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畢和玉

  悠悠沉香穿過了小爐子，強勢地將它身上的味道染到房內的每一個角落。


  司溫初正坐在木桌前，提筆繪畫，墨色勾勒出黑壓壓的雲，連綿的雨絲，和那孤立在畫中一塊巨大的石頭。


  雪白的宣紙上，全是墨色，仿佛一個濕漉漉的悲傷世界。


  他停下筆，又從桌上拿起玉瓶，拔開了其上的布塞，傾倒下去。


  一瞬間，濃鬱的花香在墨色上流連，一朵紅花悄然綻放在巨石之上，從遠處看，仿佛是熊熊燃燒的火焰，震撼又美麗。


  這是那年，龍族滅族時候的場景。


  他不曾親眼見過，是借參與那場戰爭的蛇族將士身上的記憶，才知曉了那年所發生的一切。


  蛇族卑劣，借貝子的純真，給所有的龍下了咒法，這才導致了最後強大龍族的覆滅。


  龍王八夏殞身，公主貝子失蹤，諸位臣民皆亡。


  蛇族借秘法，奪了龍族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借此進化成了蛟龍，一個介乎於蛇與龍之間的物種。


  如今的蛟龍族，明麵上，是妖族之首，三界之主，說不出的無上榮光，而暗地裏，全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不能被外人所知曉的黑暗齷齪。


  幽冥素來與龍族交好，　在龍蛇大戰後，出兵討伐蛇族，在戰場上，被靈力大漲的蛟龍族擊敗，　損了幾名得力大將，就連王與後都折在了那裏。


  此後，幽冥無主，元氣大傷，年幼少主即位，給蛇族遞了降書，願意俯首稱臣，才得了點苟延殘喘的機會，就此隱世，不在三界出現。


  他痛失雙親，因當時的局勢忍氣吞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一段令人心髒猛縮的時光。


  他要報仇。


  要讓蛇族與蛟龍族也嚐嚐那年龍族的滅族之痛。


  要讓江程看到他所愛的一切，都將被他奪去，就如當初他所做。


  而貝子，則是其中最重要的樞紐。


  他喚醒了嬋嬋身上的龍之血，這是八夏所有計劃中的第一步。


  紅色與墨色相溶，他輕易一揮，畫麵上的水分便盡數幹了。


  抬眸看向早站立那兒良久的男人。


  “將軍怎麽還不坐？就這麽站著等我，多累呢。”


  畢和玉抿嘴，鷹眼掃過他筆下的畫，冷哼一聲：“大人可真有意思，不在幽冥待著，來到人界做何事？”


  “自然是尋美人。”他輕輕一笑，將畫收了起來，用棕色的絲條綁上，手指在畫上一點，那畫便被收進了他的衣袖。


  “貝子公主早與江程少主有了婚約，幹巴少主此舉不妥吧。”畢和玉故意將尾音拖重，想起了千年前，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那可是三千蛇妖一張嘴一句都說不完的糾纏故事。


  司溫初淺笑，溫柔中又帶著點銳氣：“貝子公主我高攀不起，早就放棄了她，也請你轉告你的主子，不用再對我如此忌憚，是他的終究是他的，不是他的，怎麽也不是他的，不必強求。”


  “你！”畢和玉倒是聽出了司溫初的言外之意，無非是說，當年江程少主與貝子公主的婚事是少主搶來的。


  轉念一想，他是少主派來看著司溫初，保護荊嬋嬋姑娘的，沒必要與他壞了關係。便閉了嘴巴，問道：“既然幹巴少主如此想，那就是最好不過的。我奉少主之命，前來保護荊嬋嬋，不知她人在何處？“


  ”嬋嬋有我保護就夠了，你讓他還是多關心關心貝子，別吃著碗裏瞧著鍋裏。”


  “哦？莫非幹巴少主尋的美人是這身上流著血香的嬋嬋姑娘？”畢和玉一下子便抓住了司溫初話中的意思，擠著眉，弄著眼。


  “是啊，我見這美人的第一眼，便喜歡上了，此番聽了老尚所說，才會與你們一同尋藥。”


  “你常年呆在幽冥，是怎麽認識尚燁華先生的？”畢和玉問出他長久來的疑惑，尚燁華先生是三界人人尊重的先生，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間萬事無所不知，他有著長到就連妖怪都要豔羨的壽命，處事通透，最重要的是，他能預知未來。


  先生的力量是三界都想爭奪的所在，若說世間還有什麽能與遠古的強大神靈扯上些關係的，大概也隻說是先生了。


  凡人之軀，製衡三界。


  而先生性子古怪，少有人能入先生的眼，更何況是成了至交好友。


  司溫初此人到底有什麽神通，能哄的先生對他刮目相看。


  “老尚啊，大概是看本公子皮相實在不錯，才對我另眼相看？”他長眸下流露出一抹狡黠，輕輕地笑了笑，隨意問起：“你們蛟龍一族至今還有多少蛟龍存活？”


  “四十八條。”話出口，畢和玉氣地拍了拍自個兒的嘴巴，就你嘴快，就你嘴快。


  “哦？死了一條。”司溫初換了個姿勢背靠著，白衣飄飄，很是瀟灑。


  “區區人類，打探這些消息做什麽。”畢和玉捂著嘴巴，生怕司溫初又問什麽，自己又全數說了出去，把蛟龍的秘密都吐了出來。


  “不過好奇，蛟龍的力量堪比龍族，怎麽才過了短短千年，就有蛟龍逝世了呢……”司溫初的眼眸裏還帶著笑意，他明明全身放鬆毫無戒備地展現在畢和玉麵前，卻讓畢和玉莫名覺得有一股蝕骨寒意從腳底逐漸蔓延至全身，如臨冬境。


  蛟龍身體強健，當然不會輕易死去，司溫初所問，又想探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