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未婚妻
「未婚妻?」練白棠饒有興趣的蹺起二郎腿,雙眼放光,「我還有未婚妻哪?」
蘇氏滿面羞愧:「這也不是被你大伯逼得嘛。眼看你過了十五,我們還沒給你張羅親事。大伯就將我們叫去罵了一通。我們這也是沒法子,才幫你尋了個親家。」蘇氏捂著額頭,「那姑娘從小身體不好,聽說根本活不過十八歲。我和練紹達想著,萬一她要是哪天沒了,這幢婚事便能順勢取消。沒想到她和你定親之後,身子竟然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來!」
大約是顧及著這點,所以明知他們被練紹達趕出家門后,對方也沒急著要退親。反而持觀望的態度,似在考量他們。
「親家公姓葉,是城中茂信木材商行的老闆。他們夫妻倆仨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名一個櫻字。」蘇氏憂慮如焚,「恰巧葉小姐當時病得不省人事,葉家夫婦聽了道士的話,要給女兒定門親事沖喜,以陽補陰或還有救。結果就和你的八字對上了。」
原來如此。木料行老闆的寶貝女兒,還真是門不錯的親事。估摸著若不是練白棠的八字與葉家小姐匹配能保她平安,以他之前的名聲,葉家早吵著要退親了。
練白棠老毛病發作,揚了下眉眯著眼低聲問:「她長得好看不?」
蘇氏見女兒這般沒心沒肺的樣子,一巴掌敲在她的腦門上:「裝男人裝糊塗了是吧?你能娶人家姑娘么?!」
練白棠頓時被雷劈了般:完了,怎麼忘記自個兒現在是女人了!他忍不住捂著額頭嘴角抽搐:天哪!這是逼老子戰色轉百合么?
他雖夢想著夜夜笙歌,美女在懷。但現實是零亂的,身體是可恥的!萬一他對人家小姐動了心,想撲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少了根重要工具,那才叫悲劇!
嚇得渾身一哆嗦,他深吸口氣斬釘截鐵的道:「退婚!這婚事必須得退咯!」
蘇氏嘆口氣:「話說回來,葉家真是對得起咱們了。咱之前那般落魄,他們也沒提退婚。你現在出息了,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娘你先幫我擋一擋。我來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解決這門親事!」已經陰差陽錯麻煩一堆的他,沒興趣在大明上演女駙馬的戲碼!
這夜間,練白棠做了一個夢,夢見許丹齡的一抹幽魂回到了前世,在自己的墳墓石碑前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秦嶺。秦嶺原本就單薄的身形更加削瘦,手中一捧白色的菊花,面無表情、久久無語的凝視著自己的墓碑,許久,他才彎身放下花束,眼中流落出無盡的傷感與苦澀:「也好,就這樣吧!」
夢醒時,天已大亮。
練白棠揉著眼睛,心底正傷感自己盛年早夭,令親朋好友倍感痛心,蘇氏興沖沖的破門而入:「白棠,秦家給你下貼子了!」
白棠茫然微怔的問:「什麼秦家?」
「嗨,還能有哪個秦家?自然是江南最負勝名的書香世家秦家羅!」
看來自己和秦家前緣未盡哪!練白棠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接過貼子細看:
傳印模拓,付之棗梨。
余偶得雕印扉畫《袛樹給孤獨園》一張,未敢擅美,故邀公子共賞。
署名:秦簡。
《袛樹給孤獨園》?練白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張畫是唐朝雕版印刷《金剛經》的扉畫,史料記載最早的雕版插畫!珍貴異常,不想竟然讓秦家得了去?!
「秦、簡?」白棠一字一頓的念著這個名字,對著這位與前世故友有著相同容貌的少年,心底悵然若失。
蘇氏追問:「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練白棠收了請柬,「承蒙江南秦家看得起,我若不去,豈不是要被人罵不知天高地厚?」
他起身打開衣櫃,砰的記又關上。
「娘你有空幫我將這些衣服全扔了!」前主那是什麼破審美!女扮男裝也不知敬業!即要扮男人,又舍不下女孩子愛美的心態,挑的些衣裳可想而知的花哨風騷。除了書院的幾套學服,沒件是正常男人能穿的,怪不得要被人懷疑性取向!
蘇氏不解的問:「這不都是你最喜歡的衣服么?」
白棠扶額,吐氣:「要不你拿去改成女裝給白蘭穿?」
蘇氏知道女兒從小扮男人的痛苦與不甘:「那,娘幫你買幾套真正的女裝?你偷偷穿?」
練白棠驀地瞪大眼,肩膀頓時耷拉了下來。這麼不靠譜的便宜親娘,原主這些年是怎麼保住性別秘密不露陷的啊?!簡直奇迹好么?!
「娘您用心良苦!」白棠感(氣)激(血)涕(不)淋(平)!「但白棠已經這般大了,不能再讓您費心。我還是自己去買些衣裳吧!」
蘇氏萬般欣慰!正要說什麼,突然瞄到白棠的書桌上堆著幾隻小巧的、碗口大的圓型模子,外層已打磨得光滑圓潤。驚訝的問:「那是什麼?茶碗?」
白棠目光微瞬:「過幾日您便知道了。」頓了頓,「咱家缺錢哪。」
家中沒有雕版作坊,他也志不在此,所以,要賺錢,就只能另劈蹊徑。
當然,還是那句話,他的才幹也不能象抖落繁星般一鼓腦兒的全展現出來!畢竟他之前還只是個不學無術的小基友呢!
有了浮雕薛濤箋回籠了一筆資金,又有玄鐵刻刀在手,他並不急切,慢工出細活嘛。
當務之急,既然接了秦家的貼子,他得儘快弄身得體的衣衫赴會。
送走蘇氏,他憑著記憶尋到常去的衣料鋪子。
店小二見到他如見財神般殷切熱情:「練少爺,您來啦!真巧,咱鋪子里進了幾匹上好顏色的絲緞——」忽然發現今日的白棠的模樣和往昔不太一樣。穿著身素簡的月白色袍子,清俊爽朗,一改過往的油膩味。驚訝之餘,立即聰明的改了口,「不過天氣這麼熱,還是清雅些的顏色比較好。」
練白棠笑覷了小二一眼,竟瞧得小二心頭噗的一跳:我的媽呀,練大少爺今天是怎麼了?眼睛裡帶勾子了么?
「不須花哨,只一點,料子不能差。」
小二很快送了幾匹布給他挑選。
白棠選了淡綠雲紋、玉色菱紋的輕薄細棉料做兩件直綴,又選了沉香及寶藍色稍厚的棉料做兩件罩甲,還挑了兩件素雅的成衣,正想著要不要連冬季的衣衫也做了時,耳畔響起一道譏誚的語聲:「啟雲,那不是練白棠么?」
白棠抬首,兩名相貌依稀有些熟悉的年輕男子已行至他面前。一時想不起他們的名姓,但白棠敏銳的嗅到了一人身上濃厚的木料香味,心中微微一動,起身道:「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