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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真假之辯

  白棠手持一隻捲軸而來。


  徐裘安的眼睛瞬間光彩灼灼,整個人都隨之一亮!

  這大魔王,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啊!白棠腹誹:即美且凶,可惜是個男子!

  「在下不負三爺所託,從家師處借得此畫。」白棠目光直盯著徐裘安,緩緩展開畫卷。


  一叢紅竹躍入裘安的視線,猛地里,他瞳孔一縮,手指打翻了茶盅卻不自知。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漂亮的桃花眼內,此時全是驚詫與不解!


  秦簡已然激動的湊到畫前,流連於畫中的紛揚洒脫的竹葉間,不住口的贊道:「紅竹,竟然還是紅竹!白棠,我總算知曉你緣何能寫出『竹勁竹風最知』的佳句了。不愧是文同先生的大作啊!」


  徐裘安還未從震驚中回神,尤自不可置信的問秦簡:「你確定?這真的是文同的真跡?」


  秦簡楞了楞,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將畫作細細的觀察了一番,才道:「這絹本色調古樸雅緻,竹畫盡顯文同的風骨。再看這邊的印章。」他指一枚小圓印,「這是東坡先生的印章。三爺,秦家也藏有書畫,這枚印鑒,乃東坡先生常用之印。再看這枚印章——原來叔能先生也曾珍藏此畫啊!」秦簡歡欣不已,只是落到最後一枚章印時,他笑容微收,好奇的問:「林岩印?這位林岩先生是誰?」


  自見到畫后一直獃頭鵝般的徐裘安立時活絡了過來,驚叫一聲:「林岩?陳先生號林岩!」他在茶樓撕毀的那張絹畫,就是方懷鈺從陳先生的女兒處欺騙而來!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明明已經讓自己扯成碎帛的絹本,怎麼可能又恢復原狀?


  白棠笑了笑,主動將畫送到他的手上。低聲道:「徐三爺,您仔細看好咯!」


  徐裘安心慌意亂,忙將畫軸平攤在書案上,一寸一寸的尋找縫合之處。


  而絹布顯然未曾有過任何修補的痕迹。


  這不可能啊!

  徐裘安直想仰天大叫!突然間,他發現一個破綻,抬頭沖白棠吼道:「這畫裝裱不對!」


  白棠輕描淡寫的道:「此畫歷經百多年,原裱保管不善,家師替它重新裝裱了一番。」


  裝裱之技,也是他拿手好戲。


  秦簡讚不絕口:「古迹重裱,如病延醫。此畫用銀色的綾絹相襯,更顯其颯爽凌俊。」


  放屁兩個字在徐裘安的嘴邊盤旋了半日,還是咽了回去。


  這畫是假的!百分百是假的!但是,他竟找不到一絲半點兒的破綻!

  白棠含笑收回畫卷,徐裘安眼睜睜的瞧著,神情古怪至極!

  「徐三爺,您覺得這張畫如何?」


  徐裘安心中大罵:騙子,騙子!沉了沉氣,森然道:「練兄今日真叫我大開眼界!之前爺我怎麼也想象不出,世上竟還能有這等神乎其技之能!佩服,佩服!」


  白棠將畫卷小心翼翼的收在一隻長匣內,笑道:「三爺過獎了!」


  秦簡一頭霧水。他聽得出徐三爺的話有點兒諷刺,卻不明白他為何如此?

  他們告辭離開,徐裘安縱馬就往雲間樓奔去。


  秦簡搖搖頭:這位爺,脾性真是陰晴難定。


  茶煙清雅的雲間樓,立時間被大魔王搞得雞飛狗跳!


  「還記得三爺我吧?」徐裘安大咧咧的直衝上回方懷鈺所在的茶室,砰的踢開門,驚得裡面的茶客驚恐萬狀!


  「沒你們的事!」他沖著屋內的茶童道,「你,出來!」


  小茶童戰戰棘棘,雙股打戰著挪出了茶室,頭也不敢抬,低聲道:「三、三爺,有,有何吩咐?」


  「爺又不會吃了你!」徐裘安不耐又嫌棄的瞪著他,「上回,爺在這邊撕了張畫,你還記得不?」


  茶童搖頭,又急忙點頭。


  「後來那些破爛絹布,上哪兒去了?」


  茶童心中一松,極快的道:「我記得我記得,是城東練白棠拾了去!」


  「練白棠——」徐裘安捏了拳頭,咬牙切齒的道,「果然是他!竟然敢戲耍爺!」


  他怒氣衝天趕回白棠的家中,卻見書房內,白棠正執筆作畫,抬頭看了他一眼,氣定神閑的道:「回來啦!」


  徐裘安手裡的馬鞭直衝到白棠的鼻尖:「你這個騙子!」


  白棠呵的一笑,推開馬鞭,故作不解的問:「騙子?此話怎講?」


  「那張畫呢!」大魔王咬牙切齒,「那張畫分明是你偽造的贗品!」


  白棠好整以暇的問:「你憑什麼說我手中的畫,是贗品?」


  「真跡明明已經被我毀了,眾目睽睽!你撿了那些破畫回去,重新臨摹了一遍,以假充真!難道還不是騙子?」


  白棠微笑道:「我何時說過我手中的畫,是真跡?」


  徐裘安面色一變:「你——」


  「是秦兄認定它是文同先生真跡,讚不絕口。」白棠眉稍輕揚。「我何曾說過半個字?」


  「但是,你明明說這張畫是你師傅的收藏!」


  「嗯。」白棠燦然一笑,「因為我人微言輕。若不這麼說,擔心這張畫被人搶走啊!」


  「你你你——」徐裘安深吸口氣,「不過贗品而已,誰稀罕搶它?」


  「錯!」白棠笑容忽收。「它不是贗品。」


  「你唬誰呢——」


  「《蘭亭序》。」白棠吐出三個字,徐裘安怔了怔,桃花眼內流落出一絲茫然。


  「王羲之《蘭亭序》真跡不知所蹤。唐朝馮承素、韓道政等書法名家臨摹的《蘭亭序》,便成了當世珍品。你能說他們的書法,是贗品?」


  徐裘安張口結舌,一拍大腿道:「險些被你帶歪了!馮承素韓道政本就是書法名家。何況他們臨摹的作品也沒冒充是王羲之的真跡啊!你小子太TMD陰險了,盡會忽悠人!」


  白棠忍笑:徐裘安腦子挺機靈呢,不好忽悠。


  他重取出自己復刻的《紅竹》,又將費了極大心血重新梳理經緯、勉強拼湊起來的原畫放在邊上。


  徐裘安兩相對照,無論是絹質、大小、墨色、構圖、意境、印章,分毫不差!


  「這是你師傅許先生的臨摹之作?」徐裘安不自覺對許丹齡生出幾許敬佩之意。這手臨摹的本事,登峰造極!


  白棠笑了笑:「徐三爺。我並非要以假充真。但如今的情形——既然原畫已毀,那這張復刻之作,便是世上獨一無二、僅次於真跡的珍品孤品!你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能如這張畫般復刻得無微不至,完美無缺!」


  彷彿被白棠的語聲蠱惑,徐裘安獃獃的半晌無言,最後捂著眼睛悲嘆一聲:「沒法子,只能冒險試一試了!」


  白棠蹙眉問:「你尋此畫何用?」


  徐裘安定了神,瞧著他勾嘴一笑:「何用?進獻給皇帝陛下!」


  白棠目瞪口呆:進獻給皇帝——朱棣?!心中驚恐稍起,但極快平復。


  「你倒是有幾分膽色。」徐裘安收了畫卷。「只要這張畫能讓爺我過了陛下那關,我就把自家在京郊的園子騰給你做倉庫!」


  白棠挑眉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徐裘安冷笑轉身道:「爺我從來不是什麼君子!但是爺言出必行,行之必果。」


  白棠眉稍微挑:這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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