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矛盾

  一大早,寒王府就來了一位‘客人’!

  鳳赭寒剛下早朝,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看到笑意盈盈出現在眼前的沐玖玥,表情略露不解。


  看出他的困惑不解,玖玥宛若清澗幽泉般的眸子靈動一閃,笑得俏皮可愛:“王爺昨晚答應了要引我巡遊京都,不會睡了一覺都忘了吧?”


  鳳赭寒自然沒有忘記。昨晚她入府喝茶的時候,的確曾提到過,說對這裏‘人生地不熟’,想要逛遊卻苦惱無人引路。他當時並未接腔,誰知這位公主殿下竟主動提出要他引領,權作這次她助他打壓皇世子與馳王的‘酬勞’。


  他隻說考慮考慮,怎的到她那裏就成‘答應’了?


  “怎的?王爺莫不是要失信於我這小小女子?”


  人說近墨者黑,這話果然不假。大約是得了宮肄宸的‘真傳’,玖玥在編瞎話耍賴的方麵,絕對稱得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罷了,本王應了你便是!”


  鳳赭寒堂堂七尺男兒,絕不會承認自己竟在一個小小女子的誆騙耍賴中敗下陣來。可是,有什麽法子?這位詠陽公主幫了自己是真,自己略表‘謝意’也是順理成章。總不好叫人家東越來的公主覺得他們北漠俱是‘寡意涼薄’之人。


  得了他的應承,玖玥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這樣子當著人麵耍賴蒙混,她還是第一次做。表麵看著輕鬆,實則內心緊緊地揪成一團。唯恐他會不留情麵地拒絕,讓自己落了個尷尬狼狽的下場。


  還好還好!他答應了!

  若說逛遊,泛舟湖上絕對是個上上選擇。


  雖時值深秋,泊岸上的楊柳依然翠綠清幽。坐著船舫行於湖州之上,玖玥時而把手浸在冰涼的湖水裏,時而用手敲打湖麵,看著那波粼徐徐,心情說不出的舒暢愉悅。


  反觀鳳赭寒,則是臉色不佳呐。分明是還在為被自己誘迫來此而耿耿於懷。


  此時,他二人均不曾注意到,湖麵之上,另一個船舫正在徐緩地接近……

  畫舫上多是名門貴家的小姐,個個打扮精致、衣著不俗。其中,又尤以雅蝶郡主最是出眾。


  其他的小姐千金們多出自官門之家,但比起雅蝶的身份,仍差了一大截。且不說這位雅蝶郡主身體裏有一半皇族血統,隻從她母親儊懿公主那方麵來看,雅蝶郡主就絕對稱得上是被捧入星輝中的寵兒。說起儊懿公主的名諱,想來連三歲小孩也是耳熟能詳。儊懿公主十八歲已上戰場,二十年來,軍功赫赫,在戰場上的風姿絕不輸給任何一個男子。還譽有戰神之名,是賦有傳奇色彩一般的人物!


  作為她的女兒,雅蝶郡主的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甚至站到那些正派的皇室公主麵前,也是絲毫不顯遜色!


  “昨日,聽說我娘已經在給我議親了。”


  這時,一官門貴女略顯羞澀地說。


  “你今年已經十六了,可不該議親了嗎?”另一貴女如此附和著,卻是忽然將好奇的目光落向雅蝶郡主:“郡主二八風華,想來也該議親了吧?”


  話音方落,不等雅蝶予以回應,另一個貴女嗬嗬笑著已接過了話去:“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啊?雅蝶郡主與寒王……”


  “哎呀,屬你嘴快,快別說了!”雅蝶忽然害羞起來,嗔聲斥著多嘴的那名貴女。雖是斥責,卻無半點惱怒之意。


  “你們看看,郡主臉紅了呢!”


  此言一出,引起眾人花枝亂顫的一陣哄笑。笑鬧聲中,忽有一人驚喜地指著某處大聲喊道:“你們快看,站在那船舫之上的不正是寒王?”


  “什麽?真有這麽巧?”


  “果然郡主與寒王殿下‘心有靈犀’呢!”


  “都叫你別說了.……”


  “你們快看看,郡主臉紅得都快燒起來了!”


  “你再說,再說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嗬嗬嗬嗬嗬嗬.……”


  “誒,你們看,那船舫上還有別人!“


  一聽此言,雅蝶郡主忙停下打鬧,走至船頭遠遠眺望。果然看見另一個船舫上,除了鳳赭寒,猶有一女子如影隨形。


  雅蝶臉色瞬時一寒,聲音急轉直下,吩咐掌舵之人盡快靠近那艘船舫。她倒要瞧瞧,是誰如此膽大,竟敢覬覦她雅蝶看中的人!

  此時,另一個船舫上,渾然不知‘危機’正在一點點臨近的玖玥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時而隔著湖麵眺望遠處青山,時而有一搭無一搭地與鳳赭寒閑聊兩句,倒是十分悠閑。


  奈何,好景不長,隨著一聲嬌嗔的輕喚,這種悠閑也蕩然無存。


  “寒哥哥~”


  寒哥哥?是在叫鳳赭寒?


  不解地循聲望去,當雅蝶郡主的麵龐不其然映入眼簾,玖玥眸中有隱晦的光芒一縱即逝,卻並不似雅蝶郡主一般‘氣急敗壞’。


  雅蝶到底還是個‘小女孩’。雖兩人年歲相差無多,然則內裏的氣質卻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雅蝶郡主性子毛躁膚淺,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相形之下,玖玥的城府則深了許多,已將喜怒不形於色練就得爐火純青。更不會為著一個尚未對她造成任何威脅的人就胡亂的一通生氣。為了不值得的人浪費心神,那是蠢笨之人所為,她不會也不屑去做。


  隻她這邊自若泰然,卻未必別人也能沉得住氣。


  待到各自的船舫停靠在一起,雅蝶郡主迫不及待地登上鳳赭寒所在船舫,臉色明顯有些陰沉,目光在落向玖玥身上時更如同帶毒的蔓藤,對她的厭惡之意絲毫不加掩藏。


  “寒哥哥,你怎同她在一起?”


  這便是雅蝶毛躁的一個體現。即便心有不滿,她也不該在睽睽眾目之下,這般責問鳳赭寒。想來是忘了,對方是她‘寒哥哥’的同時,還是一朝親王,身份貴胄自不比凡人。


  好在,鳳赭寒知道雅蝶就是個‘有口無心’的性子,並不同她計較。聞言,隻翹起唇角,淡然笑道:“詠陽公主遠來是客,我略盡地主之誼帶她遊覽一番。”


  他避重就輕的說法,沒能如願地平息雅蝶之怒。她柳眉輕蹙,聞言便是不忿地冷哼一聲,“即便帶她遊覽,何必勞寒哥哥大駕?難道就沒有別人了嗎?隨便派個人也就是了。”


  這不經過腦子的一問,卻是將鳳赭寒逼入了一個相對尷尬的境地。他又豈能當著這麽些人的麵說,是他欠了詠陽公主‘人情’,故才有此一舉。詠陽公主助他打擊皇世子與馳王,這本就是不能言說之事。


  玖玥淺淺的笑聲從喉間漫過,看著雅蝶憤憤不平的小臉,笑語嫣然:“雅蝶郡主也說隨便哪個人都行,那為何就不能是寒王殿下呢?”


  雅蝶被她似笑非笑的模樣惹得更是惱怒,不假思索地脫口便道:“寒哥哥就是不行!”


  “願聞其詳!”玖玥依舊不溫不火,清冽似碧湖清泉的眸子蕩漾著一絲笑意微波,與雅蝶的氣急敗壞恰恰形成了一種對比,叫人不禁對這位氣度雍容、婉約大氣的鄰國公主生出幾許仰慕之意。


  雅蝶嗡動著嘴唇,卻根本說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臉色陣青陣白。到最後,也僅說出一句:“總之,寒哥哥就是不行!”


  玖玥輕慢一笑。看在雅蝶眼裏,她這笑容則莫名帶了諷刺輕鄙的味道,怒氣越發高漲,也變得越發口不擇言起來。


  “據我所知,你是成了親的吧?一個有夫之婦,卻在這裏勾引我寒哥哥,你知不知羞?”


  ‘勾引’兩字,雅蝶郡主顯然是未加思索就說出來的。旁邊的船舫上,一應貴女聽了這頗帶重傷意味的話,紛紛變了臉。再怎麽說,對方也是一國公主,地位何等尊崇。雅蝶就算再如何生氣,也不該說這種話的。


  鳳赭寒的眉峰也隱隱搐動了幾下,卻並不阻攔。似有意想看一看沐玖玥被激怒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雅蝶見玖玥不言,隻當她是被自己戳中了要害,窘困難當,一時得意,含著諷意的話聲再度自唇間飄溢而出。


  “怎麽?被我說中,無言以對了嗎?你既有夫君,現下卻又不知羞地在我寒哥哥身邊流連不去,也不怕別人恥笑嗎?”


  玖玥輕幽地歎息一聲,目光從容地看向露出得意之色的雅蝶,不徐不疾地說道:“我是曾有夫君不假。可是我夫君已經‘死’了。”


  “死了???”


  雅蝶鬼叫一聲。上次寒王府見過一麵之後,她就讓人對這位東越遠道而來的公主調查了一番。結果說這位詠陽公主已是人妻,可沒說她夫君‘死’了呀。


  “你夫君死了?誆人的吧?”


  雅蝶的話,越發是沒有規矩了。誰又會說謊,咒自己夫君死?

  玖玥聳了下肩膀,神色淡然悠遠,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調:“是不是誆人的,其實我也不知。因為我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說我夫君死了。”


  雅蝶簡直快給她‘繞’糊塗了。她先說‘夫君’死了,後又言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那她夫君到底死了還是沒死?

  不過,這不是重點。管她夫君死還是沒死,她嫁過人,這總是事實吧?


  適才,自己說她意圖‘勾引’寒哥哥,她卻辯也不辯,分明就是對寒哥哥存了覬覦之心。哼!今日給她逮個正著,若不好好教訓一下這不知廉恥的女人,她就不是雅蝶了。


  雅蝶的眼睛裏忽有詭暗的光影一閃而過,竟是快奔上前,伸出雙手,分明是想把玖玥推下河湖之中!


  噗通一聲!

  水花四濺!船舫上的千金貴女則驚愕不已,抽氣聲此起彼伏,儼然已經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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