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鬧別扭

  玖玥知道,陳氏今天的出現不光為了解救刑部大獄中的哥哥,更是為了替父親洗刷冤屈。因為,一旦父親私藏朝廷重犯、叛黨餘孽的事情大白天下,那絕非小事。那些明裏暗裏想要了父親命的人,怎可能輕易放過如此良機?一旦他們群起攻之,父親獨木難支,怕是難以招架。屆時,失去儲位事小,怕隻怕性命都難以保全。


  故,陳氏將一切罪責盡攬己身。說父親當年是受了她的誆騙,一時好心,才會收留她們孤兒寡母,並把她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在撫養.……

  這番說辭,雖不會盡信於人,但卻也沒人可輕易推翻她的‘供詞’,往沐雗身上亂扣罪名。如此,沐雗的危機就算解除了。


  皇帝下旨,釋放沐崎焱。但因他‘欺上瞞下’在先,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責令,對其杖責五十,以儆效尤。


  至於玖玥和陳氏,則被歸類為‘叛黨餘孽’,礙於玖玥身份‘特殊’,暫時收押。陳氏則即刻問斬!


  一同往宮外走去的路上,陳氏終難忍悲愴,淒聲詢問玖玥:“孩子,你這又是何苦?”


  玖玥笑了笑,隻輕描淡寫地送出一句:“他是我哥哥!”即便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這麽選擇。


  陳氏不免動容。這孩子,明知焱兒並非她的親生哥哥,非但從不介懷,甚至願意‘以命換命’,如此大義,她此生從未見過。有她在,對焱兒那孩子,她終可安心了!


  刑部打牢這種地方什麽東西都沒有,唯獨不缺的就是孤魂野鬼。在此之前,玖玥沒少聽關於這裏的‘人雲亦雲’。很多人都紛紛傳言,說這裏有鬼。每每到了晚上,鬼哭狼嚎十分怕人。


  不過,流言止於知者。玖玥從不信鬼神之說,自然也就不會怕所謂的‘冤魂夜鬼’。


  隻一點,關在這裏,連本書都沒有,常日慢慢,實在無聊得緊。


  直到晚上時刻,陰森空寂的囚牢裏總算傳來了一點動靜。


  “世子,小的在外麵守著,有什麽話還請您盡快交代。不然一會兒要是叫牢頭發現了,小的隻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世子?哥哥?

  這個想法剛從玖玥腦海裏冒出,沐崎焱的人就已經站在了牢門之外。因那獄卒也無打開牢門的鑰匙,兄妹二人便隻能相隔根根鐵柱見麵~!


  “哥,你怎麽來了?”


  訝異之餘,玖玥已一個箭步跨上前來。


  沐崎焱麵容冷峻,平素麵對她時的溫柔憐愛此刻都化作了滔天憤怒,額翼兩側的青筋突突直跳。


  “沐玖玥,誰給你的膽子要你如此作為?什麽以命換命?真要你有個萬一,你是想我愧疚而死嗎?”


  頭次麵對哥哥如此怒容,玖玥心口不覺顫了一顫,硬著頭皮送出一個笑容,“哥哥別氣。我之所以這麽做,還不是因為篤定了父親和哥哥定會把我救出這裏。有你們在,我怕什麽?”


  “話雖這樣說,可這種地方……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待?”


  沐崎焱仍是心疼不已。他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受點苦倒罷了。可是她……

  “哥哥待得,怎就我待不得?”玖玥翹起嘴角,帶一點俏皮天真的弧度。


  “你真是……”沐崎焱算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這丫頭從以前起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膽識與謀略,饒是他也自愧不如。


  “你怎就不想想,這要萬一……萬一真出了什麽事情.……”


  “那哥哥當初這麽做的時候,怎不為自己留條後路?”玖玥反問,隱約帶著犀利之勢。


  “你已經猜到了。”沐崎焱是陳述的語氣而非疑問。正如玥兒對他的了解,對這丫頭,他同樣也知之甚詳。他想,父親現下應該已經有所察覺自己前時這麽做的動機。以這丫頭的聰慧,想明白也是早晚的事。


  玖玥並沒否認。她的確是已經猜到了哥哥的真實用意,才會如此的孤注一擲。真以為她會就傻傻地來送命嗎?

  誠然,表麵來看,哥哥是受了沐燿脅迫,為救瑤蕪迫不得已才有此驚人之舉。可以她對哥哥的了解……即便為救瑤蕪,哥哥也絕不會連累父親乃至整個太子府。一旦他的‘身世’曝光,父親必受牽累。這麽淺顯的道理,連三歲孩子都懂,哥哥又怎會渾然不知?於是,她便大膽揣測,哥哥此舉其實是衝著父親去的。


  父親仁慈良善,不肯輕易大動幹戈。然則當下,沐燿與秋姒等人興風作浪,已然在京城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父親若還一意忍讓,到最後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哥哥用心良苦,必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用此舉動‘逼迫’父親有所作為。雖然所用方法有待商榷,不過卻是可以篤定,以父親對他的重視,必不會置之不理。


  如果真的隻為這個‘初衷,那麽,是哥哥又或是她,又有什麽分別?

  “這時候,父親身邊需要哥哥更甚於我。有哥哥在父親身邊幫扶著,我也好安心些。”


  沐崎焱無奈地歎息一聲,“你這丫頭,真真是把一切都想到了。”


  的確,父親要成事,身邊不能缺少‘左膀右臂’。當下,可信任的人不多。這時候,若是連他都困縛大牢,父親獨木難支,怕也是舉步維艱。


  無需多餘贅述,有些想法已是心照不宣。


  沐崎焱用無比認真的目光看著她,字字透著毅然凜冽之勢,“你安心待在這裏,用不了幾日,我定能救你出去!”


  玖玥笑著點頭,“有哥哥在,我還擔心什麽呢?”


  別人蹲大獄,就算把牢底坐穿,也不見得能有人前來探視。


  玖玥這邊的情形則恰好相反。走了一個沐崎焱,又來了個宮肄宸,真可謂‘門庭若市’,熱鬧的緊!


  不過,這男人到底是在做什麽?

  玖玥輕挑眉峰,狐疑地看著吩咐獄卒搬進搬出的宮肄宸。


  前一刻還是‘走進一間房,四麵都是牆’的空曠牢房,如今卻無端多了好些家居用品。什麽桌椅、軟榻,甚至連炭盆都有。他是要來這裏‘過日子’嗎?


  玖玥簡直快無語了。有人坐牢是來‘享受生活’的嗎?他這未免也太.……

  待到東西搬運妥當,宮肄宸就扔出了一袋銀子給幾個辛苦的獄卒。那幾位也不客氣,連聲道謝就樂嗬嗬地走了。


  他們是走了,宮肄宸卻是一點要離開的意願也沒有,幹脆這會兒就一屁股坐在了剛搬進來的軟榻上,四下打量了起來。


  說是打量,這裏的地方總共也就這麽大點,真不知他在看什麽?

  “宮肄宸,這裏不是玩鬧兒戲的地方.……”


  玖玥話才出口,就被某人涼涼地截斷:“你也知道這裏不是玩鬧兒戲的地方?”全然是沒好氣地嗬斥:“那你還擠破了腦袋往這裏跑?你就不想想,你如今的身子能在這裏受苦嗎?”


  玖玥自知理虧,索性閉嘴不言。橫豎他在氣頭上,這時候,說多錯多。


  見她站在那裏,垂著腦袋,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宮肄宸的心又軟了,拍了拍自己身旁,示意她過來坐。


  玖玥這會兒正有些腰酸,遂也沒跟他矯情,走過去便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軟榻上。


  宮肄宸順勢攬過她的肩膀,讓她枕在自己肩上,溫醇卻透著一絲無奈的嗓音悄然飄落,“你呀,總是為這個著想為那個著想,什麽時候也能為我想一想?”


  一聽說她跑到禦前揭開了所謂的‘身世之謎’,他又急又氣。想也知道,她又在為沐崎焱擋駕了。


  他語氣裏罕然聽聞的一絲悵然,在玖玥心裏掀起了微微的一層波瀾。細細想來,在這件事上,她考慮了父親、考慮了哥哥乃至大局,卻唯獨忽略了他。她以為,此時由她代替哥哥來這個‘階下囚’最是合適不過。一則,可解放哥哥,讓他可以全心全意襄助父親;二則,也在一定程度上來起到了穩定人心的作用。


  可她看似縝密周全的思慮中,卻唯獨沒有為他想過分毫。隻是做了,卻從未曾想過他會為她的舉動經受怎樣的煎熬。更何況,此時她還懷著身孕.……

  這麽一番思量下來,玖玥心口忽然湧上一股淡淡的愧意,抬起頭來,在他一側臉頰印了一個輕輕的吻。


  “這是補償還是安慰?”某人仍舊是哀怨的口吻。卻比照先時已有了些微緩和。


  宮肄宸是隻狡猾的‘狐狸’,更是唯利是圖的人,這時候怎不好好把握難得的一次佳人投懷送抱的機會?微微蹙眉,略表不滿地嘟囔:“這算什麽?就這麽一個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就把我打發了?”


  明知他是在趁機‘勒索’,玖玥卻難得的一次.……心軟了!

  再將柔軟的兩片唇瓣送過去,這一次,她吻的是他的唇!從淺嚐輒止到纏綿深吻,玖玥克服著羞赧情愫,盡力地去取悅他。


  宮肄宸口中發出一聲細弱的嚶嚀,似被這個吻燃燒起來,僅僅篩住她細弱楊柳的腰身,霸道地加深了這個吻……

  雖是在牢房這種晦氣的地方,可這對小夫妻顯然一點也不擔心到最後他們是否能夠平安走出這裏。


  噓,有情人的夜,情濃勿擾!


  而彼時,關雎宮裏正上演著一出精彩的‘宮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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