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好久不見

  霓裳知道,那是易大師的過去,他曾經陪著先帝一起麵對過那一切,眼前的所有壁畫都在記錄易大師的過去,那麽,那個曾經距離這些最近的男人之後呢?便隻可能是先帝本人了吧!

  霓裳突然緊張了起來。


  而易大師一直在那裏跪著,他隻說了那一句話,卻久久都不願意起來。


  他麵對的是屬於自己的過去,他麵對的,是三十年前的那個自己,在向霓裳講述這些往事的時候他已經很痛苦了,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被清晰地記錄在這裏,易大師終於還是直麵了這一切,這是沒法逃避的事情,他逃避了三十年,可是在即將麵對先帝之前,他重新麵對了這一切。


  那是一位故人,一位僅僅存在於腦海之中的故人,那個人是他,可是那個時候他還不叫易大師,他有著另外的一個名字。


  他還沒有老,而先帝也還沒有離開。


  易大師站了起來,他沒有再說話,直接往前邊走了過去。


  在經過那個空曠但是卻刻滿了壁畫的大殿之後,他們一路往前走著。


  霓裳知道,他們確實已經來到了中央墓室,除了壁畫之外,眼前的種種都可以說明這一點。


  眼前不知什麽時候被叩開的大門就在他們的麵前,此刻易大師正站在那裏,霓裳和蕭子慕站在他的身後,霓裳不知道該走,還是該就這麽在易大師的身邊待著。


  易大師始終沒有動作,霓裳便不知道該怎麽做,她回頭朝蕭子慕看過去,可是蕭子慕隻是朝她搖了搖頭,什麽話都沒有說。


  良久之後,易大師終於邁出了自己的步子,隻是從背影看來,卻顯得那麽的沉重,是因為就這樣要接近先帝了嗎?哪怕隻是一個離世多年的人,可是再接近他的時候,還是會覺得不由地痛苦起來吧。


  越過那扇門,仍舊是空曠的殿,四周的壁畫比之前更加密密麻麻,這一次易大師並沒有做停留,他一路往前走去。


  霓裳在跟著易大師的時候抽空看了一眼牆壁上的壁畫,畫中的主人公已經換了一個人,不是易大師,也許就是那個一直活在人們記憶當中的先帝了。


  她隻是看了一眼,然後就跟了上去。


  隻留存這壁畫的大殿代表著什麽呢?霓裳不懂,這座陵園究竟為什麽存在對於霓裳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她想不通,這件事情從進入陵園開始就一直縈繞在心頭,但是沒有人可以為她解答,連易大師都不可以。


  在接連走了很久之後,眼前的景象終於發生了變化。他們走進了一間偌大無比的墓室當中,一副巨大的水晶棺材就橫在半空當中,在水晶之下,是一個巨大的坑,裏邊此刻正流淌著岩漿,熱浪迎麵而來。


  不同於陵園當中的其他墓室,這裏反而是暗了下來,燈光並沒有亮,所有的光都來自於地上的那攤岩漿。


  借著那些光,霓裳看到了周圍牆壁上的壁畫,與其他墓室不同,這裏的壁畫開始有了顏色,但是無一例外,都是鮮血的深紅,放眼看過去,每一幅畫都是猩紅的。


  霓裳甚至會覺得那些畫就是用人的血液畫上去的,不然怎麽可能會那麽真實。


  那是一個又一個的戰場,在有的場景當中,先帝麵對著身前無數的敵人,他揮劍,他追逐,他落馬,他受傷,可是在某些場景當中,卻隻是他自己一個人,身邊是一柄看不清樣子的劍,整個劍被一團黑色的霧籠罩著。


  霓裳不知道那原本就是斬龍劍的樣子,還是在後來被作畫時可以渲染成那個樣子,她不知道。


  斬龍劍的黑霧似乎在擴散,一直到最後將先帝整個人侵蝕掉。


  霓裳注意到,易大師看著那些壁畫,到最後整個人直接跪了下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淚流滿麵了。霓裳沒有聽到聲音,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此情此景,霓裳被深深地觸動到了,蕭子慕將她攬到了懷裏,霓裳就那麽安靜地靠在蕭子慕的肩上。


  易大師的心情是沉重的,可是霓裳和蕭子慕的心情又何嚐不是如此呢,他們沒有像易大師一樣經曆過那些事情,但是卻早已經了解了所有的事情,一幕幕的往事再一次通過壁畫傳遞到他們的麵前,那麽的真實,像是重新發生了一遍。


  “易大師。”


  霓裳喊了一聲易大師的名字,這個時候,他需要得到別人的安慰,可是想來,自己這微不足道的安慰,對於他沉重的悲痛來說,是否顯得沒有絲毫的用處呢?


  霓裳看向了那個懸在空中的棺材,有鋼索通過頂部固定著,然後將棺材懸在空中。


  “在這個棺材裏邊,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嗎?”


  霓裳喃喃自語著,她想到了淩幽南,想到了東離皇,甚至想到了太後,他們曾經離那個男人那麽近。


  淩幽南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但是卻從太後的口中零零散散地聽到許多的事情。


  而太後呢?作為先帝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她被愛過,但是卻始終沒有得到他的心,就連自己現在可以看到的那個東離皇,那個她很愛的男人,都是先帝跟別的女人一起生的孩子。


  而相較下來,更加不幸的人是東離皇吧?

  可是歸根結底,大家都是不幸的,隻是因為一個人,隻會因為他所犯的所謂的錯不為世人接受而已。


  霓裳覺得自己懂了易大師的悲痛。


  易大師站了起來,他沒有回頭。墓室裏除了壁畫之外,還有許多高大的裝飾物,這裏並不空曠,但是卻給人冷清的感覺,那冷清是單憑一些岩漿所無法驅散的。


  此刻易大師正看著那些東西,他在思索些什麽,也許某些東西上有關於以往的記憶。


  “你來了。”


  墓室當中突然傳了一聲悠悠的聲音,聽上去蒼老而疲憊。


  霓裳被那個聲音嚇了一跳,她縮到了蕭子慕的旁邊,然後四處尋找著聲音的主人。


  而當易大師在聽到那句話之後,整個人確實完全愣住了。他在想,很久沒有見麵了呢,他甚至以為那個人已經死了,可是卻沒想到可以在這裏遇見。


  三十年過去了,他們都老了,可是他還是可以從那句話當中感受到當年的那個人,一切都沒有變化的樣子。


  有人從黑暗當中走了出來,那是一個蒼老的人,整個人穿著寬大的衣服,顯得瘦小而孱弱,他的步子很緩慢,但是正過來。


  霓裳轉頭看向了易大師,自己並不認識一些老頭,而蕭子慕作為西岐人同樣不可能認識,那麽那個老頭就是在跟易大師打招呼了。


  她想從易大師的臉上看出些什麽,可是此刻那個老人滿臉疲憊,仿佛時光越過了重重障礙,然後重重地壓到了他的身上。


  易大師開口了,他說:“好久不見。”


  霓裳看到易大師的嘴角泛起了笑容,可是卻是那麽地無奈。


  “是好久不見了,整整三十年了,我相信你沒有死,我也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的,還好我等到了。”


  那位老者一直走到了他們的麵前,霓裳看著他垂垂老矣的樣子,總覺得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可是一直都想不起來。


  不過,在這種情況之下,顯然霓裳並不會是主角,當舊日的朋友出現在麵前,易大師卻仍舊站在原地,他們倆位老人互相看著對方,卻也隻是安靜地看著。


  良久之後,易大師從自己的懷裏摸出一個東西,然後朝那位老者扔了過去。霓裳看到了,是那塊令牌。


  老者接了下來,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東西,在看清是什麽之後,眼睛裏竟然開始泛起了淚光。


  他摸索著那塊令牌。


  “我以為自己再也找不到它了。”


  “我們在陵園當中找到了它。三十年前,你來過這裏,是嗎?”易大師看向了那位老人。


  老人陷入了沉思,“三十年前,你帶著先帝回到東離,我見了你最後一麵。在那之後,我負責把先帝帶到這裏,他是犯了錯,可是他應該得到厚葬。”


  “你的令牌就是在那個時候遺失在這裏的,是嗎?”


  老者點了點頭。


  原來,麵前的這位老人就是當年和易大師生死與共的另一個人,他並沒有死去,反而超出了霓裳他們的意外仍然活在這個世上,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他就在中央墓室裏等著他們的到來。


  “沒想到我們的見麵,會是在這裏,我想,它應該輕鬆一些才對的。”


  “我們都知道的,背負太多的東西,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輕鬆了,先帝已經因為斬龍劍離開了,我們需要為他完成那一切,這是我們的使命。”


  老者直麵著易大師,他歎氣,然後說道:“你不應該來這裏的,你會死的。”


  “死又如何呢?我們都是該死的人了,苟且偷生這麽多年,每天都承受著無數的痛苦,這樣的生活,我已經過夠了。”


  老者開始搖頭,但是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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