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互換
九月三十號，京城電視台《演員》錄製現場，觀眾雲集，導師落座，嘉賓齊聚，正是在進行第三期節目的錄製。
「觀眾朋友們，看看旁邊的人都回來沒？我們的第二組演員就快登台了。」主持人是位業界戲骨廖悠，因為是錄播節目，所以他在間隙期間說話也比較隨意，這是不會被剪進去的。
台下觀眾發出零星的笑聲和應答，嘉賓和導師也正色了幾分。
廖悠暗暗點頭，剛才那話主要還是和導師、嘉賓說的。
過了五分鐘，廖悠耳麥里傳來了導播的聲音，他便挪動了下位置拿起了手卡，認真說道：「今天我們請到的第二組挑戰演員，其中一位因為出演了《戀心》《驚夢》而在業內深受好評，她就是劉黎雯。另一位，他曾出演過風靡一時的《時光舊事》，他就是甘敬。」
觀眾熱情的掌聲響起，這掌聲大多是沖著前者劉黎雯去的。
錄製現場的觀眾是免費抽選的，但是電視台有提前做過問卷調查，做出一些有傾向性的選擇，比如，你看過劉黎雯主演的《驚夢》嗎？
今天到場的不少觀眾就是在這種類似問卷操作下篩選出來的。
表演結束后，演員晉級時的評分會由導師、嘉賓、觀眾三方共同打出按照加權比例確定最終結果——這當然只是一些影響比賽結果的小技巧，最狠的還是最終剪輯。
不過儘管有些圈內知道的問題，但前三季《演員》確實是有盡量的保持公正，偶爾才有一些的爭議晉級選手是對節目收視率有促進，對落敗選手也未必是壞事。
選手或者說演員，他們大多數人的目的還是曝光度，爭議是一個相當好的手段。
台下燈光暗淡，舞檯燈光亮起。
布景完畢，簾幕拉開，兩位演員呈現在了大家面前，監獄模樣的木杆、地上的枯草、劉黎雯和甘敬的服飾，一副戲中場景。
《大上海》是一部觀眾耳熟能詳的作品，所以，這樣的作品對於選手演員來說其實是一項挑戰。
理所當然的是，大家目光很自然的就注意到這部經典電影中的女主角，也就是此刻台上的女演員劉黎雯，她現在半跪在監獄里，雙手抓住木樁，表情乞求的看著外面一身西裝面色憔悴的律師男演員甘敬。
「石秋，你一定要救我，一定！」劉黎雯說著兩人對戲的第一句台詞，她的表情里滿是惶恐不安，又帶一絲希望。
這不是舞女嘉雲的第一次入獄，上一次正是這位同鄉律師救下了自己，那時，他還是學徒。
甘敬一身西裝，帽子已經摘掉放在了一邊，皮鞋上沾著泥土——不得不說，節目道具組的細節處還是頗為讚許的。
「是你指使的么？」甘敬緩緩說出了自己的台詞，低沉沙啞中透漏出一抹痛心。
作為一名律師，他得保持平靜，可在暗戀的女人的面前，他又不容易保持平靜。
劉黎雯感覺監獄外的甘敬帶給自己的狀態和想象中有些不同，可是來不及細想就繼續把戲演下去。
「不，不，我怎麼可能指使？我是受害者！我還是受害者啊！」劉黎雯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猶如困獸般原地打轉，聲音變得尖銳高亢，「我已經是大明星了！我怎麼可能去殺人？！我難道要毀了我自己嗎？」
甘敬暗暗點頭，這個劉黎雯之前那麼有自信可見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情緒處理上挺到位，能看出她是有精心模仿昨天晚上看的那部《大上海》里女主角的表現方式。
怪不得她之前說自己是方法派，還挺典型的。
只是，單純的模仿而不演出自己的特色又有什麼意義呢？
甘敬到了這會猶有餘暇的考慮著這位對手演員的狀態，他面上表情帶了一些凝重，稍稍走了一步方便鏡頭拍自己的特寫。
舞台表演在這個距離上導師和嘉賓是能直接看到的，但是後面觀眾是通過大屏幕來觀看，這就需要對鏡頭方位的熟悉感了——這一點，甘敬是遊刃有餘。
「是你指使的么？」甘敬仍舊是這句台詞，然而語調和剛才相比也有了變化，眼神里既有探究也有憐憫。
砰！
劉黎雯一拳捶在了木樁上，然後整個人像是泄了氣般癱在地上，語調從剛才的尖銳高亢轉為喃喃自語，她的頭髮披散下來，完全沒有了紅人女星的模樣。
「我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石秋，石秋，上次你不是救我出去了嗎？你一定能幫我，幫我！」劉黎雯再次有了情緒上的變化，她雙手緊緊拽住自己的衣服，臉上的淚水到了這時方才落了下來。
甘敬微微沉吟，自己這處的台詞就不是上句了，可是此刻身在戲里他覺得能是有更好的處理。
這個想法在心中轉瞬即逝，幾乎不用怎麼猶豫，甘敬就做出了更改台詞的決定，他的胸膛有了一個明顯的起伏，長呼了一口氣。
「是你指使的么？」甘敬這一句話是三句同樣台詞中語速最慢也是最鏗鏘的一句。
劉黎雯被對戲演員的這種表演狀態和台詞調整震懾了下，幾乎下意識的就要回答「是」，幸好她本身就很喜歡這部戲，不知看了多少遍，強行是鞏固住了自己的反應。
「你為什麼這麼問我！你沒有得到好處嗎？你難道忘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案子你壓根不會受到賞識成為律師嗎？」劉黎雯仍舊是按照原先台詞說道，她的語氣急促，滿是指責，和剛才那種癱坐在地上的喃喃自語又有不同。
對於經典作品，台下的人都是很熟悉的，導師、嘉賓、觀眾在這處對詞上都注意到了甘敬的小小改動。
舞台演出仍在繼續，這一組選手用時和前面差不多都是十分鐘。
等到兩位選手表演完畢一起鞠躬的時候，三位導師交換了個眼色，皆是有些驚奇。
「我知道劉黎雯是個情緒爆發能力很強的演員，也演過不少大家都很喜歡的角色，你在這一場仍舊是保持了水準。」最中間的導師是位女演員許莉，她拿起話筒對劉黎雯的點評一帶而過，目光看向了表情平靜站在舞台上的甘敬，問道，「我得說，甘敬的表現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許莉繼續好奇的問道：「甘敬，你改詞了你知道嗎？你那句為什麼會那麼處理？是怎麼考慮的？」
甘敬接過了主持人遞來的話筒，簡潔答道：「我在戲里，所以我覺得律師石秋的反應就該是這樣的。」
許莉想過了這位過氣演員可能的幾個答案，但是對於這個答案是完全沒想到的，很是自信嘛。
這時，另一位男導師羅磊拿起話筒搶了一句話：「我覺得這樣的改動有些冒失。」
甘敬轉動目光，看向了羅磊，沒有說話，他微微點頭，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這位導師，請繼續給出你的理由。
這一剎那，彷彿主客互換，台上的甘敬氣度如常，台下的導師是有些激動。
許莉拿著話筒，又是有些意外於甘敬的這份鎮靜。
或許，是故作鎮靜？
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開始琢磨要不要把票投給這個有著意外表現的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