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後宮無心

  未央想不通自己是哪一步露出破綻了?為什麽上官天元會懷疑上她呢?她明明每一步都小心謹慎,卻還是逃不過他的法眼?這是因為資曆的原因吧,就算她再會算計隱藏,在天元長老麵前也隻能算是初出茅廬的晚輩,天元長老心機之深沉目光之狠辣絕對不容低估。


  那晚,唐劍一來與未央接頭,向她傳達嘉寧的指令,並帶來了很重要的情報——周美人的出身。


  說起天元長老對她的層層監視,未央雙眸中寒芒乍現,輕聲道:“在荀韶陵身邊潛伏不難,上官天元才是最大的威脅,有他與荀韶陵互相聯和防範,我們很難行事。要對付荀韶陵,得先對付上官天元,最好有什麽計策可以離間他們,讓他們二人都處於孤立的狀態……”


  兩個人隔著一堵牆相背而立,窗外的唐劍一笑了一下,甚至一時都沒有控製住聲音的壓低,未央問:“為何發笑?是不是我的見識太淺薄了?”


  唐劍一道:“怎會?如果你的見識淺薄那羅雲門掌門的見識也一樣淺薄了。”


  “什麽意思?”


  “你的想法與公主殿下竟不謀而合。剛收到公主殿下的指令,殿下就是讓我們設法使離間計,讓上官天元失信於荀韶陵,能讓他們師徒反目最好。”唐劍一回道。


  “她也是這麽想的……”未央又道:“既然如此,我們就這樣做吧,青龍你有想過該怎麽行事嗎?”


  唐劍一沉吟道:“恩……起先無從下手,但查清周錦瑟的出身之後,我就在想不如就從她下手吧。大致行事的方向我已經想明白了,具體的事情還是得由你實施行動。”


  “好,你詳說。”


  唐劍一把大概的計劃跟未央說了之後,未央連連稱好,但心裏不覺間有些許凝重。


  商議即畢,唐劍一安然撤去,如意取消戒備,錦葵回來時,錦繡宮裏已恢複成常態。


  未央開窗向南方遙望,今夜月明,天上無星,她想看清每一道夜光下的暗影,卻發現自己也站在暗影裏。


  月初時,靖成王爺進宮拜見魏太後,與魏太後在鸞鳳宮賞菊品茗,清秋金菊吐蕊,碧螺春的香氣氤氳,而敘話間魏太後眼神神微凝動作稍滯,手中的茶杯停盞任香氣流失。靖成王爺問道:“太後似有憂慮?”


  魏太後回過神來,道:“是的,最近,哀家的確是在為一事發愁,實在難以決斷……”


  “敢問是何事?太後能否告知與我?”靖成王爺放下了茶盞。


  魏太後明言:“說來也是家事,告知兄長無妨……”她擺手退去宮女,接著說道:“如今陛下最寵愛闌妃,說來,哀家也是打心眼裏喜愛闌妃,她端莊嫻靜,對本宮體貼知心,人又孝順賢惠,更有以身擋箭的救駕之功,但……”魏太後話語頓了下,輕輕歎息一聲。


  靖成王不解地問:“莫非闌妃犯何過錯了?”


  “不,她素來無過……最起碼看起來是的……”魏太後道:“可是,兄長你也知道,但凡是太過接近陛下的人,哪有不被萬朝宗懷疑的?就是因為在陛下顯露真身的時候,她就已得陛下寵愛了,所以天元長老就對她起疑,懷疑她是南珂的細作,猜測是她導致陛下一步步失穩一步步暴露了身份,誒,你說這叫個什麽事兒?哀家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魏太後伸手揉揉眉心,苦笑道。


  靖成王加以思量,不明所以地嘀咕:“想來也不應該啊……闌妃入宮時,我也曾見過一麵,的確心善賢惠,而且她是出身衛家,其父衛如深衛大人可是出了名的耿直良臣,有一世清白的嘉譽,聽聞闌妃那次以身擋箭差點殞命,也足可表忠心了啊……怎麽就被天元長老懷疑是細作呢?”


  他問:“那太後也認為她有細作的嫌疑嗎?”


  魏太後搖搖頭,道:“哀家倒是沒有看出她有何可疑之處,可哀家也相信天元長老不會妄加猜疑的,畢竟在細作的判斷上長老從來沒有看走眼過,隻是,這次,哀家是既相信闌妃又相信天元長老,故而犯難……”


  “今陛下最是恩寵闌妃娘娘,而闌妃娘娘卻有細作之嫌,太後你一方麵擔心闌妃真是細作於陛下有害,一方麵又擔心誤會了闌妃錯看了好人,誒,的確夾於兩難之間啊。”靖成王想著這個問題,也開始愁眉不展,亦無心賞菊了。


  魏太後道:“兄長,你向來多智,今哀家將真心袒露,還請兄長你也為哀家思慮思慮,到底如何是好?這皇家之事,真心難全,哀家實在心揪……”


  “我願為太後分憂,但是……”他遲緩地垂頭深思,良久之後才抬頭,道:“太後有一言甚對,就是這真心難全四個字,皇家之事的確向來如此,所以,我認為,雖太後與陛下都喜愛闌妃娘娘,卻也不可輕視天元長老的警示,畢竟後宮人情是一回事,而君王安危社稷太平又是一回事,若兩者相衝兩相為難,就必須得從中取一而舍一,太後不得不謹慎啊。”


  “恩。”魏太後頜首:“兄長一言道破要害之處啊。如此說來,哀家自是應當舍人情而護國安……”


  靖成王爺輕抿一口香茶後,眉睫稍動,似是豁然開朗,道:“太後,我有一言,若是進言不慎,還請太後恕罪。”


  魏太後麵色稍霽,道:“兄長但說無妨。”


  靖成王爺道:“按天元長老的懷疑猜測,如今闌妃最得皇寵,在後妃中算是一人獨大,陛下與她太過緊密所以危險才過多,但若陛下疏遠於她不就萬全了嗎?太後您居後宮多年,也深知其中規律,後宮最怕的不就是專寵嘛?陛下專寵,無論闌妃是不是細作都不利於後宮安定,可要是陛下雨露均沾轉移注意……”


  先前還在憫恤闌妃被疑之苦的魏太後聽靖成王爺此言之後,眉眼舒展,目含喜色:“是啊,兄長所言甚是!專寵才是問題根源啊!之前哀家也勸告過陛下不可專寵於一人,但如今闌妃最得陛下歡心,而其他美人哀家也實在不甚歡喜,陛下難以對她們上心啊……”魏太後笑眼看靖成王爺,道:“兄長既然提出此言,必是有解此難之道了對否?且與哀家明言吧。”


  靖成王爺微微點頭,淺笑道:“太後說其他美人們難以得寵,故而難以分散陛下對闌妃的注意,這的確是實,可太後,後宮中並非沒有能與闌妃爭寵之人啊,而且還是與我們魏家同宗的自家人,太後您何不多多提攜?”


  魏太後有些訝然之色:“與我們魏家同宗?有這人嗎?”


  靖成王爺細道:“誒呀,就是在初選進宮的那一批秀女之中啊,太後您豈不知與我們魏家結親的周家也有一女進宮了?”


  “周家?兄長你是說,在上一輩與我們魏家結親……娶了我們姑母的那個周家?”


  “是也!你我幼時還曾親眼見三姑母出嫁呢,嫁的就是當時的吏部尚書周遠名周大人啊,姑母生有兩男一女,後來周尚書亡故,周家再未有入朝做官而是做起了茶商,後輩中又有人與我們魏家交惡,故而魏周兩家少有來往了,而上次選妃,周家也送了一女進宮,名為周錦瑟,是三姑母的孫女啊,說來,還是太後您的侄女,太後你怎麽不知呢?”


  魏太後這才明白過來:“哦,兄長你說的是周美人啊,若不是兄長提醒,哀家真沒想到這茬兒,我入宮多年這些娘家親族的確有所疏遠了,而且這周美人自進宮起都尤為低調,似無爭寵之意,而且寡言少語,除了按禮來請安就再未與哀家有過交集,哀家是真的不了解她,沒想到她竟是我們的親族,的確算是自家人啊。”


  “誒!果然是周家人寡淡的性子,入宮了,既不刻意討好太後與皇上,也不刻意爭寵,想來是為了應名額才入宮的。既然太後已了解了,以後不妨多照拂她……趁無外人,我們兄妹間說句私心話,皇寵落於自家人總好過旁人得意吧?”


  靖成王爺這一番話著實讓魏太後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去除了她心中憂思。


  靖成王爺告退後,魏太後便召見了周錦瑟,與她同敘親緣,問及她可知自己與太後是親族,周錦瑟猶猶豫豫地答了實話,她本是知道的。


  魏太後又問她為何從不提及,周錦瑟卻犯難了一直不知如何作答,魏太後不與她計較,反而欣賞她不刻意攀附的性子。她進宮這麽久在太後麵前向來不起眼,這下魏太後才注意到她是個伶俐又有骨氣的女子,愈加心生喜愛,多多暗示她要學會討皇上歡心爭取皇寵。


  周錦瑟對此卻難以決斷還有推諉之意,後來又怕魏太後生氣,故而且做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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