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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謠言(一)

  「爹!」徐顯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容止規矩的進屋行了禮,方親熱的扯著裘安的胳膊道,「三叔你可回來了!」


  裘安抹了把顯宗稚氣未褪的小臉,笑嘻嘻的問:「顯宗好侄兒,何事這般開心?」


  顯宗笑容越濃:「三叔,近來學堂先生念了半首詩,不住口的稱讚寫得好呢。」


  裘安眯了眯眼:「詩?」他瞅了眼兄長。「要論詩,找你爹去!」


  顯宗搖搖頭:「這首詩跟三叔有關係。」


  裘安不由坐直身子似笑非笑的問:「跟我有關?南京城有誰敢寫詩罵爺的?」


  「幸得識卿桃花面,從此纖陌多暖春。」顯宗念出詩句,「這可是誇三叔的詩啊!」


  徐欽莞爾,輕斥道:「顯宗,不可戲弄你三叔!」他望向弟弟,卻見他面上泛起些可疑的紅暈,吃驚的笑問:「這是誰寫的詩?」


  徐裘安捏緊了掌心,又怒又窘。練白棠實乃少有的膽大包天的好色之徒!見著自己風華過人便掐出半首酸詩!若不是當時看他眼底只有驚讚毫無一絲半分的齷齪,自己又有求於人,早鞭子伺候了!


  吐了口濁氣,側頭斜眼盯著侄子:「這詩怎麼傳到你先生的耳朵里去了?」當時在座的那幾位,都是識趣的,應該不敢大肆宣揚才對。就算為詩揚名,也絕不敢往自己頭上扯!

  顯宗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也覺得奇怪。傳這詩的人,還暗戳戳的說是某人愛慕三叔所寫。三叔,這某人,是誰啊?」


  徐裘安碰的記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怒道:「好大的狗膽!」


  他脹紅臉,馬鞭在手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胸膛起伏不定。


  「顯宗,告訴三叔,是誰在傳這謠言?」


  顯宗認真想了想,道:「我記得學堂內第一個提這首詩的人,是方家的方懷中。」


  裘安聽得這個名字,驀地熄了火,哈的聲坐回椅子上,懶懶的笑道:「方家的人哪!三叔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方懷中是方懷鈺的庶弟,毫無疑問。茶會上的事,不知怎麼傳到了方懷鈺的耳朵里,他記恨自己毀了他搶來的畫,故意放這些謠言噁心自己!


  「還是你上回惹的禍!」徐欽惱道,「方懷鈺的父親方憫是朝中重臣。你莫要輕舉妄動!」


  裘安摸著馬鞭笑道:「哥你放心。我不跟他計較!」


  徐欽頗感意外,心中大動:寫這詩的到底是哪家姑娘?這般才情,說不定還能成就一幢好事?

  顯宗驚訝極了:「三叔你竟然不生氣?」


  「這有什麼可生氣的?」裘安笑得桃花眼裡泛起陣陣漣漪。「又不是我招蜂引蝶。你三叔我天生招人喜歡有什麼法子?」


  顯宗一句驚呼「可那是個男人」一下子驚破了徐欽的遐想:「什麼?寫詩的是個男人?」難怪姓方的要四處散布!

  美夢破碎,徐欽惱羞成怒道:「哪家的小子?!竟敢寫詩調戲裘安?!」


  裘安一骨碌爬起來:「大哥你別惱。我這就找他算賬!」說畢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徐欽盯著兒子喝道:「顯宗?!」


  顯宗縮了縮肩膀:「爹。是城東松竹齋的老闆練白棠!」


  徐欽訝然,怔了半天,方才一笑:「原來是他啊。想來是個誤會吧。」


  未來小舅子秦簡可是特意與他說過,嫿兒的病能治好,全靠練白棠猜出了病因。他還欠著練白棠一個大人情呢!

  顯宗驚訝於父親的反應:「爹,這事可不能大意。那練白棠原本就惡名在外。他壞了小叔的名聲,就是壞我魏國公府的名聲!咱家不便與方家撕破臉,三叔就該直接表明態度,在謠言初起時便遏止它!小叔就算下手重些,也是師出有名。陛下不會過於責怪的。」


  徐欽頗為意外:「你倒是想得周到。」


  顯宗謙遜的道:「是師傅和爹爹教得好。」


  徐欽備感安慰:「你大了。很好。只是你三叔的事情以後少摻和。誰也作不了他的主!」忍不住笑了笑,「你看他荒唐了這麼些年,與魏國公府的名頭有什麼阻礙?他自有分寸。」


  顯宗低頭道:「兒子明白。兒子也是擔心三叔。」


  徐欽頓了頓,還是道:「你知道事事為家中考慮,是好事。年後秦氏進門,你也好好侍奉與她。她是最溫柔和善的。今後有了弟妹,你也要像今日這般,多給予幫襯。」


  顯宗心底剎那一痛。幸好垂著頭,父親看不清他蒼白的臉:繼母還未進門,父親就已經想著弟弟妹妹了么?若父親偏心繼母生的孩子,他和姐姐還有什麼生路?

  秦嫿,她怎麼就沒死在溫泉山莊呢!

  ***

  練白棠鼻子泛癢,連打兩個噴嚏。最近這天雖然有了點寒意,但就他胸口纏著那一大圈保暖內衣,怎麼也不可能著涼啊!

  咣的聲屋門大開,白棠詫異間一抬頭,只見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僅離他一尺之處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


  叭的聲輕響,一疊銀票敲在了他的桌上。


  白棠數了又數:銀票,一萬兩的銀票!一時間鳳眼內嫌棄盡去,頓時笑意盈盈,整張臉也隨之明媚鮮艷起來:「陛下認了?」


  「認了!」徐裘安毫不為自己眜下了兩萬兩銀子而內疚。「連國師大人也沒尋出破綻。」


  白棠微楞,姚廣孝?


  不免想起當日街邊茶館,風起車簾,露出的半截一品官服,還有他保養良好的手中,一根品相上佳的紫竹。國師那般珍愛的將紫竹握於手心,不知何故?


  「我若沒記錯,國師是蘇州人?」


  「對。蘇州人。和秦簡同鄉。」徐裘安眼珠子微轉,「練白棠,有件事,得想個法子解決羅。」


  白棠眉稍微抬,不滿的看著他:「我又不是你的嘍啰。」


  徐裘安倒吸了口冷氣:這斜眼飛得,明明風情萬種卻又淡漠無情!


  「你在茶會上調戲我的詩——」


  「等等。」白棠瞪大眼,「那怎麼是調戲——」那分明是誇讚他美貌的詩嘛!他當時也是見了鬼的大腦盪機,一見世間還有這等美男絕色,腦子也沒過濾,完全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那時得知他的身份,他自己也出了身冷汗!


  徐裘安一臉你不用解釋的瞭然,瞧得白棠驚悚不已:「我、我,我不喜歡男人!」


  裘安不耐煩的道:「我管你喜歡男人女人。但這事是由你而起,你別想置身事外。」


  白棠咽了口口水,疑惑的問:「到底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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