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強盜
是夜,晉王府上下好夢正酣,唯獨晉王妃守著漫漫長夜的寂寥,孤枕難眠!
晉王宮銘本就是個好色之輩,再加上王府後院那幾個狐媚姬妾整日勾著他,算算日子,他已有近半年時間不曾踏入過自己房中。
輾轉難免之下,晉王妃索性起身,走到了梳妝台前獨坐,用小梳一下一下慢條斯理地梳著一頭長發。看著銅鏡中映出的臉孔,眼尾已有了紋痕不說,臉色暗黃,早已不複年輕時的紅潤亮澤。人老珠黃,拿什麽去與那些貌美如花的姬妾相比?
“不好了,有強盜!不好了!!!”
這時,來自屋外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引起了晉王妃警覺。她即刻披了外裳,前往院子裏查看。卻在即將踏出門外的時候,與火急火燎跑來的丫鬟剛好撞個正著。
“哎呦~”
晉王妃被撞了一個趔趄,怒目瞪著冒冒失失的丫鬟綠蘿,生氣地低吼出聲:“沒長眼的東西,走路也不當心著些。”
換做平時,被這麽訓斥,綠蘿早跪下求饒了。然而此時此刻,卻用一種驚恐無比的眼神看著她,小臉早已嚇得煞白一片,顫顫巍巍地說道:“王、王妃,不好了!他們說……說有強盜!”
聽見‘強盜’兩字,晉王妃的心口也不覺一緊。思量一轉,卻是很快就回到淡定如常的狀態,冷冷地哼笑一聲:“瞧你那點出息,不就是幾隻‘毛賊’嗎?我堂堂晉王府,還會怕不成?”
綠蘿隻一徑的搖頭,這會兒已是嚇得話都說不出。
這時,有小廝跌跌撞撞地奔入院來,原是管家派他傳消息來的。
“王妃,有強盜,好多的強盜,他們見人就殺,護衛已經扛不住了。杜大管家派小的來傳話,說是讓王妃趕快從後門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小廝口中的杜大管家是晉王妃的表弟,自然會更向著她一些。
聽小廝這麽一說,晉王妃才有些慌了。如果僅是幾隻毛賊倒還無懼。可聽小廝說,來的這夥強盜分明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若真是這樣的話,安全起見,還真得先躲一躲才行。
“綠蘿,你可知王爺在哪個院子?”
“在靜姨娘的惜花苑!”
綠蘿話音未落,晉王妃已抬步心急火燎地往惜花苑而去。
彼時,晉王宮銘也被外麵的吵雜聲驚了起來。一聽說有強盜闖入府中,當即便是大怒,不顧美妾勸阻,持了長刀便要去‘教訓’那群膽大妄為的盜匪之徒。走在院中,卻剛好碰上迎麵走來的晉王妃等人。
晉王妃一見他手持長刀,便知他‘急躁’的毛病又犯了,急忙將他攔了下來:“王爺快隨妾身暫時離府避一避。”
她的話,未正中下懷,反倒引出了宮銘幾聲陰沉又滿含鄙夷的冷笑。
“哼!我宮銘豈是你這種膽小怕死之輩。讓開!今日,我非教訓了這些個豺狼虎豹不可,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宮銘可不是好欺負的!”
“我聽下人說了,那些強盜見人就殺,且來人甚多。憑我們王府區區百人的護衛,怕是難以與其抗衡。王爺何必逞一時之勇?還是保住性命要緊啊!”
晉王妃雖苦口婆心地勸說,但宮銘就是不肯點頭,態度桀驁,周身的冷戾氣息叫人不寒而栗。
晉王妃自知不能再耽擱,索性也不再與他商量下去,直接喚來了兩名護衛,哪怕抬也要把宮銘抬走。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遲了一步.……
“啊!”
隨著美妾靜姨娘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晉王妃心髒沒來由的一抖。循著靜姨娘顫抖的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忽有大批的蒙麵人湧了進來。
從數量上看來,湧進來的蒙麵人足有三十四那麽多。再看他們身邊,算是丫鬟在內的下人左不過才十幾個,怎麽與之相抗?
宮銘袖子底下的手指捏得咯吱咯吱作響,怒目圓瞪,寒冰籠罩下的麵龐凜然得令人心裏發寒。
“混賬!堂堂晉王府,也是你們這群鼠輩可隨意亂闖的?還不速速滾回去!”
宮銘的這聲大吼雖是‘氣拔山河’,但明顯是在虛張聲勢。這群強盜明擺著是有備而來,豈會被他三言兩語就給嚇住。何況此時此刻無論在誰看來,都是晉王府處於劣勢。目的幾近達成,他們怎可能輕易放棄?
宮銘手持長刀,虎目圓瞪,看上去很有氣勢。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後背衣衫已被冷汗暈濕,看上去偉岸的身軀也以一種微不可察的幅度晃動著。
相比他的打腫臉充胖子-硬撐,晉王妃則要識時務得多。見情勢不妙,便勉強打起三分精神,與對方談起條件來:“如果你們是為財而來,府裏的金銀財寶隨你們拿就是。隻一點,不可傷人!”
見對麵幾十個蒙麵之人動也不動,也不對他們的話做出回應,宮銘困惑之餘,眉心處擰起一個疙瘩,心裏越發的沒底。
難道說,這群匪盜之徒並非為財而來?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閃過,這時,卻是一道含笑響起的聲音打破了院子裏詭異的寧靜。
“叔父嬸母不必緊張,侄兒與你們開個玩笑罷了。”
這聲音——
宮銘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難以置信地循聲望去。隻見那群原本站立不動的蒙麵人忽然默契十足地向兩側退了開去,一人以灑然不羈之姿從他們中間緩緩而來。絕美精致的麵容上掛著玩世不恭的淺淺之笑,仿佛與生俱來的氣宇風度被眉目間極盛的光彩烘托到了極致,端的是‘芝蘭玉樹’‘風姿卓然’!
不是宮肄宸又是誰?
瞳仁劇烈的晃動幾下,宮銘額角青筋暴起,藏於袖子底下的手指握緊又鬆開,咬牙切齒地大聲吼出:“宮肄宸,你——”
“噓!”
聽了宮肄宸噤聲的示意,宮銘竟真地止住聲音。因強自按捺憤恨的情緒,致兩側腮邊的肥肉不住地抖動,臉色亦黑沉得幾乎能滴下墨來。
到了這裏,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宮肄宸既然都與自己兵戎相見了,自是沒打算再留任何情麵。
正在宮銘暗下權衡不動聲色之時,晉王妃卻先按捺不住地嘶喊出聲:“好個狼子野心的東西,連親人都不放過!宮肄宸,別忘了老爺乃是朝廷命官,又身在晉王之位。你若敢動我們,皇上必會治你個‘大逆不道’之罪!”
不料,宮肄宸聽了此言竟有恃無恐地笑了起來。一陣清冽而分外刺耳的笑聲過後,他散發幽魅之光的琥珀色深眸望著臉色青白的晉王妃,似笑非笑地說道:“所以我才偽裝成入府行搶的盜匪啊。現在的我,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頭子,殺人放火,搶擄錢財,無惡不作。”
晉王妃瞳孔不覺的縮了縮,眼底瞬間閃過一絲駭然的情緒,一張臉更形慘白。宮肄宸,他竟這般‘有恃無恐’?
與此同時,宮銘猶在寄希望於尚未現身的兒子宮玉峰身上。若是玉峰足夠警覺,在第一時間逃出王府,去搬了救兵過來,或許他們還有救……
似看穿他的心思,宮肄宸唇角忽而展開一抹近乎妖邪的詭異笑容,一字一頓地緩然說道:“看樣子,叔父是在惦念我那堂弟。”
音落,在宮銘驚訝駭然的目光下,拍了拍手。隻見,兩蒙麵人一左一右地鉗製住宮玉峰,將其帶入院中,推搡到晉王夫婦麵前。
至此,他們一家三口算是‘團聚’了!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宮銘猶自能聞到宮玉峰身上濃重的酒氣,額上青筋突突直跳。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自打出了沐若曦那檔子事以後,宮玉峰整個人的精神就垮了,夜夜笙歌,常常喝得酩酊大醉。不就是個一個女人嘛,值得他這般瘋癲成狂?
當然,現在自是說什麽都晚了。既然玉峰也被抓住,他們便是求助無望,隻能寄希望於自己了。
強自壓下心頭的恐慌,宮銘冷麵寒目,疾言厲色地怒吼了一聲:“宮肄宸,你到底想怎麽樣?”
一直處在渾噩狀態中的宮玉峰這會兒腦子被森冷的夜風一吹,終於也醒過神來。看到宮肄宸有恃無恐,竟偽裝成強盜欲將他晉王府滅口,先是心跳懸空了一拍,隨即強自按捺心中不安,愣是拿出幾分晉王世子的‘氣勢’來。怒目圓瞪,大喊道:“皇宮近前,天子腳下,你竟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難道就不怕遭了天譴嗎?”
“遭天譴?”
似是聽到了笑話,宮肄宸冷冷地哼笑一聲,一雙琥珀色散發妖異之光的眼瞳微微眯起,縈繞於周身的嗜血殘冷氣息令晉王夫婦包括宮玉峰在內心底的不安更升華到了極致。
“那你們當初殘害我大哥,霸占晉王爵位,就不怕遭天譴嗎?”
聞言,宮銘眼睛轉了轉,分明是有些心虛的,卻矢口否認:“什麽叫我們殘害你大哥?這裏麵定是有誤會。你大哥當年是染病不治身故,此事人眾皆知,與我等無關呢!”
不知何時坐在了椅子上的宮肄宸翹起了二郎腿,俊逸臉龐掛著經久不變的邪笑,隻那笑容卻未達眼底。聽了宮銘的辯解,唇邊勾起的弧度隱有‘擴大’之勢。鳳眸璀璨,眼底的絲絲笑意卻沉寂得很深,看在宮銘等人眼裏,莫名就是心裏一慌。
無緣無故,宮肄宸不會突然拿這件事來發難。除非.……他已經掌握到了證據。
宮銘父子腦海裏幾乎同時閃過這個可怕的念頭,一時,心裏更是懼意深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