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守株待兔
“嘉寧……”
原來這才是她的真心，原來她一直不快樂。
季長安張開臂彎攬她入懷，他問：“那你真正願意擁有的是什麽樣的人生？”
靠在他的肩上，她內心沉靜下來，多了許多柔情：“其實……我也是有那麽一點點幻想的，以前就想過，如果不生在皇家，我願意當民間的一個尋常女子，哪怕為過日子而奔忙著也是安穩……然後嫁一個如意郎君……”她說著不覺地淺笑起來。
他覺得這是他聽過的她說的最真實的話，也是最動聽的話，他沒想到，嘉寧也是有小女子的心懷的，如此質樸真實。他笑著問：“然後呢？”
可能此時的心情和氣氛的確是太溫柔了，讓她有了更多沉醉的情愫，她埋下臉，入迷地微笑，道：“然後，開一家店鋪，最好是在江南，開個茶鋪或開個酒館，跟卓文君一樣，做個當壚賣酒的老板娘也不錯……”
她望向殘陽如血的前方，似在憧憬什麽，季長安看到她的眼睛在發亮，美得不可方物。她低吟道：“如果不是生在皇家，我應該可以過這樣的日子吧，如果不生在皇家……”
長空下的一片宮宇金頂映射著霞光，這座她母後長孫皇後生前所居的宮殿投入她眼中，她的話語突然頓住，似乎一驚，推開了季長安，有些自責地自言自語：“我在說什麽呢？我怎麽能說這樣的話？簡直妄想，我竟然想不生在皇家，我可是公主……”
季長安心中唏噓，麵具下的劍眉蹙起，“嘉寧，向往自由不是罪，你又何必自苦？”
“不……”嘉寧轉頭躲避季長安的眼睛，她強迫自己清醒起來：“我不能這樣，我怎麽能這樣？竟然想逃避？我是絕對不能逃避的！”
他們兩人都沉默了，各自坐著，嘉寧又恢複了目光含冰麵色如水的自持模樣，季長安看了她一會兒，也無奈地轉過頭去，繼續用望遠鏡探看長明殿。
他打破沉默，轉移話題問：“你透給秦鳳歌什麽假情報？”
嘉寧低眼，回道：“我讓莫離透給她，譚老先生那日來昭明殿給我留了一封手書，寫的是朝中受教於他的大臣名單，而且他已經跟這些大臣聯係好了，他們都願意助嘉懿……此刻，秦鳳歌應該已經把這封手書偷到手了……”
“哦？她比你想的還更快呢……”季長安在望遠鏡裏看到了秦鳳歌的身影。
“她已經得手了？”嘉寧拿過望遠鏡，架在自己眼前觀望起來，她也看到了，長明殿的後牆宮道上，秦鳳歌快步行進，與迎麵而來的宮人們分開，等宮人們走遠，四周徹底無人之時，她立即起身一躍從後牆翻了進去。
嘉寧移開望遠鏡，還給季長安，目露寒光：“她果然有鬼。”
季長安有些得意地說：“怎麽樣吧？我就說她是你二皇弟派到你身邊的吧？”
嘉寧輕笑點頭，看向他：“好，你是對的。”
季長安自嘲道：“能被昭明公主殿下肯定一次也真是不容易啊。”
嘉寧起身，“或許你一直是對的。”她踏在韶華宮的主宮宮脊上，往前走著，離他而去，季長安坐在原處，看著她走到宮脊的另一端，輕盈的身影停留在鳳凰雕飾上，回過了身，與他對視，笑顏明動，而眸色清冷，微微抬開雙臂，水袖在風中擺動，如同一隻白色蛺蝶，她就那樣看著他笑，然後往後仰倒，瞬間墜了下去。
季長安大驚，叫著：“嘉寧！”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一時間跟傻了一樣，連忙跑到那一端去往下望，卻見嘉寧安然無恙地立在平地上，昂首對他一笑，有些調皮，他心頓時放了下來，長籲一口氣。
他也下去了，追上了嘉寧：“你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就那樣跳樓了呢……”
嘉寧道：“我怎會那麽想不開？捉弄你罷了，你剛才那一聲叫可是驚動了全韶華宮的人啊，至於嗎？”
季長安無奈地指指她：“啊啊，嘉寧你也學壞了奧？”
“那又怎樣？你不是老說讓我有點幽默感不要老板著張臉嗎？”嘉寧道。
他們兩人一轉頭，看到麵前已經站了一群宮人，季長安的那一聲叫驚動了他們，他們出來一看，卻看到他們的公主殿下……霎時間，他們都愣了，慌慌張張地跪下行禮。
嘉寧讓他們平身，爾後，看了眼側殿緊閉的門，對韶華宮的主管太監陳公公吩咐道：“開門，放五殿下出來，懲戒結束了，恢複他自由。”
陳公公遵命，去開門放嘉懿，嘉寧卻沒有等嘉懿出來與她見麵，她直接離開了，季長安跟著她走出韶華宮。
“你安排好人去捉拿秦鳳歌了吧？”季長安問。
嘉寧隨意說道：“莫離已經在長明殿外等她了。”
“就她一人？秦鳳歌武功挺高的，她那什麽星雲鏢也挺厲害的呢，莫離一人恐怕是不行吧。”季長安很不理解。
嘉寧依舊信心十足，道：“人多反而會讓她有所察覺，莫離一人就夠了。得快點去了，莫離應該快將秦鳳歌拿下了。”
話雖如此說，但嘉寧還是一點都不緊急，平平靜靜地向長明殿走去。著一身太監服的季長安走在她身邊，她不著盛裝看起來也是公主的樣子，他也不像個太監。
秦鳳歌潛進長明殿與蘇嘉胤談話一番之後，便又從那邊朱牆內翻出來，她在出來前暗暗探視時尚不見牆外有人影，隻是眼眸偏轉一瞬，落到地上站穩後，突見莫離就在她麵前咫尺處，遂驚得魂不附體，“莫離……”
莫離望著她，暢快地笑：“早覺得你有鬼，果不其然啊。”
秦鳳歌稍微穩定情緒，就是不想認：“你胡說什麽？我可什麽都沒做……”
“哼？什麽都沒做？”莫離準備出招了，“跟我說可沒用，去跟公主殿下講吧！看我不拿下你去見公主！”
秦鳳歌想了下，明白自己是中了嘉寧的計，而此時與莫離口舌辯解已經無用了。
莫離就是記著之前被秦鳳歌設計打敗的那一回，始終對那一敗耿耿於懷，這次她有了理由再跟秦鳳歌動手，她才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莫離立即出招進擊，秦鳳歌故作不甘地反抗，她以為這次也有可能戰勝莫離。
秦鳳歌沒想到的是，莫離這次完全不同於上次，上次與莫離過招時覺得自己和她旗鼓相當，而這次是完全被莫離碾壓，一下拉開差距，她這才想通上次交手時莫離刻意地隱藏了實力，而莫離真正的實力簡直強得令人發指。她的星雲鏢對莫離都不管用了，連出幾招都是被莫離一下擊破，節節敗退，都有一點點畏懼了。
季長安與嘉寧走到了宮道的另一端，停下來觀望前方交手的二人。秦鳳歌明顯不敵莫離，若不是她不甘心地拚死抵抗，看樣子她早就應該被莫離拿下了。
季長安驚歎道：“原來莫離這麽強啊！看她年紀不大，這功夫卻很嚇人啊！”
嘉寧望著莫離的英姿，欣賞道：“或許莫離的心性不如青龍，機謀不如朱雀，行令不如玄武，但她的武功絕對是無人能及的。”
二人三言兩語間，莫離已將秦鳳歌擒住了，點了她的穴。嘉寧與季長安現身，上前去，季長安此時看莫離的眼神都充滿著崇拜，而莫離依舊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嘉寧看了看動彈不得的秦鳳歌，秦鳳歌在她麵前做委屈的神情，嘉寧冷笑，下令：“將她帶進長明殿來，我倒是要好好問問嘉胤這是怎麽回事。”
莫離與秦鳳歌交手時已驚動了長明殿的人，蘇嘉胤得知秦鳳歌被擒頓覺大難臨頭，但他並非蘇嘉裕那般容易沉不住氣，在嘉寧進入長明殿之前，他就吩咐心腹的宮人去天啟殿將此事告知南成帝。
嘉寧出現在長明殿主殿內，蘇嘉胤跪迎她，嘉寧在正位上落座，嘉胤緊張地與秦鳳歌跟對視一眼。莫離手一推讓秦鳳歌跪在了堂前。
嘉寧讓蘇嘉胤平身，語氣漠然，道：“嘉胤，皇姐有一事不解，你可願為皇姐解釋解釋？你說，我宮裏的宮女怎麽會暗自進入你這長明殿呢？”
“皇姐……”蘇嘉胤立在一旁，有些無措。
秦鳳歌哭著拜倒：“殿下！殿下！鳳歌冤枉，我未曾私入長明殿啊！殿下不要聽信莫離一麵之詞！是她誣陷我！”她實在想不到自己的行蹤怎麽會被嘉寧發現，就想一賴到底。
嘉寧目光斜了一下外麵的季長安，忍住了抽秦鳳歌一耳光的衝動，她憤然拍案，道：“我親眼所見你潛進長明殿，你竟還敢抵賴！”
秦鳳歌詫異非常，“殿下……求殿下饒恕……”
蘇嘉胤此時有了主意，嘉寧既然是在跟他要解釋，他就想到了一個解釋，他又在嘉寧麵前跪下道：“皇姐，嘉胤知錯了！嘉胤一見皇姐宮裏的鳳歌姑娘就十分喜愛，於是私下與鳳歌來往，又怕皇姐不悅，所以隻能暗自找鳳歌來長明殿私會……”
他這個解釋，沒有讓嘉寧多麽驚訝，卻讓秦鳳歌一驚，秦鳳歌有些難堪之色，而且不是裝出來的。
嘉寧用目光審量秦鳳歌與蘇嘉胤，她是不信蘇嘉胤的話，但他的解釋倒也算是應付得過去，除非，秦鳳歌真的偷了那份假的譚老先生手書，才能作為她在為蘇嘉胤辦事的證據。她給莫離一個眼色，莫離立即會意，極速地出了長明殿，去昭明殿看那封手書是否還在，卻發現還在。
為了拖著時間，嘉寧假作相信，教訓了蘇嘉胤幾句，待莫離回來了在她耳邊低語一句，嘉寧的臉上閃過一些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