我四下望了望,心想自己看人的眼光果真是極好的,花姬公子一針見血,不枉我對他“一肚子墨水”的“好評”。
我道,“空府有良辰美景,好花園好山水,好酒好茶好糕點,我怎能過得不受用?”
花姬道,“景好餐好人更好不是嗎?”
我轉轉眼睛,點點頭。
他道,“夢瀟姑娘和空骨公子婚宴時間都為同一日,你可以溝通一下空骨公子,讓你當了伴娘後早點回雲府。”
我一驚,“我現在便和空骨說去。”
他道,“景景,我和空骨當朋友這麽久,雖不能深知他的性情,但卻能確定一點……”
“什麽?”
“空骨平生最討厭被人忤逆。他若看不好一樁生意,任憑對方是煙沙天子也不會放在心上。答應了他的事,一定要去履行。”
我苦笑,自己當真造了孽。當初為何抽了風去寫那些言情小說,怕是空骨覺得汙了他的眼就和我杠上了。
花姬走後,我躡手躡腳地跑到了空骨的後花園。花姬說得不錯,留在空府最大一好處就是看人。而我這種登徒子最喜歡看美人,當然要選最好看的那個看。
雖然這幾天脊柱還有些疼,但卻已經緩和了不少。於是每天閑時我爬下床,跑到禦花園裏轉悠轉悠,一轉悠倒好,我發現空骨公子也喜歡在這地方散步,有時一個人,有時兩個人。
兩個人的時候是陪一女子散步,看那身形應該是慕容白月。第一次看的時候酸得恨不得把牙往肚裏吞,第二次看的時候恨不得把腳都跺出一個大洞,如此以來,我也酸得麻木,散完步後總要在寢殿裏撒好大的火,這幾天來人也快酸成了蔫黃瓜。無論如何抑製住愛慕,我的腳也聽不住使喚,像是腦袋瓜沒長一樣七扭八扭帶著傷背扭過去偷窺空骨他們散步,後來扭正常了一點,眼睛也開始不正經了,倘若眼眶內置個彈簧,估計我的眼珠可以彈出八丈開外,倒成了真正的眼白分明。
我這次哼著小歌轉悠起來,準備出其不意,假裝天公作美與空骨公子來個情深深雨蒙蒙無比浪漫的邂逅,然後談天論地說古道今把那天和花姬扯得東西重新跟空骨扯一遍,最後在再講講要夢瀟婚禮的事,如果有可能的話也可以扯一下造孩子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