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找到回家的路!


  他媽的,還敢耍橫,肥唐惡向膽邊生:“信不信我……”


  本來想說“殺了他”的,說到一半氣短,狠話沒撂出來,即便這裏是關內,他也不敢殺人……他總要回到關外的,關外有法律體係道德準則,他不想回去了做噩夢。


  所以後半句轉了風向:“那……東哥,這人怎麽辦啊?”


  總不能像鎮山河一樣帶著,那可是個人,放了不甘心,殺了又下不去手。


  昌東伸手拍了拍車身:“我猜,也就這一兩天,城裏的羽林衛或者方士,就會來找我們了。誰讓我們這麽顯眼呢。”


  不殺不放又不想那個病弱男好過,想來想去,把人轉手是最好的法子了。


  說完了,忽然想到什麽,對葉流西說:“待會跟我去一趟市集吧。”


  這裏的人把城市叫“市集”,不是沒道理的,有上了規模的市集才有資格被稱作城市。


  早上他和醫生聊過,雖然小揚州這些日子差不多半荒,市集也空了不少攤位,但是絕沒有癱瘓,隻要付得起價錢,能買到不少東西,而且,那裏一貫是各種前沿小道消息最集中的地方。


  昌東主要是想去買汽油,鐵皮車再風光,沒油也是白搭。


  市集在出門往東,要過兩條街,葉流西一路走,一路擺弄口罩,覺得自己應該在口罩靠鼻子的地方剪個洞,這樣呼吸就會順暢多了。


  路上沒什麽人,這是市集太過集中的弊處,昌東還是比較喜歡街邊隨時有店,畢竟方便,買什麽走幾步就是。


  到了門口,覺得奇怪,一度懷疑自己來錯了:這土樓倒是造得挺大,但隻開一扇小門,老話說“屋大門小掐頸刑”,意思是做生意如同被掐住脖子,不好進財……這麽不講究風水,也是少見。


  門上掛花布簾子,門口坐了個人,像看門售票的。


  那人抬頭看他們倆,又低頭看他們影子:“往前走點,再往右……好了,進去吧。”


  掀開簾子,有一條很窄的走廊,上下左右,四壁包的都是銅鏡,照人模模糊糊,臉色都偏黃,像小孩子得了黃疸。


  葉流西直覺這些都是照妖鏡,特意停下來看了看。


  還好,鏡裏鏡外都是一個臉,側了身,屁股後頭也沒長出尾巴。


  到了走廊盡頭,門一推,眼前豁然開朗。


  真的是室內大市集,至少有四個入口,每個入口進去都是一條長街,街兩邊密簇簇的攤位,大些的攤位就地搭起棚子做分隔,雖然談不上人滿為患,但對比外頭,真是熱鬧了不止幾個檔次。


  葉流西情緒明顯高漲,原本走在昌東後頭的,不知不覺已經越到了前麵,還不住催他:“走啊。”


  昌東笑,女人還真是喜歡逛街。


  他邊走邊看。


  有賣書的,攤位上張繩拉懸著地圖;有賣杯碗碟盆的,燒製得很粗糙,但一定耐用;有賣衣服的,那樣式,的確跟外頭沒什麽兩樣。


  昌東覺得,關內不是不產物資,隻是物資貧瘠技術落後,但這些不代表就會活得憋屈……人向來就是奇跡,習慣從無裏創有,有裏創佳,而且有些古代的工藝,今人反而複製不出,比如諸葛亮的木牛流馬,還有強悍到削鐵如泥的那些刀劍鑄造……


  葉流西忽然止步。


  麵前是個賣刀具的棚子。


  昌東知道她看中什麽了,這攤位上的刀,大多普通,但掛在棚裏的那一把,真心不錯,尺餘長,刀柄到刀身,呈一個拉長的瘦s型,線條流暢到風騷。


  也不知道用的什麽技藝,刀柄跟刀身同樣材質,像是刀身上天然長出的數根纏藤曲繞而成。


  通體黑色,刀刃偏偏鋒亮,質感好到撓人的心。


  賣刀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熱情地招呼葉流西:“姑娘,盡管看,我這的刀,都不錯。”


  葉流西指那把刀:“那個呢?”


  “哎呦,這個不賣,貴得很,但真是好刀,”那漢子取下那把刀,又抽出一截試刀的木頭,不費什麽力氣劈下去,“看。”


  看到了,刀身陷過木頭,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刀過木塊落,輕巧得像是削了塊豆腐。


  這賣刀的可真刁,嘴上說不賣,一舉一動都在釣她胃口。


  葉流西果然就不走了,一直跟那個人打聽價錢,昌東在旁邊聽著好笑。


  她說:“如果我給你十袋米呢?一輛鐵皮車呢?一箱感冒藥呢?一台放小電影的機子呢?”


  信口就來,其實她根本就沒有。


  那人隻是搖頭,一臉倨傲,又或許看人下菜,斷定她買不起,昌東有些反感,伸手拉她:“流西,走吧。”


  葉流西頻頻回頭,依依不舍。


  那人忽然說:“哎。”


  目光死死盯住昌東手腕。


  昌東低頭看,才發現是自己的表露出來了。


  這表是ox探索者軍表,當初在國外買的,買時兩萬多,這兩年應該折價了,但不磨不損,賣相又極佳,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會是硬貨。


  這人眼睛倒毒。


  那人嘿嘿笑:“你這個……表,可以商量。”


  昌東說:“你戴?”


  有些時候,東西出手,跟為寵物擇主一樣,看價錢,也看買主,不是什麽人來接盤他都肯的。


  “不不不,我戴幹嘛啊,當然轉手賣。”


  葉流西趕緊拉昌東走:“走吧走吧,我就是問問……我又不是沒有刀,我們去看別的,找汽油吧。”


  她走得飛快,努力心無旁騖,一直東張西望:“汽油……在哪賣啊……昌東,我覺得汽油那麽金貴,用的人又不多,可能不會隨便擺出來的,咱們還是得找一些關係……”


  昌東打斷她:“真不要?”


  “我就是隨便看看,再說了,我有刀了,已經用順手了。”


  “你的刀,都卷過幾次口了。”


  “磨唄……越磨越有感情,再說了,砍了上千個瓜了,有感情了,嗯,有感情了……”


  對一件東西實在找不出優點,就容易拿“有感情”來粉飾裝點。


  “真不要?”


  葉流西抬起臉:“真的。”


  昌東說:“你這個表情,眼看就要上吊了。”


  他轉身向那個攤位走去。


  葉流西有點懵,看著昌東過去,在攤位前單膝蹲下,解下表帶。


  那人伸手來拿,拿了個空。


  也不知道昌東說了什麽,那人一直點頭,過了會,接過手表,把刀套進皮套給他,反手又遞給昌東一厚疊紙。


  昌東走近了,先遞給她一張紙:“看這裏的錢,是不是很有意思?忘記跟你說了,關內用金箔錢,因為西安附近有金礦。”


  葉流西接過來看,這錢跟常用的百元鈔一般大,不同的是,中間部分嵌了片方方正正的金箔,摸上去又薄又軟。


  她忍不住問:“他還倒給你錢?”


  “是啊,我討價還價了,我跟他說,同樣好的刀,在別處的市集,我也能買到,但是我的表,整個關內,都找不到第二塊,他如果轉手,至少賺雙倍……所以他考慮了一下,給我加錢了。”


  他把刀遞給葉流西。


  葉流西沒接,猶豫了一下,說:“我不要。”


  雖然很想要,但這刀一定很貴,用錢買的,她又沒出錢。


  昌東說:“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有說是給你的嗎?”


  那是什麽意思?葉流西抬頭看他:“那遞給我幹什麽?讓我摸的?”


  “我們五個人裏,你和高深是戰鬥力最強的,趁手的家夥是如虎添翼,你用的刀好,我們的安全會更有保障,所以,買來借給你用。”


  葉流西說:“原來是讓我做事啊……”


  她終於接過來,皮鞘緩緩抽開,忍不住笑,真是挺適合她,不重,大小也適合,改天她做個刀帶,就可以把刀挎在腰上……


  她腰細,身材也好,挎把刀,會特別帶勁,不行了,真要被自己迷死了……


  昌東提醒她:“要經常擦,我會檢查的,你隻有使用權,所有權在我這裏,懂嗎?”


  葉流西說:“我知道了……”


  以後,她有錢了,就從他手裏買過來,或者請他再多借點時間,他不同意,她就抱著刀死不撒手,大不了在地上滾兩圈,反正能屈能伸慣了……


  昌東低頭看她。


  她輕咬下唇,唇角微微彎起,別人他不知道,但在她臉上出現:典型的小得意,小竊喜。


  最近見的有點多。


  逛完四條長街,也沒看到賣汽油的,看來葉流西說得對,汽油是稀罕貨,沒點關係搞不到。


  不過有意外收獲。


  在茶攤喝茶的時候,聽到鄰座交頭接耳,確切地說,先還有所顧忌竊竊私語,後來就是敞開了談了。


  茶客甲:“蠍眼的人這趟在小揚州吃了敗仗,回去之後會不會掉腦袋啊?聽說江斬脾氣很壞啊……”


  茶客乙冷笑:“你這就不懂了,這怎麽能叫敗仗?小揚州是什麽重要地方了?我跟你說,這叫聲東擊西,派出一小股人,一會亂黃土城,一會亂紅磚城,都是幌子,讓你們摸不清他用意,我聽說啊……”


  他語出驚人:“江斬已經進黑石城了。”


  座中一片驚呼。


  茶客丙:“這不是找死嗎?西安是什麽地方?那裏大批的羽林衛和方士啊。”


  茶客乙:“難道他還怕這個?怕這個的話,他就不會反了,各位好自為之吧,保不準時隔千年,又要來一次獸首之亂咯。”


  茶客甲終於找到了反駁的機會:“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兩個月前,簽家人在黑石城剛測過無字天簽,獸首瑪瑙根本還沒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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