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唯一條件
如容走了!在與宮玨短暫相會後,知道他還活著,就心滿意足地走了。甚至連讓玖玥感激她前後兩次出手相助的機會都沒給她。
玖玥是在一片吵雜聲中醒過來的。
說來真叫人啼笑皆非。她是傷患,猶在昏睡之中,這些人好歹也該對她有起碼的尊重,讓她能夠‘安安靜靜’地歇息吧?
可是……這算什麽?
暖室之中,隻見劉炳同左爾嵐正不知為著什麽事情爭得麵紅脖子粗。
玖玥仔細聽了聽,似乎是為了給她‘灌藥’,不,喂她喝藥的事。
左爾嵐堅持等到她醒過來再喝藥不遲。劉炳卻片刻也不肯耽擱,非要現在就將玖玥搖醒,喂了藥不可。他們各有各的‘堅持’,難怪會吵了起來。
菊清在一旁急得幹跳腳,生怕吵醒玖玥,可這兩個人,個頂個的倔脾氣,哪是她勸得住的呀?
結果,這一吵,劉炳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來。
“我說左丫頭,你給我做徒弟得了!”這丫頭性子像他,又直又倔,該機靈的時候也挺機靈,做他的‘接班人’剛剛好。
豈料,左爾嵐聽了他的‘建議’,忽然大笑三聲,“我?給你當徒弟?做夢去吧!”
劉炳氣得吹胡子瞪眼,正要同她‘說道說道’,菊清忽然在這時驚喜地喊出一聲:“公主,您醒了?”
她這一喊,瞬間將左爾嵐的注意力拉到了玖玥身上。不再與劉炳爭執鬥嘴,她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床前,對玖玥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死丫頭,你想嚇死我嗎?我跟你說了多少遍,讓你別去管閑事,你偏不聽。結果呢?你討著什麽好了?你這麽出心又出力地幫他,那個人呢?他卻拋妻棄子,打算另娶旁人。像這種沒心沒肺肝的負心漢,你還管他做什麽?”
左爾嵐也是氣急了,才會連玖玥的名字都不叫。‘死丫頭’的稱呼落在菊清耳朵裏,不禁暗暗替她捏了把冷汗。縱然兩人再親密,可她家主子的身份擺在那兒,堂堂一國公主,卻被人叫成‘死丫頭’,這要傳了出去……
“哎呀,大皇子還在偏廳等著呢,奴婢這就去把公主醒來的好消息告訴他!”
不等話音落下,菊清一溜煙地就已經跑了出去。
沒用多久,再度出現的菊清引著兩個人走入暖室。其中一人自是等得心力交瘁的沐崎焱。當看到宇文拓居然也在時,玖玥如寶石一般烏黑亮燦的眸子閃過一道晦暗的光澤,轉瞬即逝。
談聊片刻,玖玥便讓菊清引著哥哥去見小外甥。就連左爾嵐和劉炳也都被她這樣那樣的理由支開了,唯獨留下宇文拓,顯然要與他私下談聊的意思。
眾人心照不宣,魚貫地走出了暖室。
宇文拓自顧自地搬來凳子,卻刻意與床榻拉開了微許距離,似是為了避嫌。雖然他私心裏更想與玖玥親近,可前提卻必須得是她在心甘情願的首肯下。現在.……還不到時候。
“宇文拓~”
玖玥叫了聲他的名字,而非‘三皇子’,無形中似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宇文拓正暗暗欣喜時,她隨之而來的話聲卻又無端潑了他一身的冷水。
“我很感激你的探視,也很欣慰能有你這個朋友。但你我之間,僅是朋友.……”
宇文拓雖心中有數,她仍未做好接受自己的準備。可聽她如此直白又毫無轉圜餘地的拒絕,心口就如同被鈍鐵磋磨著,疼入了心骨。
“玥兒,你何必拒我於千裏之外?我不會逼迫你現在就做出任何決定。但未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我可以等,等多久都無所謂.……”
唇角抿出冷硬的線條,玖玥星眸幽沉,清冷似冰,“宇文拓,你是聽不懂呢,還是故意裝傻?我說過了,和你之間僅是朋友。今日是,明日是,不論過去多久都隻是朋友。你若一意孤行,卻是連這朋友之誼也要盡數葬送了。”、
宇文拓幽黑鳳目劃過一絲傷痛,“玥兒,何以你竟連一絲‘可能’都不願給我?”
“因為我與你,本就無一絲可能。”
暖室內忽然陷入了沉默。玖玥言盡於此,不再多說。而宇文拓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表明心跡。
就在氣氛微有些凝滯的時候,隨著幾聲叩門的響動,初一踏入房中。
“寒王來了,您要見嗎?”
初一的話,依然簡略得近乎潦草,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宇文拓的眸光隱晦一閃,帶有微許探尋意味的目光落向玖玥時,卻見她凝然不動的神色沒有一絲撥亂,仿佛那個人來與不來,於她毫無意義可言。
“說我病中不宜見客,打發了吧。”
如果說玖玥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大概就屬鳳赭寒了。為了他,她不遠萬裏,毅然決然地來到了這兒。得知他失去記憶,她並未灰心,而是一門心思地想讓他重新愛上自己.……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的,並且毫無怨悔。
可就在幾個時辰前,就在她遇襲生死一線之間,她的心忽然動搖了。無論她用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粉飾自私的心,也無法更改她的自私與卑劣。
為了她愛的人,她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棄之不顧;為了她愛的人,她固然可以奮不顧身,可是初一、夏、秋、冬包括大伯,他們憑什麽?憑什麽要陪著她幾次三番地在危機中遊走?憑什麽要為了保護她而險些搭上一條條鮮活寶貴的性命?
這一趟出使北漠,父皇大可派出一位臣使即可。哥哥卻主動請命前來,不是為了牽掛又是什麽?
還有左爾嵐.……夜離……
他們每一個人都對她傾心付出,再看看自己,又為他們做過什麽?一次次的自以為是、一意孤行.……每每害得自己身陷在危險之中,累得他們為救自己拚盡全力。
她總認為自己是對的。總認為在追求真愛的路上,哪怕荊棘坎坷,也是她可以承受的。但……她卻不能令這些關心她的人也一並承受著本不該由他們來承受的‘坎坷’。那樣,就太自私也太卑劣了!
~~?~~
幾日後,北漠尊皇醒過來的消息令北漠王廷乃至朝堂上下無不振奮。而在這些歡欣雀躍的人群裏,卻唯獨不見皇世子鳳琅鄴的身影。
他自以為計劃周詳……沒有立刻毒死皇帝,是他自認還沒做好萬全的準備,可在父皇突然駕崩後,能在第一時間控製住整個皇城。馳、寒兩個巨大的變數,他不得不仔細考量。於是,他在父皇寢宮的安神香裏加入了少量的慢性毒藥。不會立即致死,卻會讓人一點點地被毒素蠶食,乃至‘油盡燈枯’。
父皇昏厥的這些日子,他也沒閑著。積極地調動隸屬王廷的禁衛軍。曾經的對父皇忠心耿耿的禁衛軍指揮使被他以‘莫須有’的罪名懲處,現如今接替禁衛軍指揮使的人雖也是個忠良之將,與他,卻有著莫大的關聯。
當初,此人雖以武狀元之姿入得朝堂,卻因性子耿直莽率,得罪了人猶不自知。結果慘遭誣陷,險些人頭不保。是他出麵,解了他燃眉之急,也保住了他一條性命。此人知恩圖報,到了關鍵時刻,自當為他所用.……
而,隻要禁衛軍的號令把持在他手裏,他就有把握可以製約馳、寒二人。等到自己登上帝位,成王敗寇,他馳、寒二位親王又能奈他何以?
他把一切都算計到了,卻為何……
事情發生如此變故,鳳琅鄴自當‘百思不得其解’。話,還得從玖玥那日進宮與夏皇後的一番言談說起。夏皇後能夠屹立後宮多年不倒,自然有她的幾分精明。而,據可靠消息,就在玖玥進宮當晚,夏國舅也曾悄入後宮,與夏皇後密談了許久。這位夏國舅,是個野心極大之人,一心想要攀越權力頂峰。先前有意把女兒嫁給鳳琅鄴,就是為了將來有一日鳳琅鄴做了皇帝,也必須老老實實在他的掌控之中……後來發生了沐卿璃小產一事,讓他的計劃落空。事後,隻消稍一忖度,他即想通了關竅。知道鳳琅鄴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他們夏家一條心,他還有什麽理由助他成事?即便要助他,也是在他們夏家的權力上達一定的高峰,乃至鳳琅鄴不可輕易逃出他的掌心。那時,他才能毫無顧慮地推他上位。但,絕不是現在!
自然,夏皇後不會與鳳琅鄴撕破了臉皮。故,縱然她有心扭轉局勢,也隻能在暗中悄悄進行。
是以,每一次劉炳悄然入宮,都是偽裝成‘太監’的模樣。為此,劉炳別提有多不滿了。雖然沒少在玖玥麵前叨叨著怨懟不滿,可對於玖玥的托付,他卻仍盡心盡力地做。
撤換了皇帝鼎爐裏的香,再對北漠尊皇施針放毒.……所有的一切都進行地神不知鬼不覺。這也是夏皇後唯一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